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出家人不纳税服役。在唐朝初中期均田制没有崩溃之前,正式的寺庙道观还有国家分配的田地做为奉养的产业。出家人可能不亲自种田,但有佃户耕种,每年向寺庙道观交租。唐代的《均田法》就规定:“凡道士给田三十亩,女冠二十亩,僧尼亦如之。”
急切之间找不到一名德高望重的道人来住持齐云观,梅振衣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孙思邈,他老人家就是位受箓的道士。但是孙思邈是来芜州做客并非定居,等到梅振衣身体无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所以梅振衣试探地问了老人家一句:“想请老神仙暂领齐云观,不知可否?”
孙思邈答道:“我说过要在这里留一年,如果此观一时无人住持,我居于观中暂管倒也无妨……我看此地风清水秀,我若在此,你也搬来住吧。”其实孙思邈未必要留满一年,梅振衣的身体恢复比他预计地要快得多,但此时动了收衣钵传人之念,当然不着急走了。
如此一来就好办了,芜州地方也没什么意见,只要孙思邈还在此的一天,齐云观就归他住持了。梅振衣将齐云观供奉给孙思邈并不是一时突发奇想,他早就看出来老神仙在菁芜山庄中住的并不自在。孙思邈的名声太大、地位太高,所以这次来菁芜山庄并没有惊动地方与百姓,外人并不知情,他本也没想到这次一定能把梅振衣救醒。
孙思邈是个医生,一生云游天下,走到哪里都不忘了行医济世。当他决定在芜州久居,在山庄中自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因为菁芜山庄是梅氏私宅,不可能开堂行医。老人家以前的习惯与心里想的事情,梅振衣通过两个药童偶尔的闲聊也查觉一二。这下好了,走了吕纯阳,把齐云观供奉给孙思邈,芜州百姓也都听说了神医孙真人在齐云峰上悬壶。
孙思邈对梅振衣处置此事的一系列举措非常满意,心中称赞不已。就在梅振衣请示齐云观的安排之后,老人家坐在那里摸着他的后脑勺说道:“腾儿啊,经过这件事,你让我感到很安慰。”
梅振衣低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您昨天刚刚提醒我要注意梅毅的性情,我却没有立时想到,以至于他转眼就杀了观中所有的道士。此时您夸奖我,实在惭愧忐忑。”
闻此言孙思邈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黯然,叹了一口气道:“人与人相处,彼此之间心性都有影响,尤其是当你年幼之时,受身边人一言一行影响最大。所以我才会提醒你……我之所以夸你,是因为你有大智,这恐怕也是天生地,希望待你成年时,不要被磨灭。”
梅振衣一皱眉:“我有什么大智?老人家过奖了吧。”
孙思邈摇摇头:“杀妖邪救婴儿,此等名利双收且受满城敬仰之事,你竟然能毫不居功,将功劳都推到那纯阳子的身上,这可不是小聪明!”
梅振衣笑了:“若名利坦然谁不想要?但此事牵扯重大到现在很多内情仍然猜不透,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我与梅家可不想沾边,能给芜州百姓一个交代就是了。”
孙思邈点点头:“这便是你的过人之处了,假如换个人。只要不说出明崇俨之事,反正是托言蝎妖作乱,这万民称赞的功劳自己认下就是了……你却考虑地更深远,这偌大的名利功德,你想也没想就能放下……听说梅毅受你父所托,还要教你自保之道。看来你已经学会自保了。”
梅振衣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要总夸我,我年纪还小,不懂的东西还很多,往后还要多向老神仙请教。”
孙思邈眼光甚是慈祥:“请教我?那我就问你一件事,吕纯阳如何处置?”
梅振衣:“我正有事想请教呢。请问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废去这种人的道法修为?”
孙思邈眼神亮了亮:“有,我就会。只要你制服他使之不能反抗,我可以施针散尽他的一身修行,而且不伤其本来身体。”
梅振衣微感意外:“您老的针术如此神奇?”
孙思邈淡淡道:“也没什么神奇的,我和你讲过利剑双刃的道理,世间其它的技艺也一样,可以救人也可以伤人,与技艺无关,只在于用者……腾儿,你想不想学?”
梅振衣直点头,心中却莫名地想起穿越前梅太公教他功夫时的场景来,一面问道:“世间修行高人,都可能被散尽修为吗?”
孙思邈也点头道:“若无大成真人修为,都可被废去根基,否则各修行门派中若有弟子作奸犯科或心术不正,师长如何处置?”
梅振衣此时又想起了民国时代梅太公的堂弟梅太能,就是那位施法术半夜招小媳妇上山投怀送抱,后来被人民解放军拉去打靶的那位。梅太能有这个下场是因为当初梅家长辈没有忍心废了他的修为根基,看来有时候长辈废子弟修为不仅是惩罚而且也是一种保护,否则可能会害人害己。想到这里他又问:“若已经有大成真人境界呢?”
孙思邈:“那也一样会受伤,但修为境界不失,只要不死,总可设法调养恢复。所以各大修行门派都有约定俗成之规,若无大成真人之境,比如僧人不证罗汉果,不得传秘法为上师受弟子供奉,但同道切磋交流并不禁止。”照他这么说,那吕纯阳摆出上仙的架子要收梅振衣为弟子显然是居心不正,孙思邈应该心中有数,但却在一旁观察梅振衣如何应对。
“那如果已有大成真人之境,不是废不了吗?这种人作奸犯科怎么办?”梅振衣存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孙思邈苦笑道:“要想惩治一个人,又不是只有废修为这么一种办法,实在罪不可恕,性命也难留……再如果修为到了出神入化境界,也可被灭,彼时此人或能托舍重生,但因炉鼎不再,一身修为须重头再来。”
“那么出神入化再往上呢,比如修成了传说中的真仙境界,还有,如果菩萨犯了罪怎么办?”梅振衣犹自追问不休。
孙思邈面色微微一沉:“真是童言无忌,古往今来可曾听说过犯罪的菩萨,那修行还能叫菩萨果吗?……就算是真仙也并非无敌,蛇鼠奔走,见苍鹰飞天而敬畏,却不知鹰亦有畏!……你问这些玄机还太早,为人切忌好高骛远,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其余。”
梅振衣终于不再追问,很乖巧地答道:“好的,我会记住您老的教诲,今天能不能请您老人家帮个忙?我不想取吕纯阳的性命,能否由您出手废了他的修为?这一手神针绝技,我真得很想学,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就不必总麻烦您老人家。”此时他露出很有亲和力的微笑,依稀已有穿越前梅溪的一点影子,这种笑容可曾是他混饭吃的招牌。
孙思邈:“其实你叫张果那个乌梅精出手,也一样能废了他的修为,但是由他来办恐怕吕纯阳的性命十成中要去了九成,还是我来吧。”
梅振衣心念一动,反问道:“您老人家是不是早知张果的身份?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孙思邈一笑:“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看出来了,有什么关系吗?你也没有问过我……不说了,去找吕纯阳吧,其实我很想知道你究竟会如何处置此人。”
一夜之间被芜州万民敬仰的、被传诵的如活神仙一般的人物纯阳子,此刻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被关在齐云观的地窖里,身边只有一盏火光如黄豆大小地油灯。这间地窖原来就是他用来收藏财物的,旁地上散放着成串成串的铜钱,箱子里藏着黄白之物,而架子上还放着从芜州老百姓那里忽悠来得不少珍奇古玩。而此刻这些钱财冷冰冰的呆在那里,似乎成了一种嘲笑,让吕纯阳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吕纯阳是被梅毅扔到这里的,梅毅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对满的钱财也没看一眼就走了。吕纯阳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梅家小少爷,也不明白这些人将如何处置自己?地窖中不知天光,大约在晚上管家张果给他送来一碗清水两个馒头,这让吕纯阳心下稍安。看来这些人还不想立刻杀了他,否则也没必要来送饭。
他刚刚吃完饭,一脸杀气的梅毅打开地窖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还没等吕纯阳发问,梅毅挥手一拳就把他给打晕了。当吕纯阳醒来的时候,觉得脑后火辣辣的痛,那是被梅毅打的,同时全身又感觉有星星点点的酸麻,却不知因为何故。面前有两个人,菁芜山庄小公子梅振衣身披狐裘坐在一张靠背胡床上,身旁一脸冷峻的梅毅按剑而立。
看见梅振衣,吕纯阳突然感觉到发冷,一股寒意袭遍全身,他忍不住打起哆嗦身体蜷成一团。现在已经是深冬了,吕纯阳只穿着单薄的月白缎袍,以前他有一身修为能不惧寒暑,可现在……吕纯阳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苦苦修行的一点道行功力已被散尽!
“小侯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吕纯阳颤声开口,嗓音嘶哑的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梅振衣在笑,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冷,只见他笑着说道:“想知道怎么回事吗?那我就仔细告诉你。那封信你自己也写了,情况应该清楚不少了吧?你所说的那位东华上仙,是一只无恶不作的蝎妖,他勾结你盗取满城婴儿修炼邪法,此等残害生灵之事人神共愤!现妖孽已经伏诛,你还有什么话说?”
吕纯阳抢地道:“哪有此事,我确实一点都不知情,那人真的自称东华上仙,我不过是带他去了朝天洞而已!”
梅振衣眉梢一挑:“哦?你好无辜啊!那么就讲一讲前天夜里的经过吧,我喜欢听故事。”
吕纯阳再也不敢隐瞒,将自己那天夜里遇到“东华上仙”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甚至包括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动作。梅振衣听了,在心中一边骂一边笑,骂的是明崇俨歹毒,笑的是这吕纯阳跑到菁芜山庄耍手段要骗自己,转回头却被明崇俨以同样的手段骗了。他说完之后,梅振衣不紧不慢的反问:“故事倒挺有趣的,可是你自己相信吗?”
吕纯阳指天发誓:“我说的没有一字假话,否则天打雷劈!”
梅振衣不耐烦地一挥手:“等出去之后再发誓吧,现在地窖里怎么会被雷劈着?你自己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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