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答道:“卢来福有三颗牙几年前就掉了,这是后来镶上的金牙。”
梅振衣挥手把盘子打翻在地,呵斥道:“说好是满嘴的牙就得足数,少一颗也不行!送个聘礼都这么拖泥带水,此事再也休想!……梅毅,关门送客!”
梅振衣很清楚,这样会将那位妖孽彻底的激怒,接下来就会直接抢人了。他让掌柜和伙计在房中关上门不要出来,其他人自在客栈休息,只等“湖神”大驾光临。
夜半时分,提溜转飘进梅振衣的房间,语气居然有几分似高兴的欢呼:“湖神妖怪来啦,已到客栈外面——!”
165回 人面妖心称异类,阴邪却号湖中仙
胡龙腾很郁闷,他原本只是附近大官湖中的妖类,仗着有些神通法力恐吓乡民,谋一处香火供奉之地,并不想把动静闹的太大,免得引来世外高人。所以他一般是不会惊扰过往客商的,就算是不起眼的过路游人,谁知道三姑六姨会不会牵扯出什么大人物呢?
这一次几名道士带着家眷仆从路过,他以神灵的名义下聘书还许以重金,应该是够客气了,但那位美人不答应也就算了,居然还提出先要一份聘礼。他将这些年来供奉他最热心的胡家族长以及湖神祠庙祝满口的牙亲手敲了下来,那两人已经痛的晕死过去,结果却遭了一通戏耍。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以法力半夜将美人摄走,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更好?那几名道士看上去并不足虑,只有一位道长与一对双胞胎女子好似有几份修行,但也不是他的对手。一边这样恨恨的想,胡龙腾趁着夜色潜入了双峰集来到江卢客栈。
玉真公主正在灯下卸去发髻上的钗环,她已准备休息,房内没有别人,灯光将她的侧影投射在窗户上。外面静悄悄的,此时窗户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道灰雾悄然出现在墙角,雾中露出一个男子的身形,小眼睛、细脖子、身材修长,模样有些妖异。
玉真直觉中感到身后有异,突然回头正看见了胡龙腾,刚想开口惊叫,胡龙腾伸手一指,一片灰色的雾气逼到近前,玉真全身一凉说不出话来。
“小娘子,湖中神仙看中了你,欲结仙缘,你就随我去吧!”胡龙腾发出低声的尖笑,刚想施法将面前的美人摄走,却突然脸色一变。这美人明明被他的妖雾笼罩逃脱不得。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是高人施法搞出来的幻影,真正的美人不在这所房中?
然而已不容他多想,就听身后有人骂道:“找死的东西。你还真敢来?”墙根边的地板忽然裂开,几条带刺的树腾如怪手般卷出,一把就将他的身形攥在其中。
不好,有高手埋伏!胡龙腾怪叫一声,收回那团灰雾挡住树藤,他本人如水中游鱼一般窜出了窗外。树藤将灰雾碾散随即追出窗外在半空中捞住了胡龙腾的身形,他再次怪叫身体奇异的一缩一窜,灵活油滑远胜于常人,居然从树藤缠绕中钻脱出去,又发出一片带着冰晶的寒雾回袭而来。树藤一卷,上面无数的细刺化作毫光将这片寒雾驱散,胡龙腾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张果出现在窗前骂了一句:“好个滑不溜手的妖孽!”
胡龙腾逃离江卢客栈。借着夜色与妖雾的掩护,如惊弓之鸟窜出镇子来到湖神祠。还没等他靠近祠堂,远远就见祠堂中自己的神像突然炸裂。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把祠堂的屋顶也从中劈开两半,直向他斩来。胡龙腾惊呼一声,张嘴吐出一道带着妖雾如幕,灰幕中又射出数道锋利的水箭。然而那祭剑之人却毫不理会,一剑劈开妖雾,剑光将水箭击的粉碎化成片片白汽。胡龙腾趁此机会冲天而起翻了七丈多高的一个跟头,越过湖神祠落入草丛中,吸溜吸溜几声微响就没有了踪影。
梅毅提剑走了出来,他身后的湖神祠轰然倒塌,望着胡龙腾逃去的方向骂道:“溜得倒挺快,是个软不流叽的玩意!”
胡龙腾钻在草丛中贴地飞游而去,身形快的像一道虚影。刚才连番遇险,幸亏他反应快尽全力施展神通这才逃脱,别看就那么两次出手,这一路逃窜已经快耗尽他的力气。前面就是大官湖,只要一入水就安全了。
他却不知道,空中始终有一道透明看不见的鬼影打着无风之旋跟着他,远远地就以神念喊道:“梅公子,湖妖往水边去了!”
胡龙腾转眼间已经窜出七、八里地,来到大官湖边,一脑袋扎向水中,刚刚松了一口气就陡然觉得身形一紧,被一股大力抛了起来。就在他上半身刚刚入水,半个屁股蛋子还在水面上的那一瞬间,水面上的雾气突然凝结成一条半透明银龙状的长鞭,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回岸边。胡龙腾从几丈高的地方被砸到岸上,摔得他脸前金星乱冒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大口喘气就像脱水的鱼,再也没有力气挣脱。
梅振衣从一棵树下背着手走到湖岸边,喝骂道:“你这妖孽,跑什么跑!跑的越远挨的揍越多,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多好。”
这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一柄镂金剑擦着胡龙腾的耳朵钉在地上,把他吓的是肝胆欲裂,然后身下又凭空升出几根树腾,将他悬空缠绕托起。梅振衣收回了拜神鞭,张果与梅毅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阵阴风刮过,提溜转也落到了梅振衣身边。
“这位仙长,饶命啊!小的只是这湖中水妖,一向安分守己,可从来不敢得罪过仙家高人啊。”胡龙腾一见面前三人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高手,赶紧开口求饶。
张果走上前去冷笑道:“就你也安分守己?显形神通威逼乡民勒索财物,竟然还敢强抢过路客商的女眷,也不找条阴沟照照自己的德行!”
“不是我干的呀!我可没想惹你们!——哎呦!”胡龙腾刚说了两句就发出一声惨叫,原来缠绕他的树藤上生出了很多尖刺,都扎进了他的皮肉中,这是张果擅用的一招。张果喝道:“不是你干的?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溜进江卢客栈,鬼鬼祟祟施法摄人。”
“是湖中仙看中了那位小娘子,要我想办法把人弄来,我先要卢家人下聘书你们不答应,我没办法只好去摄人,真不是我的主意,冤枉啊,请仙长饶命。”胡龙腾忍疼喊道。
刚刚抓住一位“湖神”,怎么又扯出来一位湖中仙?几人对望一眼,难道其中另有文章?张果施法收去了树藤'。。'上的尖刺,恶狠狠地说:“谁是湖中仙?难道你还有同党?仔细给我交代清楚,小心我将你剁碎了炖汤。”
梅毅在一旁劝道:“张老最近不是一直吃素吗?炖什么汤啊,我看直接喂狗得了。”这两句话把胡龙腾吓得是魂飞魄散,老老实实交代了其中的曲折
他是修行二百年的湖中妖类,本无名无姓,十年前修行有小成,学会吐雾射水、兴风作浪。觉得在湖中修行艰苦,于是显弄神通恐吓乡民为他立祠供奉。无非是谋一处香火道场,顺便受些三牲祭礼等好处。镇上的卢氏族长卢来福等人,见以神灵之名可以震慑乡里,也对他曲意迎奉,一面派人打理湖神祠,同时也借机敛财中饱私囊。
三年前有一名叫凌虚子的道士路过,施法将他拿住,询问事情的经过。他全部交代了,并向凌虚子求饶,表示只要能放过他,愿意答应任何条件。凌虚子问他能答应什么条件?他跑到卢家那里要好处,一次就拿来三百两白银还有卢家奉送给湖神的两个婢女。
凌虚子一见如此情景,觉得这么干比辛辛苦苦降妖除魔既轻松且好处更多,就饶了他的命,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胡龙腾,命他以后为自己效力。凌虚子所作所为还不止如此,见有这种便宜事,就仗着修行神通收服了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另外四座淫祠中的精怪,命他们都听自己的约束。凌虚子也给了这些精怪一些好处,传了他们一些世间修行道法关窍,正是这些山野修行的无师精怪最需要的指点,同时还许以诺言——等将来修行有成,带着他们一起飞升昆仑仙境。精怪们无不俯首贴耳,全部听从凌虚子的号令。凌虚子当然不会只给好处不要好处,附近乡民供奉给淫祠的财物,都要供奉一部分给他享用。三年前收服胡龙腾之后,湖神显灵惩罚那些不敬的家族与村庄,就是凌虚子的主意,每三月一次的湖神庙会也是凌虚子授意。
凌虚子在大官湖中占据了一座小岛,号称湖中仙,用方圆百里内精怪们供奉的财物,再加上妖物效力,将他的修行之所建造的十分舒适美妙。还有卢家三年前奉送的两名婢女伺候,他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真如世外神仙。
凌虚子还经常乔装改扮在附近巡视,昨日双峰集外的湖神法会他也到场了,想看看各村各家都供奉了什么东西,有哪些都是他想要的。偏偏看见了人群中的玉真公主,那婉转婀娜的风流体态令他身子都酥了半边,一见之下念念难忘。这三年来他控制当地淫祠中的精妖行事一直都没失过手,胆子也越来越大,此时色心一起,终于决定让胡龙腾把那小娘子弄来,却偏偏招惹到梅振衣一行人的头上。
胡龙腾终于结结巴巴把事情的经过交代完了,张果骂道:“那凌虚子倒也会算计,在这里做起妖王来,世人只知精怪做乱,却不知还有幕后主使。”
梅毅道:“假如精怪犯事失手,那凌虚子还可以杀妖灭口,既谋个好名声又掩盖了自己的恶行,真是好心机啊,可惜偏偏遇到了我等,也该他倒霉了。”
梅振衣叹息一声:“堂堂崂山上清宫弟子,也会出这种败类吗?”又上前一步问道:“胡龙腾,那凌虚子现在何处?”
胡龙腾答道:“启禀仙长,就在湖中岛上,正等着我把小娘子送过去呢。那岛有法阵掩护,不容易发现,若不得他允许,我也上不去。”
梅振衣:“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领我们前去,就说事情办完回来复命,让他主动现身。你若敢耍花样,立时碎尸万段!”
大官湖比青漪湖小不了多少,在这样一座大湖中找一个隐藏痕迹的小岛还真不容易,张果捆好胡龙腾在前面带路,梅振衣等人凌波微步紧随其后。大约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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