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离权一挥手:“那你还不快回去,别陪我等在此地闲聊了。”
熊居士说了声抱歉,转身走出院门不见,钟离权与清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开口说话,只用眼神在交流。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方式,不是发出神念,而是以神识相印,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也不可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两人同时“说”了一句:“随先生!”
清风:“真没想到那面镜子是这种来历。”
钟离权:“你就那么肯定它就是照妖镜吗,你见过吗?”
清风:“没见过,但此时恰好出现人间,又是那般神妙,还会是别的东西吗?我想你心中也清楚它是什么,那位随先生可了不得呀。”
钟离权:“镜子在我徒儿手中,有点像栽赃啊!从天庭偷的东西,就是为了在人间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清风:“这倒不用担心,说镜子是梅振衣偷的,谁能相信?况且上面还有化身灵引,只要看见镜子,谁都明白事情应与那那下灵引之人有关。”
钟离权:“麻烦就在这里。假如有人发觉镜子在梅振衣的手中,他能说得清楚吗?如果说实话,就是在酒楼上请人喝了一顿酒,陌生人就送他这面神镜,谁能相信?……就算他是大成真人,不说假话,也可能不把全部的实话说出来的,何况他还不是?”
清风:“假如那样,把照妖镜交出去就是了,本就不该贪得,那是个烫手的东西。”
钟离权:“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关键不在于交东西,而是交人,梅振衣能交得出随先生吗?”
清风:“那又怎样?交不出来就是交不出来,有人找上门认出那是照妖镜,就把镜子还了,难道还要还人吗?还指望一个人间修行弟子,看破一个能在凌霄宝殿偷东西的高人形藏吗?照我说,那随先生也没说这是照妖镜,梅振衣也不知道,管那么多干什么?”
钟离权:“我那徒儿机灵得很,听见熊居士的话,哪会猜不到镜子的来历?”
清风:“他要是真聪明的话,就算猜到了,也不会点破。”
钟离权:“这一点我倒不担心,他的确是真聪明,但你想一想,他若知道自己怀中的是天庭宝物照妖镜,心中能放下吗?”
清风:“是啊,我们都让他不要照,可那仙家异宝偏偏就在他怀里,甩都甩不掉,恐怕心魔已成……那随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什么用意,偏偏和这孩子过不去呢?”
钟离权:“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还有另一件事,随先生留下镜子的时候,我们也在场啊,恐怕脱不了关系。”
清风:“你在场,我又不在场。”
钟离权:“你真的不在场吗?不在场,又何必躲到这里?假如真有人追查到此地,你可以说根本就没见过随先生,对不对?”
清风:“我只想躲开是非,在人间找一处清静道场,不想纠缠那些无聊的事。”
钟离权:“你能躲得开吗?怎么偏偏到了芜州!”
清风不再密谈,开口说话了:“不谈这些了,等事情真到了眼前,躲也没用时再说,还是谈谈刚才的事吧。梅毅出定前所见并非此地实景,魔境已破,可那妄境还差点火候啊……仔细想一想,梅振衣那第二句开口棒喝有点问题,他说的是‘城没有失守,仗也没打完!’。”
钟离权:“这能怪他吗?他自己尚不是大成真人,还能指点别人破妄吗?”
清风:“梅毅是个马上将军,看来只能在战场上堪破妄境了。”
钟离权:“自古以来,在实景中破妄的,不能说没有,但也很少见啊。你的手段用得太深了,魔境、妄心、真空要一起堪破,太难了吧?”
清风:“梅毅有那个资质,也有那个修为,就是积习已深,要想引入仙家之道,需要费一番大气力才行。”
钟离权有些不解:“清风,你为这个人,用的心血太多了吧,他应该不是你的弟子。”
清风抬头看天,淡淡叹了一口气:“明月毫无心机,在昆仑仙境中帮过无数的人,可是等她惹了大麻烦,并无一人相助。这一千多年来,无论天上地下,没有人在无心之中主动帮过我们解决麻烦,他是第一个。虽然他可能认为事情很小。并无所求,但对我来说。这种机缘是一定要相还的。”
钟离权:“原来如此,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说来惭愧,当年我也去求过明月。”
清风摇头:“你求的是镇元子,药是明月给你的,你也给我酒喝了,不欠……不说梅毅了,倒是你那徒弟,悟性机缘实在太好。我看,不如把破妄之道对他挑明了吧。”
钟离权有些为难地说:“今日凌晨听了你的话,我已答应你的要求。找机会让你将天刑雷劫向他点明,难道还不够吗,现在你又要我挑明破妄之道。何必如此为难这孩子呢?”
清风:“他不是普通修行弟子,绝对不是!”
钟离权:“我可不管那么多,他是我徒弟,就是我徒弟!”
清风点点头:“那好吧,你的徒弟你说了算,想想也确实太为难他了,有那面镜子就够他受的了,破妄之道也不用再挑明了。”
……梅振衣不清楚两位神仙在背后这么“算计”他,离开翠亭庵之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主要是因为怀中这面镜子。听见了熊居士的话,再看钟离权的反应,他也能猜到随先生给他的这面神镜非常、非常、非常有可能就是天庭失落的照妖镜。
哇塞,照妖镜啊!在无数神话传说与仙侠故事中出现的照妖镜,竟然揣在了自己的怀中,这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是怎样的诱惑与震撼?可惜这是一件赃物,是那位不知来历的随先生莫名其妙送给自己的。这样一件震惊天下的神器,无时无刻都随身带着,却偏偏又“不能用”,梅振衣可以做到不去乱动它,但这东西就在怀里,很难不去惦记,按清风的话来说就是四个字——心魔已成。
梅振衣此时只意识到这件赃物可能会带来麻烦,并没意识到这件神器在自己怀中,可能给将来的修行带来什么影响。他也算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很自觉地装作并未察觉,当务之急还是要做好自己眼前的事,至于镜子嘛,再慢慢与师父商量如何处置吧。
……玉真公主写了一封信,要梅振衣派使者连夜送给王那相,这还是战事打响以来城中第一次派出使者。王那相很意外,还以为是城里派人来谈条件的降书,结果打开一看,却是一封劝降书。
信中的大意是说:李敬业矫诏起兵,名为匡复实为叛党。军中找人冒充故太子李贤,身为李贤之女,不能眼见父亲死后被人玷污清名。希望王将军识破叛军之伪诈,弃暗投明放下刀枪,否则将是取死之道。属名竟然是大唐玉真公主!
王那相收到这封信也是惊疑不定,他隐约知道叛军中的那位太子李贤是冒牌货,但也没人能证明他不是真的呀?现在倒好,玉真公主突然冒了出来,竟就在芜州城中,这可是个大麻烦。
王那相左思右想,把这封信悄悄地贴身收藏好,没有对任何人透露。仗打到这个份上不能再拖延了,他早已准备明日进行最后一次攻城决战,假如芜州还攻不下来,就率军撤回润州,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一切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这样一封不知真假的信,自然不可能就此退走敌兵,但也在敌方主帅心中留下一颗惊疑不定的种子,让王那相心怀犹豫。
第二天清晨,王那相下令拔营整军。一听说拔营的命令,手下众军士就知道今天是最后一战了,如果攻不下芜州此地也不可再久留。修整了这些天,疲倦不堪的士兵们也重新恢复了战力,这段时间叛军共打造了十八架大型攻城栈桥,像一座座会行走的高楼,列于战阵最前方。这种攻城栈桥未靠上城墙时可以当俯射的箭楼,推到城墙下就是登城的阶梯。
打了这么多天仗,从未见过城中兵马开城出击,王那相也知道芜州的守兵并无野战交锋之力。所以也不担忧会遇突袭。列好阵势之后,王那相打马来到阵前朝城上喝道:“芜州的守军听好了,我匡复大军不忍屠戮大唐子民,故此一直没有使出雷霆手段,今日你们再不开城投降,可休要怪我踏平此城了!”
城楼上有一人朗声喝道:“城下的叛军看好了,芜州打的是何人旗号?还不放下刀枪下马跪拜!”
再看城楼上那杆大旗,此时字号变了,不再是“大唐南鲁公——梅”,旌带上的小字是“大唐玉真公主”。
旗幡正中是一个硕大的“李”字。
大旗下正中位置站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身形有些柔弱,披着一件玄色大氅,面对千军万马。秀美的脸庞上神情也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威严。她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名盔甲鲜明的武士,按剑而立威风凛凛,正是梅毅与梅振衣。
三人的身后是一排手持刀盾的卫士,个个身材魁梧杀气腾腾。再看芜州城上,竹枪林立,守城兵勇严阵以待,大白天还打起了不少火把。
青烟在城上漂浮,城下叛军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心头疑惑,军阵中不可私语,但纷纷以眼神相互示意。
场面确实有点怪异,“匡复大军”打的是李贤的旗号,而城上守军打出了玉真公主的旗号,指出叛军的旗号是假的,这仗该怎么打?李敬业等叛军高层知道军中那位李贤太子是假的,可作战的普通士兵不知道啊,一旦在阵前被戳穿,士气必定大损。
王那相见此情景,厉喝一声道:“城上女子,好大的胆子,竟然冒充玉真公主!”
梅毅冷笑一声也也喝道:“王那相,我只是亮出公主旗号,还并未说出公主身份,你怎么已知道公主在此?想必你早就认识公主,还不下马受降!……不错,我身边就是大唐玉真公主,我们又没造反,哪敢矫称公主身份,只有尔等乱臣贼子,才会冒大不韪矫诏作乱!”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明白人一听就懂——李敬业已经造反了,可以随便乱说,找个人冒充李贤无所谓。但是芜城守军哪有这个胆子找人公然冒充大唐公主?这可是杀头的罪啊!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