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脸色一沉:“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
桥头上的关小姐神色也有些好奇,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位道士,梅振衣有一种感觉,仿佛她的眼神能够把自己看透,纯净无物可遮挡,只见她微微露齿一笑:“多谢这位仙长慷慨解囊,请问仙长法号?”
梅振衣:“我此刻姓吕,名岩,字洞宾,号纯阳。”在她的目光扫视下,梅振衣不自觉的把书上的名号全“背”了出来。
关小姐浅浅施了一礼:“吕仙长请泼水吧。”
梅振衣轻轻摇了摇头:“这位小姐,我见你在此行功德之举,也尽一己之力随缘供奉,本不欲……”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就突然被打断,就听一群人喝道:“闪开,快闪开!”
一群人如凶神恶煞般拨开人群来到桥前,当中簇拥着一位带着纱翅帽的男子,这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脸色焦黄长着一双三角小眼,神色甚是阴邪。
“这不是孙少爷吗,他来干什么,还带着这么多家丁?”
“昨天孙大少泼了一下午的水,人都累软了,今天还来?”
“当初募资修桥时他分文不出,反而弄船占据渡口,抢美人的时候倒舍得花钱,昨天他一共投了好十几贯钱吧?”
“我说各位乡亲,架式有点不对,孙少爷像是来抢人的!”
旁观者议论纷纷面露厌恶之色,那位孙少爷径自走到桥头,身边的家丁伸手就把梅振衣往一旁扒拉,喝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我家少爷办正事!”梅振衣闻到一股药膏味,是从那位孙少爷身上发出来的,应该是治疗跌打损伤、筋骨劳耗一类的外敷药。
原来这位孙少爷昨天在桥头不知泼了多少盆水,到最后两臂酸麻手都抬不起来了,回家第二天请大夫贴了膏药,越想越是恼怒。那小娘子的容颜总在他脑海中转来转去,怒火与欲火中烧,干脆一咬牙来横的,带着家丁到桥头直接抢人。
孙少爷分开众人指着关小姐道:“这女子来历不明,施展妖法骗取钱财,我身为此镇父母,要将她带回府中仔细查问,来人啊,把她拿下!”
121回 窈窕化身沾襟透,心猿挥棒袭洞宾
众家丁如狼似虎上前就要拿人,梅振衣闪到一旁与清风对望一眼,表情有点想笑可又忍住。如果换一种情况,就算清风不动手梅振衣也会出手的,但此时情况不同,看穿了内情就不方便出手。观自在菩萨化身行此功德之举,用这种方式,就应该想到可能会出这种事情,她怎么办都是一种点化,知道内情的人插手反而不好。
他知道可别人不知道啊,在场还有旁人想英雄救美,只听那位吴公子断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欲行强抢民女之事吗?有我吴文方在此,尔等休想……”
还没等说完,孙少爷把手一挥:“官差办案,休得罗唣!”手下七、八个人先冲吴公子去了。
那吴公子应该学过两年功夫,举手投足还真有点样,但梅振衣一看就知道这人不会打架,群殴之时你摆什么架势,谁跟你轮流拆招啊?而那些家丁一看就是打人的老油条,一拥而上拳脚相加,打的吴公子当场抱头蹲下了,总算这些人还有些眼力架,见吴公子衣着光鲜不像是平头百姓,没有下重手。
那边王公子与周公子一看这架势也不干了,王公子冲着孙少爷就去了,口中喊道:“住手,你一个小小副尉,竟敢打我的朋友,我父乃颍州司马……”
孙少爷:“我舅舅还是凤阁侍郎呢!公差办案,闪一边去!”又有几名手下上前,与王、周二位公子厮打在一起,这两位没几下就让人凑趴下了,那边郑小姐见状,发出高声尖叫。
清风一脸淡然就像没看见,关小姐在桥上喊道:“诸位,不要动手!”但没人听她的。她自己也没过来。梅振衣眉头一皱要出手了,他可以不帮关小姐,但是孙少爷命家丁打另外三个人他却看不下去。
梅振衣刚想出手,还有比他更快的,只听孙少爷突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抱着腿滚倒在地上。他身边站着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粗步衣衫短打扮,手里提着根扁担。此人不知何时分开人群来到孙少爷旁边,一言不发,抡起扁担就打折了孙少爷的左腿。
一见此人出手,梅振衣刚想祭出的拜神鞭又缩回袖中。他认出这个人了,就是刚才渡河时撑船的船夫。梅振衣在船上时曾扫了船夫一眼,注意到此人有些异常,他身材魁梧手臂上肌肉虬结有力,国字脸棱角分明。但是皮肤却是细腻的浅牙黄色,不像个长年受日晒雨淋的船夫。异常归异常,梅振衣在船上也没发现此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同船的清风仙童也毫无反应,上了岸他也就没多想。但此时梅振衣却吃了一惊,他站地很近,却没有察觉到那船夫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说明什么?——这船夫也是不一般的高人啊!
今天这小镇旁的落欢桥头,真是风云际会。
一群家丁见少爷被人打倒,丢下周、吴、王三人拥了过来。有人去扶少爷,有人去揪船夫,还有人喊道:“韦昙,你疯了吗?连少爷都敢打!”
“住手!谁也不许扶,谁敢扶他一下,我打断谁的手!”船夫大喝一声,扁担往外一挥,没见他打中谁,却有一股威压之力散出,众家丁扑通、扑通全部坐倒在地上。此刻就算没眼力看出奥妙的人,也能看明白这个船夫惹不起。
孙少爷额头滚落的冷汗有黄豆般大小,呻吟着说道:“姓韦的,你是我家请的下人……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还……”
韦昙冷冷道:“我凭力气撑船度日而已。孙少爷,你看见那半斗钱和十枚明珠了吗?是位姑娘募集的修桥之资,但修桥还需有督造之人,既然你今天行此恶事,那就由你来办,不足的钱也由你添上。如果半年之内,桥未修成或偷工减料不如当初规模,我不仅还要来打断你的另一条腿,连你两腿间的那根东西也一起打断了!……听见了没有?”
他突然厉喝一声,手中的扁担往地上一顿,无声无息就插入到脚下的青石板中。
“听见了,听见了!”倒在地上的孙少爷连连点头。
韦昙:“听见了就好,现在回家吧,自己爬回去,未进家门之前,谁也不许扶,快滚!”
他说完话将扁担从青石板上抽了出来,细心的梅振衣发现,石板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众家丁身上的压力一松,纷纷站起来,但谁也不敢上前搀扶少爷。人群让出一条通道,孙少爷拖着一条伤腿呲牙裂嘴地爬了出去,众家丁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恶少被惩,功德已成,这应是一件令人拍手称快的好事,可是却没有人喝彩,人们都没敢靠近桥头。原因无他,那位船夫韦昙站立在那里,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威压感,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梅振衣在心中暗道,此人做事够狠也够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知是哪路神仙?他向清风看去,却发现清风也面带疑问之色看着韦昙。
韦昙却没有理会众人怎么看他,向关小姐施了一礼道:“这位姑娘,您在此行功德之举,却引动世人妄心丧行,故此在下出手消解。如今修桥之事功德圆满,姑娘请离去罢。”
关小姐回了一礼,又看了看天色道:“小女子多谢韦昙居士仗义相助,但我有言在先,要在此募捐到今天日落之前,时辰未到。”她称呼他为韦昙居士。
听见这话梅振衣觉得有些不对劲,船夫插了这一手,修桥功德已经圆满,观自在菩萨可以收回化身了,在关小姐消失之际,说破自己菩萨的身份点化众人一番才是正理。关小姐为何还不走?难道她在这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修桥,还要了断什么别的事情吗?
这时清风仙童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送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二位,话说完了没有?正经事还没完呢,别忘了这位吕道长钱已经捐了,水还未泼。”
他一句话又把事情给勾了回来,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位道长捐了十枚明珠,然后孙少爷就带人来闹了一场,到现在这位道长还拿着瓢站在一边呢。关小姐闻言向梅振衣道:“这位仙长,方才被恶徒打搅,乱事已毕,请您泼水吧。”
梅振衣叹了口气,走到离她五步之外的桥边,苦笑道:“我本无他欲,就是相助姑娘地功德之举。关小姐既借此江湖手段,贫道就守江湖规矩,泼一下罢。”说完话信守一挥,手中瓢冲关小妹做泼水状。
这只瓢是空的,并未舀水。那位王公子刚才用过还留有沾湿,这么一挥也只是瓢沿散落几滴水珠而已。梅振衣没有用任何法术与内家劲力,这轻飘飘的水珠也不可能洒到五步之外,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根本就没想到别的。然而这一瓢挥出,众人就见两片白练似的水幕洒出,将桥头的关小姐浑身上下浇了个透湿。一前一后还浇了两遍!她本来身着素色纱衣,此刻衣衫都贴在了身上,显出婀娜的曲线。胸前高耸的之处,隔着湿衣还隐约透出两点嫣红。
人群发出“嗡”的一声惊呼,这位吕道长气宇轩昂出手不凡,果是有“道”高人啊,竟然就这样将小娘子给泼了个透湿,还让大家都饱了眼福。
梅振衣却惊呆了,瓢中根本没有水啊,真不是他干的!
刚才挥手之时,瓢沿上沾的水珠忽然间散开,无中生有化为一片水幕,还不止一滴,先后有两滴水珠如此,而梅振衣虽然看不穿关小姐的法术,此刻也知道被人给破去了。不止一个人在暗中出手,应该有两个,否则也不必浇关小姐两次。两位高人,难道是清风与船夫?梅振衣向后看去,却发现清风与韦昙也是一脸惊讶之色,眼中光芒闪烁看向左右人群。顺着他们的目光分别看去,只见左边人群中一个黄色的身影一闪不见,靠,竟是那位在万家酒店见过的随先生!再看右边人群,有个小光头冲梅振衣悄悄施了一礼,还挤了挤眼睛一副调皮模样,看表情就像帮了他什么忙在打招呼,然后转身也一溜烟钻入人群中不见,正是那位在黄河岸边遇到的小和尚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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