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的手段,因为面前拦路劝他自斩的对手是青帝。如果换成梅振衣的话,恐怕用不着赤炼神幡,如果用了,梅振衣的选择只能是退避。
梅振衣不是不清醒,但眼见梅毅身死炉鼎与神识无存,心境确实乱了。想当年何家村惨案时,梅振衣也是不顾一切的往天刑冲去,被钟离权一扇子拍晕了,此刻他已修至真仙极致,定心稳固有悲悯冷眼,但见到梅毅的遭遇,这颗心无论如何也冷不下来。
刚刚想到何家村惨案,灵台中就听见了云端上青帝的声音:“你当年为斩梅丹佐,谋划二十余年,此刻欲斩独孤伸,就不能等两年吗?”
两年?听见这句话,梅振衣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关于自己在世间未尽的尘缘,玉真公主的天年也就剩两年了,这一世相伴的情份,该好好送她走,而且谷儿、穗儿历苦海劫也就在这两年间,梅振衣知道这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丫鬟历苦海劫非常难,十有八九过不去要再入轮回。
梅振衣曾劝她们飞天成就已岁月长久,不必发愿渡苦海,但谷儿、穗儿修为到了,发愿要渡苦海成就地仙,修证清明神识长伴仙缘,梅振衣在天庭过东海时,谷儿、穗儿已在无名山庄入苦海劫。
还有儿子梅应行,今日的遭遇可以说与梅应行私自出山有关,尽管不能责怪行儿什么,但出了这种事,梅振衣一定会责罚儿子的。他心里也清楚,儿子也会深为自责,再加上樱宁的遭遇,行儿从伤痛中恢复如常的心境也需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梅振衣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自己确实成仙太快,世间的尘缘尚未了尽。接着又转念一想,成仙无非是超脱轮回,也并非无所不能,别说是他,地藏菩萨曾发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然而地狱空了吗?青帝修为之高冠绝仙界,然而面对明月的眼泪,不也是黯然离开了九天玄女宫?
这一念间想得就多了,随即收摄心神又转回云端上的斗法,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斩灭独孤伸,就像当年发愿斩灭梅丹佐一样。
但此刻的他又有了另外一种想法,云端上的青帝不欲为梅毅报仇,而是劝独孤伸自斩。自己要斩独孤伸可以说是为梅毅报仇,但仅仅是如此吗?是否也为了某种愿望呢,这种愿望仅仅斩了一个独孤伸能实现吗?
梅振衣在恍惚间还没有想明白,思考就被云端上的仙家妙语声闻打断了,因为青帝说出了独孤伸赤炼神幡邪术的破绽,就像在指点他怎么斩灭独孤伸。让赤炼神幡离手听上去是最简单的手段,但做起来也很难,梅振衣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这番话却把独孤伸给吓跑了。
梅振衣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定住他,但一直想出手,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独孤伸一走,梅振衣突然挣脱了师父的大法力,钟离权微微吃了一惊,他还没有撤法,而徒弟已经自行挣脱了。
梅振衣冲上云端悲呼一声:“师父,您为何不让我出手?”其实这不是问,也不需要钟离权来回答,他只是在发泄。
独孤伸已走,想追是追不上了,修为到了这种境界,不是顺着他逃走的方向就能追到的,比如梅振衣自己,若有灵台开辟之功的修为,形迹一旦隐去,只要他不露面施展法术,想漫无目的的寻找很难。
“徒儿,你没有听见青帝前辈说的话吗?”钟离权答道,灵台中却悄然说了一句:“你如今已是一派祖师,当着弟子的面,不交代清楚不能贸然自行。”
赶来的仙家可不止他们几位,刘海、提溜转、知焰、张果都在钟离权的身边站着,梅振衣身为一派祖师,假如一句话都不交代就出去拼命,万一出了意外,那么在场的侣道传人怎么办?又要整个正一门怎么办?
晚谈亭离开青城剑派自寻了断,临走前还让云飘渺守护宗门,不要再插手世间纷乱。梅振衣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在弟子面前冲动行事,因为他不是弟子未曾谋面的仙家祖师,而是直接在世传法的上师。
青帝背手未动,看着梅振衣眼中也有安抚之色,说了一句:“方才那天魔的手段你已看清楚,自设法去斩灭他,梅毅已逝,安抚他人在先,追凶不急于一时。”
话的同时灵台中也在暗语,只有钟离权和梅振衣能听见:“梅振衣啊梅振衣,不知你是成仙太速,还是已成仙过久,冷眼旁观尚可,一牵到自己的尘缘就心起波澜,若超脱心境已失,与那些下界自寻业的仙家又有什么两样?成仙之后,你却忘了曾经的心机手段,既在人世间用也无妨,弄死几个天魔,对你来说其实很简单!”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梅振衣。他的确成仙太速,很快达到了真仙境界的极致,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成仙仿佛又很久了,淡忘了少年时那些经历,当年他修为低微时,也是颇有手段的人,并不完全凭借神通法力办事,对于他来说,斩灭独孤伸未必需要直接与赤炼神幡斗法。
钟离权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青帝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发来一道神念,只有梅振衣能够感应到:“若寻独孤伸形迹,可向地藏菩萨求助,菩萨自不会做你的亲随,但可借神犬谛听,这件事所牵扯的定不止一个独孤伸,整个他化自在天世界都会受震动。不要把你师父钟离权再扯进来,亦不要有显私名之欲,梅毅之死我亦动念,想看你会给一个怎样的交待?”
梅振衣在云端上目送青帝远去,这时黄河对岸跌跌撞撞飞奔来一人,正是梅应行。他被樱宁一击推出了很远,在远处感应到云端上有强大的法力波动,而此刻斗法已平静。他刚刚赶回此地,一见樱宁倒地气绝,呼喊一声将她抱了起来,抬头看见了知焰,惊惶地叫了一句:“姨娘,樱宁怎么了?”他到现在还不知梅毅已死。
云端上的梅振衣给儿子发送了一道神念,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梅应行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当场昏厥不起,一半是因为心情震撼悔恨无已,另一半是被梅振衣的神念冲入灵台直接震晕的。
……
梅应行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地点在青漪三山的藏剑庐,也是梅毅原先的清修居所,他一睁眼就看见父亲毫无表情的背手站在床前,脸庞上每一道轮廓都如刀刻般凝重,他从未见过父亲有如此神情,但也明白是为什么。
梅应行挣扎着想爬起来,不料撑床的手一软就摔到了床下,旋即发现一身神通法力已失。
“莫要诧异,为父施法封住了你的神通,若你此生修行到不了真空,又过不了真空劫数,就永远无法施展神通,这是我对你的责罚,你是否有怨言?”
梅应行在地上跪下,垂泪道:“孩儿没有怨言,我私自做的事,应由我本人承担,却连累了总教头与樱宁,爹爹如何责罚我都不为过。”
梅振衣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无过,但事情发生了,必须有自己的承担,所以我会罚你,梅毅已去,但樱宁还未死。”
“爹爹救了樱宁?”梅应行泪眼中发出了光芒。
梅振衣摇了摇头:“我不是救了她,而是留住了她,她虽未死,但也不算是活人,为父幼年时曾患离魂症十二年,樱宁现在的情况比我当年还要糟糕,魂魄已离,而炉鼎带伤,……我可以送她入轮回,但那样你就再也见不着她了,你们是道侣夫妻,能不能救她,全在自己。”
樱宁被摄魂阴风扫中,阴寒之气侵入经络腑藏中纠结,虽然看不见伤口,却是相当严重的炉鼎内伤,这种伤势外人很难治,无论用针用药都需要病人本身配合,自行运转法力驱散是最合适的治疗手段,但樱宁本人做不到。
她的神识魂魄已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具受了严重内伤的躯壳,但她又不是完全死了,神识魂魄被梅振衣摄入青冥镜没有再入轮回,与炉鼎肉身之间还是奇异的联系在一起。
只有将炉鼎的伤疗好了,青冥境中神识才能恢复清明,然后再去想办法神魂归位,这样才能把她完全救回来,假如炉鼎的伤没治好生机衰竭,受伤涣散的魂魄也留不住,会自入幽冥世界。
梅应行的声音有点发颤,小心地问道:“父亲的手段通天,不能为樱宁移换炉鼎吗?”
梅振衣很干脆地答道:“不能,别的人、别的情况或许可以,她这种情况办不到,……你若真想救她,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
梅应行首先需要治好樱宁的炉鼎之伤,樱宁现在的状况比梅振衣幼年时更惨,想维持她的生机都颇不容易,更何况治伤呢?只有一条匪夷所思的路径,梅振衣虽然封了梅应行的神通,但梅应行还是有修行的,可以运转内省之术,梅振衣教他服用九转紫金丹。
服丹之时,以樱宁为身外炉鼎,以内省之术切入她的全身经络,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的药力全部化入樱宁之身,也就是说梅应行白白服用了一枚九转紫金丹,所有的辛苦都是他的,所有的收获都是樱宁的。这还不算,服丹的过程很凶险,假如樱宁出了什么意外,梅应行会受非常严重的内伤,受再重的伤梅应行也愿意,但九转紫金丹如今只有一枚,容不得失败第二次,就算能再找到一枚,樱宁也经不起再一回折腾了,所以只能一次成功。
这么匪夷所思的疗伤手段,恐怕也只有天下外丹第一的梅振衣能想出来,将服药疗伤的心法都传给了梅应行,最后吩咐道:“先不急如此,你也是神医孙思邈的传人,先用外病内治之术尽量稳定樱宁的炉鼎伤势,待心境安稳后有十足把握再行此道。”
梅应行又问道:“炉鼎尽复之后呢,如何让她神魂归位?”
梅振衣取出了青冥镜说道:“她受伤的神魂就在此镜中,但这等玄妙法术尚非你所能知,修为不到也莫问,有朝一日我离开尘世,会将青冥镜做为梅家世代守护法器传下,你好自为之吧!”
梅应行叩头道:“孩儿明白了,樱宁何在?”
梅振衣:“樱宁不在青漪三山,她养伤的最佳地点是菁芜山庄,也是我幼年时调养的小院,你要去看她吗?”
梅应行:“我想先去祭总教头。”
梅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