虽然我上次考察过后知道他是国家的朽木,但是没想到短短几天,进化如此之快……
拐个弯,我冲成府去了,这个就偏僻些,我绕了好几条街,看的出没落的意味。
穿墙而入,宅子有种古旧的颜色,我寻找着成公子的房间,以前只来了一次,记不得路了。绕到偏僻的柴房,突然听到压低的尖叫怒骂,凑过去一看,正角儿在这儿。
成决跪在潮湿的地上,一声不吭,任凭女人的荆条落在他身上。那女人尖叫道:“你怎么还不死,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死,你这个狐狸精的杂种……”我嘴角抽搐了下,要是还魂到他身上,不是靶子的继续吗。
他若能长大,必定是个人物,挺有男儿气概的。而且看他的忍功,这女人一定死的比他早。
我还是看好林夏天,他死的概率比别人大,小小年纪,学不好硬要学,却是有份烈性的。
天黑了,我虽然是个鬼,却还保留着人的习惯,跑回到林府里挨着林夏天睡觉。他小脸上还留着泪痕,手指攥着被角不放,看的我开始唾弃自己,竟然等着他死准备接收二手身体。伸手象征性替他擦擦眼泪,就当接收身体的补偿。
第二天起来,林夏天精神委顿的出去了。我却开始思考个问题。要是他现在不死,等到八十岁再死……
我不敢想象……
再等一个月,要是他活着我就换座城找身体。
正打定主意,突然门外传来丫鬟的惊呼:“不好了!来人呀,三公子落水了!”
我无语。
赶快飘出去,飘到林府内湖边,林夏天紧合着双目靠在太湖石上,一身衣衫湿透,胸部已无了起伏。也不知道是投水还是落水。身边几个湿淋淋的家丁,尖叫的丫鬟。
眼看林沉和林寒路赶了过来,脸上焦急之色还是有的,再不喜欢也是自己的亲人。我叹了口气,你既然厌倦了,以后的人生就由我来继续吧。
身体损坏不大,一口气没喘过来而已。我缓缓的躺进去,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是在床上了,雕花的紫檀木,白色的水墨纱帐,惊喜的小丫鬟快步到床前,连声道:“公子醒了,公子可觉得有不适么,要不要用膳?”
我缓缓的转头,活动了几下,还行,只是有些僵硬,想也是必然的。丫鬟连忙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又垫了个软垫。我看着她,用疑问的表情道:“你是谁?”
事实证明,经典的句子有其经典的必然性。
我爹与大哥明了并接受了我的失忆,二哥在外尚未回来,一切照常。我知道林夏天的许多小习惯,在平时似模似样的做出来,并且表现的平凡而怯弱,然后,再逐渐的,不着声色的改变。
我正式成为林夏天。
3 夫子文雅
修养了两三天,身体大概好的差不多了。我见着了架上陈设的琴,成天拿下来摆弄。想到皇宫里那把,一看就是经典,梅花断的漆纹,桐木铮然有声,绝对不输给春雷。春雷是我在二十一世纪所了解的千古名琴。我极喜欢音乐,看戏和气人是两大乐趣,但音乐,是命。
那小丫鬟叫小茶,倒是单纯又热心,对此十分不满,每每表现出对玩物丧志的愤慨。却又成天端着补品,灌的我上火。我取笑她,她却振振有词,道:“公子是有大前途的人,要是不补好身体,哪能好好的念书呢?府里的夫子还在等着呢!”
我微眨下眼睛:“夫子…是不是个很凶的人?”小茶笑道:“公子别多想,夫子前两天问了公子情况,还说是他的错,不该逼公子至此呢!”
我坐起来,把琴放好,张大眼睛看着小茶道:“更衣好了,我想去拜见夫子,爹说也该读书了。”小茶喜孜孜起来,利落的到红木衣橱里翻,拿着一件青色镶白边外衫回身:“公子平时就喜欢穿这件,小茶再帮公子梳头吧!”
我穿好衣衫,坐在铜镜前面,任凭小茶动作。镜中的小脸有些尖,是瘦的,有点儿凤眼,却是单眼皮,不够大。是一张想要的脸,不惹眼,方便我快乐的生活。
我来到书房前,恭敬的敲门。门内温文的声音响起:“进来。”我轻轻推开门,一抬头,却是一怔。
温文雅。
原来我跟着林夏天时都是居高临下,没仔细看西席的脸。如今一对面,当真是人如其名。
真真的温文儒雅,旧白的长衫,长发淡淡的黑,在窗前反着淡淡的光。
他该三十岁了,和我父亲同辈,我躬下腰去,恭敬的叫了一声夫子。他颔首,示意我坐下,开口便道:“我便是你的夫子,既是为师,自当悉心教导。你先写‘天地君亲师’五个字是道理。”
他开口不提一字以前,从头开始上课,倒是令我一怔。见我愕然,他点了点桌上笔墨纸砚,温温道:“字乃性之所现,我须得看看你如今的字。”
我恭敬的点头,缓缓坐下,却在心里干笑,要我写毛笔字么?你确定看了之后能了解我的性格,而不是吐血?
拿起一边的毛笔,沾了墨,努力的摆好小学时学过的握笔基本手势,大笔一挥,开始认真写作。历经三十二秒写完,一秒一笔。
自己再看看前面的作品,突然有种带回房贴在堂前的冲动,不,要镶在堂前,永世不衰。
受人瞻仰?
不,驱鬼。
我十分老实的坐着,因为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周围静的出奇,只有阳光中尘埃飘落的声音,夹着浅浅的呼吸。
我只看见他指甲修的很齐的手从侧边伸出来,轻轻拿走了我手里的毛笔。笔娴熟的握在他的指间,在我的字下面,缓缓写上同样的五个字,然后,在边上点了一下。他的字温文好看,末端微微的上钩,自有一气稳重。
“以前念的书,还记得么。”他的声音仍然是温温的。这里师生礼节极重,我连忙站起,躬身道:“弟子愚钝,都忘了。”
靠,我要记得,才有鬼呢。
“那么……”他沉吟着,道,“你可谓变化颇多……从头开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我心里微微的紧张,这种变化可以说不正常,失忆了是不会改变写字这种基本能力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撞到头了,不过,他什么都没多说。
立刻躬身应是,现在不听话一点,以后就没出头之日了。他转过身去,从书架上拣了几本书下来,递给我,淡淡道:“把这些看了罢,背的了就背,背不了就罢了。”
我接过那些书,又应了声是。他挥手,示意我退下:“你身体刚好,也不宜操劳,就如此罢。”
我一躬身,道:“学生告退了。”然后缓缓出门去,一抬头,今日阳光甚好,明亮又温暖,难怪映的他长发莹然生光。
我抱着书缓步回房,小茶居然不在。把书摊开在桌上,一看,眼珠差点跳出来。《搜神记》,《山海经》?居然还有一本《碣石调?幽兰》!
先不说这个世界的文化和中国古代还真差不多,出了那么多一样的书,就凭他的态度……
他是把我当天才,还是把我当傻瓜呀。
本来下定决心面对《中庸》,《大学》了,谁知他给了我这么一沓书,原来他从字真的可以看出人的个性…知道我喜欢看小说。。。。。。
拿起来翻翻,还挺喜欢的,就是古文看起来痛苦点。那本碣石调是琴谱,可惜我从没学过古代乐器,就是理论上研究过,不太看的懂,又怎么弹呢?
哪天找个人教教,当然,得先过几天,别太惹眼了。我复活后喜欢上音乐已经令他们不止一次的奇怪过了。
趁着窗外好阳光,我舒服的靠躺下来,一边拿书当小说看,一边喝着茶,可惜没有可乐。
突然小茶急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喜道:“公子,二公子回来了,公子是该去迎的,要更衣么?”
更衣?我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关心我的哥哥回来了,我有必要更衣置裳,扫席以待么?看她的反应,我平时应该很重视这个二哥,而且,她好象也很重视这个二哥。
不过这丫头竟然为了此事去了这么久,我房里一个下人都没有,足见我被忽略的很彻底。她平时心底里,想必也有些轻视我的。
没办法啊啊…生来就是被轻视的,林夏天在意,我可不在意,又不是我的家人。
不过既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总应该替别人办点事。我连忙站起,很高兴的笑道:“二哥回来了吗?太好了,我马上就去!”
4 卷入局内
当我穿好了衣衫,姗姗来到二哥的逸竹院时,估计他茶都喝下一壶了。起先小茶拼命替我选衣服,我说穿平时的就行了,她却拿出一件雪白的长衫,说我原来去见二哥都穿它,还瞪着我。
那件衣衫是寒酸的我最好的一件,雪缎的,看的出很少穿。但是,林夏天根本不适合这一件,他生的普通,着青色不起眼,易隐蔽,还颇衬那一点凤眼。要是着这件,那可真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他穿上雪缎也不像神仙。
但是我马上高兴的笑起来,说好喜欢,的确适合穿给二哥看,还在铜镜前转了两下。
当时我心里想的是:操***。
然后在心里失笑,自己越来越恢复原来的嚣张了。但是,我懂得隐忍,现在没有嚣张的资本。
逸竹院很名副其实,是个清雅的地方,白墙灰瓦,一竿翠竹斜挑出来。踏进院子的那刻,我突然觉得有人影一闪而过,疑惑的追寻看去,却什么都没有,难道是看错了?
这时院中一个雪白的人影却立起,向这边看过来,他身上,也是雪缎。
我仰头望向那人,凤目修眉,隐隐的高傲。雪缎与他,倒真是月亮和水了。
“……二哥?”我一副不确定的模样,毕竟现在可是“失忆”,事实上我也没见过他,从宫里飘出来时他早不在府了,完全是听别人说的介绍。
他示意我坐下,我过去,坐到他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