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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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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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良嗣与梅孝朗当然知道薛怀义要进宫告状,然而却没当一回事,议论了几句依旧各忙各地,就似刚才根本没发生什么,他们就不怕武后隆罪吗?梅振衣在一旁看得挺明白,这二位宰相大人还真不怕。

某公司大老板在外面养了个小姘,偶尔偷偷情的角色,然而这小姘却闯进了公司董事会吆五喝六,结果被两名执行董事教训了,这事能怨谁去,只能怨这小姘自己不检点。如果那个大老板是个明白人,自然只能感谢这两名执行董事。如果那大老板是个糊涂人,那也坐不稳这家公司的老板位子。

梅振衣看得明白,薛怀义却想不明白,还留着鼻血呢,就直入禁宫去见武后。

武后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听门外通报薛大师来了,然后只见一个衣冠不整、鼻青脸肿的光头和尚冲进门来,扑到脚下哭诉道:“天后……苏良嗣那个老头……他敢打我!”此时薛怀义已经知道揍他的人是谁。

“阿师,他为什么打你?”武后伸手把他抉了起来,柔声问道,“阿师”两个字是武后对薛怀义的爱称。

“我到南衙找宗楚客有事,见那苏老头无礼,就是说了他几句……你看他们把我打的,梅孝朗也动手了。”薛怀义见武后态度温柔,一边说一边就势滚倒在她怀中。

如果此时梅振衣在场,看见武后定会大吃一惊,她笑的一直很柔媚。就像一个在情郎面前说话的小女子,与那夜在天空与随先生斗法的武后,应该是一个人,却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

薛怀义在等着武后给她出气呢,武后却伸手把他抉了起来。笑容中仍带着媚态,却似嗔非嗔地说了一句:“阿师只宜出入北门,南衙系宰相往来,怎得相犯呢?”

这轻轻的一句话,就似一桶冷水,淋的薛怀义气焰全消,再也不敢寻谁的晦气。武后不仅没有责怪苏良嗣,反而在指责薛怀义耍错了地方。虽然语气很温婉,就像在说一个调皮闯祸的孩子,但薛怀义也不敢再哭闹了。

武后见薛怀义的样子,又笑了笑说道:“那种地方,阿师往后还是少去,三思说你有巧思。我就命你在宫中督造明堂,有个差事做出入也方便,还免得你在外面胡闹。”

打个巴掌给个枣,让薛怀义去承办皇家重点工程,有事做又有油水可捞,省得在外面无事生非。古今中外的高官权贵,安排亲近之人的手段大多是类似的,连武后也不例外。薛怀义心思又变得得意起来,撒娇似地向武后谢恩。

武后伸手摸了摸他挂彩的脸:“阿师,进宫怎么也不整理仪容,连须发都没剃好?快回去收拾一下,我派人去冬部传旨,命他们找人协助你筹办。”

武后说薛怀义未整理仪容,不仅是因为他鼻青脸肿,而是他的胡子与光头没及时刮,连毛茬都露出来了,实在不像白马寺主的样子,薛怀义一摸脑袋也觉得吃惊,这光头是昨天新剃的呀,怎会长这么快?领命之后他也赶紧走了,回去洗脸、贴膏药、剃头、刮胡子、换衣服。

当天宫中传出两道旨意。一是命白马寺主薛怀义入宫督造明堂,二是听闻右肃政台御史冯思勖捕盗受伤,特赏万钱以嘉奖。

大臣中也有糊涂的,或者是故意找茬的。冬官补闲王求礼听闻武后任命一个和尚为宫中营造,特意上书请求武后将薛怀义给阉了,以免秽乱宫闱,武太后置之不理,而梅孝朗等人好气又好笑,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第二日早朝,议完日常政务,武后问了一句:“诸位卿家还有何事要奏?”

武承嗣出班道:“近年杨州作乱,又现月之全蚀,天下百姓议论纷纷。更有人趁机妖言惑众,潜图异志。臣请天后颁旨天下广开言路,接待天下奏言,效仿古贤人风闻纳谏之举,以惩恶扬善。”

梅孝朗出班对语:“左右肃政台诸御史风闻言事,考评天下百官。本朝已有定制,又何故另颁恩旨呢?”

武承嗣摇头道:“御史考评百官,难免挂万漏一,况小民多畏惧权贵,遇事往往不敢挺身而言,我的建议是允许天下百姓匿名投书。”

梅孝朗还想再说,武后在座上摆手道:“国无定制,为民,当立则立,承嗣,匿名投书,该怎么办呢?”

武承嗣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传御史鱼承哗出班奏道:“臣之子鱼保家素来手巧,特为太后设计了一件东西,名日铜匦,现正在殿外候旨。太后若感兴趣,可请他来当廷演示。”

武后:“传旨觐见。”

梅孝朗一看武承嗣与鱼承哗一唱一和,而武后答应的很痛快,心中已知这一出恐怕是早就商量好的,也就退回本班不再多言。

时间不大,鱼保家捧着个木头箱子走进殿门。木箱是个铜匦的样品,内设四格,分别有四个投信口。样子有点像现代的邮政箱,书信投进去,没有特制的钥匙打不开也就取不出来。

鱼保家还给那四个格分别起了很好听的名字。东面的叫“廷恩”,专门献赋颂诗篇,怀才不遇者可求进身;南面叫“诏谏”,上书言朝政得失;西面地叫“伸冤”,有冤告状的可以递状纸;北面的叫“通玄”,各种吉凶机密之事都可以上书告变。

武后听的很感兴趣,当廷下旨建造,准备立于宫门之前。百姓皆可以匿名投书,她很高兴,封赏鱼保家为五品冬官郎中,鱼保家喜滋滋地得了封赏,暂时没有下殿,退到朝臣之末。

此事议毕,秋官待郎蒋华出班奏到:“芫州都骑尉梅振衣奉旨前来。昨日已到文昌台交旨,正在殿外听宣。”

武后展颜一笑:“原来是梅家长公子,久闻其名啊。快宣他上殿。”

梅振衣上殿,规规矩矩叩拜行礼,平身之后垂手而立。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历史传说中的武则天,忍不住悄悄抬眼仔细打量,只见这钗环女子生的妩媚妖娆,照说年纪已经不小了,却依然明眸皓齿丝毫不现老态。

梅振衣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面前这个女人,虽生的粉黛妖娆,无形中却有不怒而成之势,坐在那里,仿佛自然而然就是整个大殿内外的中枢。不仅仅是因为位置的关系,这人确实有帝王气,梅振衣从小到大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可从来没在一个女子身上见到这种气势。

让他更奇怪的是,与几日前夜间远远望见的那位武后,感觉并不完全一样,明明就是一个人,却好似换了一个人,差别在何处他也说不清,只是灵觉中没有受到当日那般神通广大的威压感。

他偷瞄武后,武后也在看他,视线一接梅振衣赶紧低头,只听武后问道:“你这少年郎,第一次进宫来到大殿之上,怎敢不住抬眼窥探哀家?”

听她这么问,梅振衣干脆抬头答道:“天后仪容端庄,世所未见,以至目不能转睛。”

武后笑了,笑的还挺开心,故意逗他似地反问道:“方才鱼传御史的公子上殿,在我座前对答良久,也未敢抬头多看一眼,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不愿多见本宫仪容?”

站在朝臣最末的鱼保家听见这话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木盒差点没给摔了。梅振衣对道:“天后威仪无双,亦世所未见,令鱼公子不敢逼视。”

武后点点头,笑颜十分妩媚:“小小年纪初入朝堂,竟能从容对答,不简单啊。梅振衣。你在芫州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封赏?听说你文武双全,有乃父之风,那么留在宫中,为戍守将军如何?”

这笑容让梅振衣心里有点发毛,他心中暗道:“武后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该不是瞅我长的帅看上我了吧?让我入宫当侍卫,难道也像薛怀义那样做她的男宠,这可千万使不得!”

心里发毛但是神色不变,坦然奏道:“臣为孙思邈真人衣钵传人,又拜东华先生钟离权为师,早有向道之心,孙真人当年不欲入朝为官,振衣遵师训,也不欲入朝。”

情急之下,他把师父孙思邈给搬出来了,天下人都知道,想当年太宗、高宗都曾招孙思邈入朝授予职官。孙真人坚辞不受,梅振衣用这种方式来拒绝,也不显得无礼,听上去倒也顺理成章。

武后也没生气,仍然点头笑道:“你有向道之心?很好,听说你常住芫州齐云观,而玉真公主出家后也经常访道于观中,她还好吧?”

一听这话,梅振衣就明白玉真公主和他之间的事,武后也是心里雪亮,只有装模作样地答道:“持盈法师在芫州修行,一切都好,日日为天后祈福。”

武后:“难为这孩子费心了!……梅孝朗教子有方,赏玉璧六对嘉奖,封三子梅振宇为通直郎……梅振衣,你且退下吧。”

武后赏了梅孝朗,封了梅振衣三弟的官,独独没有封赏他,谁叫梅振衣自称有向道之心不愿入朝呢,而且玉真公主都让他给拐跑了,得了便宜就别再卖乖了,梅孝朗上前谢恩,梅振衣主动退到了朝臣之末,站到了鱼保家对面的位置。这时武后想起了一件事,挥手道:“宣法舟上殿,哀家想听听他的经念的怎样了?”

原来那小和尚法舟早已进京,武后直到此时才想起来见他,传令下去不久,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光头小和尚走进了大殿,来到中间向武后行佛礼。武后看见他脸上并无怒意,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法舟,有人告你煽动长安僧众抗旨,可有此事啊?”

法舟光头直摇:“绝无此事,那是有人辩经不行,故意中伤陷害,天后不要听信谗言。”

武后:“你说的话我早已知道,也不想听信一面之词,诏你到神都来,圣旨上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吧?”

法舟:“小僧当然记得,圣旨上说‘法舟平日所念,是哪部经文?若能念此经免不敬之罪,请来洛阳面圣诵经。若不能免,则请自行领罪,’于是我就来了。”

武后粉脸一沉:“既然来了,有什么经,你就念吧!”

法舟清了清嗓子,向周围看了看,样子有点滑稽。只听他朗声诵道:“武天后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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