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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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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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敬业,虽然是过年也照样“出马”,当即走出来迎到门前问明了情况,回头向梅振衣道歉,说要收拾桌子在堂屋里“请仙姑”。

梅振衣道:“何夫人请便,这是你自己家,我来做客也不能耽误你做生意,再说,我也想见识见识何夫人请仙姑呢。”

何木生领着儿子一起动手收拾,不大一会请神的“道场”就布置好了。何仙姑坐的“神坛”就是刚才吃饭的桌子。现在擦干净了铺上一块黄幔,她穿上自制的“法衣”盘腿坐在上面倒也像模像样,面前还放着一个小香炉。

病人抬进门被放在一张竹榻上哼哼叽叽的,意识还算清醒,梅振衣一眼看见他的脸还以为是人身子上长了个猪头。只见此人面目浮肿,就像被吹气球般的涨的老大,听说是今天早起还没吃饭,就突然发病了。

以现在的医学常识,大夫看见这种症状第一判断往往是中毒或急性肾炎,梅振衣暗中观察此人气色,在不远处以神识感应他的心跳脉搏,暗自推断病因却没有说话。传统的中医看见浮肿症状,往往都会想起《内经·素问》中的“气交变大论”,切脉考察虚实。何仙姑一个不识字的乡下女人,不太可能会懂这些。梅振衣没有具体问诊,一时间对病情也无法下准确的结论,但他并不着急上前伸手,在一旁观察何仙姑这一位唐代的神婆是怎么给人看病的?他穿越前当然见过偏僻乡村里的那些巫婆神汉,甚至跳大神的那套把戏他自己都会耍,其中还是有一些门道的。

巫婆神汉给人做法事大多连哄带骗。有少数人也会在符水、香灰里暗夹单方、偏方,也可以治疗一些常见病症,借鬼神而行医,这样有时会显得神奇,但往往也会出乱子,甚至会耽误人命。

还有一些人,用的手段看似与现代的精神疗法类似,实则是从中医原理的“调理情志”入手,以鬼神之名连哄带吓,告诉患者回家之后应该怎么怎么做,就会有效云云。这样有时候还真有效,前文说过,古时大多数病症都可归结为“情志”一类,其病根就是平时的生活环境与习惯所导致。上古之时,医、巫不分,也不是没有原因。

孙思邈就很擅长调理情志而治症,再配合汤药效果非常好,但是他老人家不会故意装神弄鬼,而是从五行虚实角度详解病因,这就是后世医与巫的区别。这样也不能治好所有的病,常常也只是辅助养生手段。

而今天何仙姑做法,梅振衣还是第一次遇到,或者穿越前他可能见过,但当时看不出蹊跷来。何仙姑坐在神坛上,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念起请仙姑的咒语。她发音含糊不清,一般人听不清在念什么,但梅振衣听觉十分敏锐,竟然连听带猜搞清楚了。

只听她念道:“仙姑教我传法令,过路神仙快显灵,东请东方朔,南请南方朔,西请西方朔,北请……”

这咒语是哪门子的咒语?梅振衣忍不住想笑,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就让他笑不出来了。随着何仙姑“咒语”念出,梅振衣感应到她似乎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定境。同时神坛上点燃的香烟突然变成了螺旋状冉冉上飘。

屋子里并没有风,梅振衣的神识一动,感应到有什么“东西”打着旋进来了,真有阴神白日现形。先在香炉上盘旋几圈,然后托舍于何仙姑的神识中。神识有感则目中能见,然而梅振衣却没有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因为阴神之形本就飘渺,而且那东西一直在打转,很快消失于何仙姑的身形中。

看来这何仙姑倒是真有门道,属于天生灵觉特别敏锐的那种人,思虑清静自我放松之后能与鬼神沟通,甚至神识空灵能引阴神暂时托舍。她可能不是与师父学的,而是天生有些特异,通过模仿无意中学会了这样做。

随着香烟变成盘旋状,屋子里的人都莫名有些紧张屏住了呼吸,说来也怪,那位躺在竹榻上的病人不再哼哼叽叽,眼神发直傻傻地看着何仙姑。梅振衣一直在注意观察周围,发现何幼姑的反应与其他人不同。自从那东西一出现,她的视线就跟着走,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

“幼姑,你看见什么东西进来了吗?”梅振衣正巧就站在她身边,俯下身悄悄问道。

何幼姑瞪大眼睛点了点头。小声答道:“是的,有一个提溜转的东西进来了,每次妈妈请仙姑我都能感觉到,就是看不太清……吕道长,你也能看见?”

梅振衣闻言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这小姑娘和她母亲一样是天生灵觉特别敏锐的人。很可能是遗传的,这对她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只能导致神气更虚。这时坐在神坛上的何仙姑说话了,声音并没有变还是她,就是显得怪怪地有几分飘忽。

“韦从善,你还记得董小贞吗?她伺候了你十年,你从一个穷书生成了韦老爷,可你怎么对的她?你喜欢张家姑娘,纳妾就是,何必休妻?她被你赶出家门,死得好惨啊!”何仙姑开口说话了。

那个叫韦从善的人神情一震,睁大了眼睛,肿的和猪头一般的脸上瞪圆一双小眼睛,显得说不出的滑稽怪异,他颤声答道:“仙姑,您知道董小贞的事?是她阴魂不散在作祟吗?冤枉啊,我休妻是因为她无子、好妒、染恶疾,七出有其三。她早知我与张巧儿有情,一直坚决不让我纳她进门,我与张巧儿自幼交好,如今休妻,自然要明媒正娶。”

围观的旁人听见这一问一答,不禁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梅振衣从这些零星碎语中也听出了一个大概。这病人叫韦从善,幼时家境不错也曾读过诗书,后来他父亲早亡,寡妇母亲做点小生意把他带大,家道渐衰日子过得非常艰苦。韦从善从小与邻居张家的女儿情投意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韦母却给他相中了另外一门亲事,当地富绅董家的女儿董小贞,也是穷日子过怕了有攀附之意。而那位董老爷也相中了韦从善这个女婿,毕竟他一表人才而且读过书,在当时当地也算是很出色的后生了。

韦从善无奈,从母命娶了董小贞,而张家之女巧儿后来也嫁给他人。现代人的文学影视作品中常常嘲笑古时书生落魄无用,其实在梅振衣所处那个年代,只要能识文断字,谋生基本不成问题,如果为人再机灵点,就算没什么太大的出息,在小地方出人头地并不难。

韦从善成年娶了董小贞,再加上有董家的帮助,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近十年过去了,韦家也成了养贤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婚后一直无子,韦从善也曾起过纳妾的念头,但是董氏脾气比较蛮横坚决不许,韦从善一直有点怕她,也就算了。

事情在一年前又有了变化,那位张巧儿出嫁后遇人不淑,与夫家“和离”,回到了养贤镇的娘家,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离婚了。韦从善不忘旧情,又见巧儿可怜,与董氏商量想纳她为妾。不料董氏撒泼哭闹,搞得家中鸡犬不宁,还派人到张家骂门,骂的张巧儿闭门数日只在家中垂泪,韦从善因此非常窝火。

054回 昆仑仙境生元药,换得何家五文钱

说来也巧了,不久之后董小贞的父亲染疾身亡,而董氏探望父病时也不慎身染恶疾,回家后生起病来。恶疾,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传染性疾病。董氏娘家出事,她自己又染恶疾,韦从善多年忍气一朝发作,竟然趁此机会以“犯七出”之名,一纸休书将董小贞赶出家门。

所谓“七出”源自《礼记》,指的是女子所犯的七种过失:不顾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哆言、窃盗。在唐代的律法中,也是男子可以休妻的七个理由。所谓无子当然就是婚后多年没有儿子了,其实这不一定要休妻,纳妾也可以,就看各家的情况了。假如正妻无子又阻止丈夫纳妾,在当时绝对会背上一个好妒的名声。

所谓妒妇,未必是无子,而是无礼好吃醋,史上最有名的妒妇恐怕就是大唐开国名臣魏征他老婆了,为了阻止魏征纳妾,竟敢抗旨喝“毒药”,留下了吃醋的典故。但是“妒”也不一定要休妻,魏征也没有休妻,这说明夫妻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古人也是人。

所谓恶疾,就是传染性疾病,这在当时情况下是比较可怕的一种事情,那时都是大家族共居,弄得不好会传染给全家人,尤其是老人小孩。因恶疾被赶出家门,有时显得很残忍又无奈,然而有条件的人家也可以不休妻,专门安排别院养病,让患者与其它家人隔离。但从律法上来讲。这也是可以休妻的一条理由。

韦从善以无子、好妒、染恶疾三个理由,一纸休书将董小贞赶出家门。俗话说蔫人出豹子,韦从善从前在家中凡事都听董小贞的安排,唯唯诺诺过了十年,一旦翻脸心肠也够狠的,在岳父刚刚去世不久,趁着董小贞染病,一脚把她给踢了出去。回头韦从善就迎娶张巧儿,这回不是纳妾了,而是明媒正娶。

董小贞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回到娘家心中凄苦可想而知。就在韦从善娶张巧儿那天夜里,她一个人悄悄投青漪江自尽。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杀。这就是过年前不久的事情,没想到大年初三韦从善就撞邪了,一觉起来刚走到院子里,一阵阴风拂过,脸就肿的跟猪头一样,大夫治不了人被送到何仙姑这里来了。

何仙姑登坛做法,果然有两下子,一问一答,就找到了撞邪的根源。旁观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对韦从善表示同情,也有人认为韦从善活该,还有人说那董小贞自己也有过失。

听见这些议论梅振衣也在心中感慨,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确实是一笔糊涂恩怨帐。在当时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宗族社会,很难用二十一世纪的婚姻法制观念去衡量这样的事件。如果凭良心而论,韦从善确实太狠了,而董小贞也不是善茬。

韦从善答仙姑的话,抬出了“七出犯其三”这个正当的休妻理由,可见是个懂律法的读书人。“仙姑”闻言愣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梅振衣感应到一阵常人查觉不出的阴风,打着转绕到了自己身边,正是刚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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