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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同时,梅振衣还留在在敬亭山中,看着清风既佩服又感概。真正的高人,其高明之处不在于手段设计的如何巧妙,而是自然而然的境界却让人感觉难以企及,清风没有卖弄或伪装什么高人,就是请罗章进山喝了一盏茶问了几句话而已。
金仙就是金仙,梅振衣感觉自己毕竟修为未到。
是清风特意把梅振衣留下来的,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梅振衣,你此时的修行尚浅,在我看来正值凶险之际,这种凶险,有可能你自己看不到。”
梅振衣:“多谢仙童几番提醒。若说凶险我也能感觉到一些,譬如今日之事若处理的不妥,可能我会卷入到一场大争端当中。”
清风抬头直视:“你变了,不先守清静无为的心境,有所偏执,虽然我们都有偏执之处,但你却不明白自己究竟能承受多少?有些事是你无法避免的,但应该知道合适的处置时机,你未成就仙道之前,不该主动招惹太多业力纠缠。”
梅振衣苦笑:“自从幼姑死后,我也知道自己变了,有所爱有所很,那么就去爱去恨,留下人世间的足迹,不枉我来过一场。至于能否成就仙道,并非最重要,虽然我也想。”
清风:“为什么?是因为何幼姑吗?”
梅振衣:“是也不是,我来到这世上曾经迷茫,不知自己为何而来。有幸受先师孙思邈教诲,既然来了就坦然面对该承受的一切,不怠不妄。后又经钟离师父的点化,得知该如何去超脱轮回大患。但我毕竟未成仙,在幼姑死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谁?”
清风:“想明白了吗?”
梅振衣:“其实仙童早已明白,而我还在中途,所以不必想太多,我之所为便是我,成仙之后还是我,省之于心,我看见了灵台中愿望的世界。”
清风微微有些动容:“这是成就金仙的化形天劫缘起发端,你的愿心来得太早,未必是好事。”
梅振衣:“你误会了,我谈的不是仙家修为,而是如何为人。其实每个人都有愿望,但要看如何去做,为愿而实行。”
为愿而实行,字面上很好理解,但从修行的角度不是那么简单。修行人的愿望不是妄想,而就是从立足之处发端,不是你说想当地球元首就去当地球元首。比如你看见别人随地扔垃圾很不爽。那你自己就不要乱扔垃圾,这就叫从立足之处发端。有人说了,别人都扔凭什么我不能扔?我要多跑很多路找垃圾站,岂不是很吃亏、很不公平?这里不是你能不能的问题,你愿意扔尽管扔,你很聪明一点都不吃亏!但是你就别谈什么修行,很多人如此。为愿而实行,在他人看来有时候很傻很吃亏,与自己过不去,但在修士本人看来,这恰恰是“与自己过得去”,要追求的就是这种纯正的心境,通过所行来洗炼。
清风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又问道:“你如今所怀,是有为之愿,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梅振衣:“有修为得神通者,不能逼人供奉,更不能若不供奉就加害于人,此为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这是我在彭泽所想,方才又想起。”
“欺夺他人之信。”清风说了六个字,然后又示意梅振衣继续说。
梅振衣接着道:“悟修行之徒,指引他人无可厚非,但不合强引此路,替他人之愿。更有甚者,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不仅是勒索财物,更可怕的是勒索人心。”
“妄拟天心为己心。”清风又说了七个字。
梅振衣:“还记得何家村吗?那些村民临死前还在朝天跪拜,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我很清楚,天上神灵是什么?人们真正敬仰的是达到超脱轮回的境界,比如我师父孙思邈真人,我所崇敬的是他的大医精诚之心,比如你,我崇敬的是金仙境界,而不是在我面前喝茶的清风。”
清风闻言把茶盏放了下来,神情有些古怪,梅振衣接着说道:“别介意我的话,不论你是谁,只看你如何与人打交道,身与行一体,我也很尊敬你本人,而这并不一定因为你是金仙。而世上有修士,依些许道术,矫众显灵自称神,或乱乡里,此是误人亦自误之举,应戒之。”
“在世显圣自称神。”清风说了六个字,然后一皱眉。
梅振衣有些不解地问:“仙童,我说话与你说的话,似乎有点对不上啊?”
清风展开眉头笑了:“你是未成仙的修士,说的是人间修行;我是金仙,闻言想的是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当然对不上……我问你一句,若说不可欺夺他人之信,张三说阿罗诃是唯一的神,李四说摩诃末是唯一的神,然后争持相斗,算不算彼此欺夺呢?”
梅振衣:“这话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在我看来,这是世人自取的乱象而已,自古以来不免,他人也勉强不得。假如是阿罗诃或摩诃末自己现世插手,那才叫欺夺。”
清风:“所以我们刚才的话,分别讲的是仙界与人间,我也有所想而已……总算知道你在彭泽张榜的本愿了,你若不先求清静主动置身其中,为愿而实行的话,可能会被碾为齑粉。就算能最终超脱,也会留下千古骂名,总有人会不断骂你的。”
梅振衣一耸肩:“有些人骂我,我并不在乎,比如彭泽那些残害一方的淫祠妖邪。再比如说我是一定要设法除掉梅丹佐的,假如他夸我仁慈,我反而会羞愧难当。若一定要被碾为齑粉,那就为齑粉吧,佛家不是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清风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这些话,等有机会你去和地藏王菩萨说吧……关于天刑雷劫,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然后发来了的一道神念。
天刑雷劫形神俱伤,相还这一世所有的业力,清风早就告诉过梅振衣,但他却没有讲明另外一点,是关于“伤神”的。天刑中,这一世所遭遇的所有忿怖怨念、爱恨纠缠都会同时侵入神识,若定心扰乱不能自守,一世神识就将被击散,这比炉鼎损毁更可怕。就算有大罗成就丹这等灵药相助,也只能重新凝聚法身而不能抵御伤神之威。但是还有一个办法能够抵消天刑中“伤神”的威力,那就是世人真诚发自内心的、对你一世功德的颂扬,此所谓功德消业力,非神通所能敌。
清风当初为什么没告诉梅振衣?这倒不完全是故意的。道家修行讲究清静无为,不主动惹业也不主动消业,不绕这道弯子。今天听了梅振衣的话,清风还是说了出来,算是一种委婉的提醒。
梅振衣起身施了一礼:“谢谢今天你告诉我,也谢谢你当初没有告诉我,能印证心境的真功德,应是发自本愿之举。”
清风一挥袖:“不必谢我,你回去好好想想把,我也有事要想清楚。”
梅振衣:“以仙童的修为境界,一念之间,还有什么事想不清楚吗?”
清风:“我尚未证太上忘情之境,当然不会无所不明。而今天这番话,你的修行发愿明了,以此推演,估计法力精进极快,但化身变换这一关还是不能堪破。既然你不愿一味闭关清修,那自己一定要小心,我虽坐镇芜州,也未必能随时保你没有凶险。”
清风说的是实话,别的牵扯且不说,关于梅丹佐之事梅振衣已经宣扬天下,如今又主动结交景教修士,那梅丹佐若闻讯,就不会找人先下手对付他吗?梅振衣还真得小心自己。
从敬亭山回家后,梅振衣做了两件事,一是宣布梅家捐建景福寺,二是每隔半个月亲自去给元充治疗腿疾。元充的腿需要治疗一年左右,而景福寺的建造也需时间。在这期间梅振衣还做了另外一个决定,派张果再去一趟昆仑仙境龙空山,请十大妖王到青漪三山做客。
这是一步早就埋好的棋子,梅振衣提前动用了。清风提醒的对,他得小心自己,而梅振衣更加关心的是青漪三山中其他亲近之人。青漪三山的仙家洞天结界应早日凿建完成,以为守护屏障,同时山中的力量也应该加强,所以要去请十大妖王。
张果明白少爷的意思,出发前特意问道:“龙空山方圆数百里,有十万妖兵,十大妖王总不能孤身前来,你看带多少仆从合适?”
梅振衣想了想:“有昆仑仙界结界在,他们也带不出很多人,百数之内随意。”
张果去了,星云也自然跟随,半个月后十大妖王就来到芜州。
当年梅振衣与十大妖王约定了两条,一是要帮他做一件事,二是到人世间行走要受他的约束。其实他们早就想到人世间的江南芜州来玩了,一直在盼着梅振衣邀请呢,总算等到了。
220回 岂因择地而择侣,无事暗语献殷情
十大妖王的修为如今也有精进,除张妖王永军外,徐妖王胜治也成就仙道,刚去天庭转了一圈。原本除了肖妖王晓鸣之外,其他九大妖王的修为都在地仙以上,而如今肖妖王也成就了地仙。据说是在乾元山法会之后,其他九大妖王合伙把肖妖王扔进了奈何渊,并堵住一头不让他出来,肖妖王只好穿过奈何渊从另一端出来了。
他们一共来了四十个人,每个妖王带着三名小妖扮作丫鬟僮仆,每个人的习惯还不同,比如肖妖王就叫两个小妖扮作轿夫,另有一名小妖状如彪形大汉貌似保镖;徐妖王叫一位小妖扮作书童,另外两个貌美的小女妖扮作丫鬟;张妖王富商打扮,带着一名管家,另有两房姬妾。这些随行小妖虽然都化为人形,但还是有些奇形怪状,有的长着怪异的蒜头鼻,有的以神识扫过会发现还留着小尾巴,论神通法力,甚至没一个能比得上小葱与阿斑。
看见这些随行小妖,梅振衣也明白了,这十大妖王实在是异数,他们自己的修为虽高,却不擅长于道法传承,各自的修行机缘也难以复制。毕竟对于山野妖王来说,完整而成体系的道法传承太难了些,修行大派的师道传承都是无数代先人心血凝聚的精华,就算是梅振衣自创的二十四洞天也不是凭空而成的,况且就算修为再高,也并非人人都有立派宗师的潜质。
带到人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