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成天不语,侧过头来:“你呢?”
我低头注目看桌布:“我当然和明宇一起。”
他嗯了一声:“那章记的事情呢?”
我想了想:“刘头儿是个很可靠的人,一切还是凭牌调需…”
他打断我的话头:“他进不来宫里,而现在宫中也没有熟悉商行运作。你在的时候,章记飞扬跋扈。你一走了,恐怕就要树倒猢狲散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怎麽会……”
“章记差不多垄断了整个王朝的经济命脉,试想有多少人眼热怀恨?而章记倚仗的,不过是你。”
我嗫嚅著:“可是我倚仗的也只是你……只要你支持,有什麽事不行?”
龙成天淡然说:“朕何尝支持过一个商户?”
我不知所措,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要过河拆桥了?”
他从容起身:“究竟过河拆桥的人,是谁?”
我睁大了眼:“你什麽意思?”
“用完了把人一脚踢开的人,是你才对吧?”他缓缓坐下,正眼也没看我:“要走多远,尽管走多远,朕不会挽留你,自然,章记此後如何,也都与朕无关。”
我简直是摸不著头脑:“可是章记赚的钱,都是官中在用,既没有落进我的口袋,也没变成刘头的私蓄。从塞外购的马匹铁矿,军需,赈济……”
“没有章记,一切依然都会如常进行。”
我渐生怒气:“你……你这个……”
他抬手道:“夜已深了,二位请便,恕不远送。”
明宇站起身来:“那麽我们这就告辞了。”
我急道:“可是还……”
明宇拉著我向外便走。这次我可是真的的体会到他武功的确比以前还精深,并没觉得他有多用力,可是身体就是不由自主跟他向外走。
“我还没……”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已经被拉离开了足足十丈有余。
“明宇等下我还没问清……”
明宇忽然停下脚来,月光照在他犹有少年稚气的脸上,象铺了一层银辉:“你和他是讲不清的。这个人能当皇帝,必要的时候当然有他的手段。”
我瞠目结舌:“什麽……手段?我是什麽要紧的政治人物麽?”
明宇似笑非笑的脸上不知道为什麽有点魅惑的神采:“不是麽?”
“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明宇悠然说:“过去了麽?那真好。”
我瞪眼:“你这说是什麽意思啊?”
他笑一笑:“你是什麽意思,我当然也是一个意思。啊,不是说要和我去天涯海角?这就走吧……”
“喂,可是我还没说清……”
番外 一见
一时间那人的风致与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憎恶的信念,讨檄的文章词句,交叠重印在一起,心中百念纷杂,那人又说了什麽,竟然没有听到。
那人大大方方坐在皇上的身侧,宫监屈膝跪在他脚边,替他将沾了雪沫的靴子褪下,露出穿著白色袜里的双脚,一双眼竟然定定望住他脚,直至宫监捧过暖好的锦靴替他穿著系好。
他擡一擡下巴,露出精致雪白的颈项和优美的下贪弧线:“怎麽他们进来了?”
皇上道:“我听说你留了三个人下来说话,想著能入皇後青眼,想必是难得的人才,是故让叫来我看看。”
他眉毛擡起,眼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过了?看上谁了没有?”竟然是当著这麽许多人的面调情掉花样。
皇上竟然满面是笑,丝毫不觉得被冒犯了,对这等不恭不敬极不端庄的言语竟然全盘受用,还显得十分愉悦:“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见外人,这就让他们退出去。”
低下头深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
耳中听得那人声音悦耳,声声动人,却不能清楚分辨他都说了些什麽。
却等一声金刃作响,擡起头来,那人正将一把长刀拔出了鞘,啧啧称赞,剑光反射窗上的雪光,映得他脸颊上一片雪青的光,整个人竟似翡翠雕出来的一般清冷美丽。
他侧头挥臂,虚虚的横劈了一记,玉顔一瞬间英气勃发,令人不能逼视:“尽欢,咱们试试刀!”皇上击掌笑道:“好,把桌椅搬开,试上一试。”
殿中刀光雪影,令人眼花缭乱,心下发急,生怕那武将手脚没轻没重,竟然伤了……伤了……伤了那人。
只恨自己不懂武功,看也看不懂,辨也辨不清。
动手没有多长时间,一颗心却绷得死紧,悬得高高的,两眼发涨,握紧了拳。
一直到那人纵身跃开,笑道:“……尽欢,你肯定不会生我气是不是?”
胸口陡然一松,大起大落之下,闷痛涌了上来。
及至後来那人再说什麽,茶点端上来,却也回不了神。
一心只想擡起头再看他一看,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麽,头却是擡不起来。
那一天,那一面,镂在心版,终生不曾褪色。
直至,不能再铭记的那一日到来。
自从一见桃花後
直至如今更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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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无责任恶搞)慎入
我走得太慌,冷不防一个人直直撞在身上。
两个人都没站稳,我往後撞在楼梯子上,那个人向後倒碰到了桌子。
“没事吧你?”我伸手拉他一把。
“没……”他的声音突然静止,看著我的脸眼睛睁得巨大,象是白日见鬼。
“公子!”杨简从楼上简直是飞了下来:“什麽事?”
我摇摇头:“没什麽……”
忽然站我跟前那个少年尖声叫起来:“师傅──师傅──”
事出突然,他叫得又那麽惨,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明明看起来没撞到哪里啊,难不成有内伤?
我心虚的看杨简一眼,他回我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嗯,没事的时候他是万能总管,有事的时候是万能打手。
很厉害的一个家夥。
那个尖叫的少年个子小小的,眼睛黑白分明,菱形脸,唇红唇白,长得粉团可爱。可惜五官皱成一团,看起来只显得滑稽逗趣。
他喊了两声,从我们身边越过去,蹬蹬跑上了楼。
大清早的客栈里,还没有太多人。他跑得又快脚步又重,踏得楼梯砰砰响。
“这是什麽人?”
我摇摇头:“不知道,刚才不小心和他撞上了。”
“走吧,得赶紧过去呢。”
我点点头,忽然身後那急促的脚步声又响起来:“喂,你站住,不许走!”
我回头看看,杨简的手已经搭在腰上。我知道他腰里有把堪称稀世奇珍的软剑,一手拦住他,问道:“有什麽事麽?”
他匆忙从身後拖过一个人来,白衣如雪,眉眼秀雅绝尘。我愣了一下:“苏……”
竟然是苏远生。
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之气依然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可是手臂上挂著那麽个表情生动多变的少年,实在让人觉得怪异。
他微微颔首:“近来可好麽?”
我点点头,真是意外惊喜:“挺好的。这麽久没你的消息──最近好吧?”
那个少年占有性的抱住他的一只手,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又象是不甘,又象是得意。
真奇怪。
我和苏远生又没有什麽,干嘛用这种眼光看著我。那个姿态又象示威又象不满。
真奇怪。
不过苏远生的气息虽然清冷依旧,眉宇间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却是看不出来了。
能走出过去,总是一件好事。
他们肩并肩走下楼来。其实楼梯很窄,两个人齐走未免有些挤,但那个少年一脸的执固,我看著只觉得好笑。
不过苏远生好象已经习以为常。等他们走下来站定,我微笑说:“跟我介绍一下,这小朋友是谁?”
他淡然说:“他是宁莞。”
“啊?”
我张大嘴瞪起眼。
我没听错吧?
那我是谁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苏远生的眼中有淡淡的笑意。
这个,我转头看看。
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没错啊。
天也没有下红雨……我也没幻听。
这是怎麽一回事啊?
“公子,得快回去了。”杨简不动声色的说:“要赶不上了。”
我低声说:“知道了。”
抬头道:“你们还停留多久?就在这里落脚麽?我晚上再来找你们说话。”
那少年抢著说:“好,晚上等你过来。”
虽然心里一直悬著个疑问,可是一天从早忙到了黑,掌灯时分……
嗯,出了点小意外。
後来……意外一直延伸到了夜里……
第二天午後我再去客栈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我怅然若失,明宇在身後轻轻揽住我:“没什麽的,有缘的话一定还会再见到。”
我吁口气:“是啊,反正,大家都活著,而且都过得不错,见不见……其实,也无所谓。”
他一笑:“你能想通就好。”顺手替我抚了抚肩上的头发。他的目光微微一顿,我侧过头去,看到颈上露出来的一红痕,心里叫糟,不太自在的把领子向上拉一拉遮住。
个死东西,还跟他说别留下印子,他这是存心故意!
看著明宇明显是寒光闪闪的眼神,我不著痕迹的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陪笑说:“那个,我去户部看看……”
明宇一把将我扯回来:“我陪你一道去。”
我心里哀叫不绝,挤出个谄媚的笑容:“你连日劳累,还是早些……休息去吧,不用陪我。”
他托起我的脸看一看:“你这些天也没好好睡觉吧,眼睛下面一圈黑。”
我受宠若惊,简直是惊恐万分:“我,不累,一点不累。那个,你歇著,我去去就来。”
他这次倒没有再说什麽,痛痛快快放开了手:“早去早回。”
呼……
这个,名义上我是皇帝的正房大老婆,但是在明宇的目光下,每次在一起都象是偷情一样……
到事务府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我。
上面的笔迹……是似曾相似的。
我挥退众人,公事先放一旁,拆信来看。
信的内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又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是这样……
呵,真替他们开心。
不过看看外面的天色,又替自己的今晚担忧。恐怕,明宇……
呜,该怎麽办啊……
冷香番外之
定风波
(一)
我踮着脚尖,悄没声息的溜下床,一手捡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