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现在还是活著的……
这就好……
我昨夜本就没有睡好,上午和午後又费了神,刚才又和尽欢动武,有些支撑不住,原来是想靠著他坐一会儿,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沈,放松身体,还记得说了句:“回来把蛇胆粉给预备好,皇上晚上要用……”听著小陈模模糊糊答应了,心里一松,靠著他便陷入沈睡。
番外——一见
一时间那人的风致与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憎恶的信念,讨檄的文章词句,交叠重印在一起,心中百念纷杂,那人又说了什麽,竟然没有听到。
那人大大方方坐在皇上的身侧,宫监屈膝跪在他脚边,替他将沾了雪沫的靴子褪下,露出穿著白色袜里的双脚,一双眼竟然定定望住他脚,直至宫监捧过暖好的锦靴替他穿著系好。
他擡一擡下巴,露出精致雪白的颈项和优美的下贪弧线:“怎麽他们进来了?”
皇上道:“我听说你留了三个人下来说话,想著能入皇後青眼,想必是难得的人才,是故让叫来我看看。”
他眉毛擡起,眼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过了?看上谁了没有?”竟然是当著这麽许多人的面调情掉花样。
皇上竟然满面是笑,丝毫不觉得被冒犯了,对这等不恭不敬极不端庄的言语竟然全盘受用,还显得十分愉悦:“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见外人,这就让他们退出去。”
低下头深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
耳中听得那人声音悦耳,声声动人,却不能清楚分辨他都说了些什麽。
却等一声金刃作响,擡起头来,那人正将一把长刀拔出了鞘,啧啧称赞,剑光反射窗上的雪光,映得他脸颊上一片雪青的光,整个人竟似翡翠雕出来的一般清冷美丽。
他侧头挥臂,虚虚的横劈了一记,玉顔一瞬间英气勃发,令人不能逼视:“尽欢,咱们试试刀!”皇上击掌笑道:“好,把桌椅搬开,试上一试。”
殿中刀光雪影,令人眼花缭乱,心下发急,生怕那武将手脚没轻没重,竟然伤了……伤了……伤了那人。
只恨自己不懂武功,看也看不懂,辨也辨不清。
动手没有多长时间,一颗心却绷得死紧,悬得高高的,两眼发涨,握紧了拳。
一直到那人纵身跃开,笑道:“……尽欢,你肯定不会生我气是不是?”
胸口陡然一松,大起大落之下,闷痛涌了上来。
及至後来那人再说什麽,茶点端上来,却也回不了神。
一心只想擡起头再看他一看,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麽,头却是擡不起来。
那一天,那一面,镂在心版,终生不曾褪色。
直至,不能再铭记的那一日到来。
自从一见桃花後
直至如今更不疑
第一百十六章
“皇後?皇後?”
我慢慢睁开眼来,定一定神,看清眼前是谁,不由得笑出来:“哟,四王爷来了,失迎失迎。”
他却是一脸急相,甚至顾不了尊卑上下,一伸手把我拉了起来:“皇後,我有件事情求你,你千万千万可要帮我的忙。”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寝宫的床上。
唔,怎麽回来的?
挽一把头发,我拿过枕旁的带子:“你怎麽进来的?我的侍卫太监都不知道哪里偷懒去了——你找我什麽事?”
他急道:“来不及了,麻烦你和皇兄说,不要差姬慈去漠北镇守。”
我想了想,姬慈便是下午留下的那武举两人中的一个,举止合度,谈吐有物,正是武举头名。而且我翻过首册,他家中世代行伍,出了不少知名将才。这样一个美质良才,放出去历练几年,堪当大任,原是应该的。听他这麽说,我心里奇怪:“爲什麽?”
小陈探头看,道:“千岁要梳洗了吧?晚膳已经备好。”
我道:“好。”
他一急,伸手抓住我手臂:“皇後,我皇兄他下午已经发话,要姬慈三日後便整顿行装去漠北军中。明日一早恐怕便正式发诏,你现下和他说来得及,等兵部行文了,就拦不住了。”
我看他情急于色,与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嘻笑模样全然不同,笑道:“怎麽?他欠你赌债未还麽?还是哪里结了风流仇怨?那也用不著阻他去,我著人说,给他在那边多吃点苦头,包管四弟舒心满意就是了。”
他破口大喝:“我是正经求你!你别和我闲扯东西!”
我心中大奇,小陈本已经拧好了热手巾,我挥手让他退开,坐下来道:“你说说原故,要是你有理,我自然帮你。横竖今天兵部是不能发文的,一夜长著呢,你也不用急成这样。”
他定了定神,喘了两口气,坐了下来。小陈何等机灵,已经斟上热茶,分别呈给我和四王爷。我侧眼看到他左颊红肿高起,显是刚挨了打。
再看四王爷龙成英脸上的神态。
不用问,打了小陈吓退我侍从的,一定就是这个活宝。
我心里哼一声,脸上不动声色。
小样儿,敢打我的人,我要是能让你顺顺当当遂了心愿,我这皇後让给你当!
他喝了口茶,张口道:“我和小姬那是从小结的冤家,又打又闹,先前他打不过我,後来我生了重病,他却武功日进,架是打不了,但是骂战还是常有。後来……”
我偏头看他。
你要求我办事,难道还对我防这防那?
他平时何等嬉皮厚脸的一个人,居然老脸微红,侧过头,眼睛不与我相对,说:“有一回我去看南城东湖选花国魁首,布衣简从。那时有个粉头,名叫玉蝶儿,相貌好歌喉好……”
我眨眨眼,得,让他说,他就从头说。居然越扯越远。
幸好在我发声阻止前,他又扯回来了:“我被地痞围住,身边的人偏一个都不在。吃了好几下子,小姬突然从天而降,将我救了。”
我道:“唷,那人家救了你,你还记恨于他麽?”
龙成英道:“我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打倒了那些人,我跟他道谢,请他去喝酒。”
“生平从来没在那种地方喝过酒,我可不知道那里的酒有花巧,结果,後来……”他忸忸捏捏,脸涨成了酱色。
我怔了怔,听他又说:“结果後来喝到了床上了,荒唐胡涂也不知道怎麽过了一夜,天明时小姬把我痛打得不能动弹,头也不回的去了!从那天起他再不肯搭理我,我软求也好,硬磨也好,他要麽不理,要麽举拳就打!我请了王兄赐的金牌去和他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没好声气!其实他家中世代良将名士,实在不用武举出身,他就是想避开我,避得越远越好……”
最难爲情的已经说出了口,他越说越收不住,我却有些恍惚。
妓院,花酒,荒唐的情事……
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啊,或许并不久……我也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
那烛影摇红,暖帐流香的回忆……
可是红烛依旧照,那红烛下的人呢?
我心头一酸,一股热气冲上来,我闭了下眼,重又睁开,眼里仍然清明:“你就是想说,你喜欢上姬慈了,不愿意他走,是不是?”
龙成英连连点头:“是,是,皇後,请你千万帮忙。这个事我求旁人无用,母後一定不肯同意,皇兄定然斥我胡闹,可是皇後你也是男子,却嫁了我王兄,定然了解这个男子和男子,也是可以,可以……”
我低下头,不理会他可以个什麽出来。
他静了一静,声音哀恳:“皇後,我只能求你帮忙了,你就当是可怜我这个做兄弟的,帮我一把。”
我擡起头来,看他脸上的情急之色的确不是假装,收束心神,说道:“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要是同皇上去说,别说一个姬慈,十七八个也留下来了。”
他脸上一喜,拉著我的手道:“皇嫂就是疼我!兄弟我一辈子不忘皇嫂今天的恩德。”
我一沈脸,翻手重重在他腕上硌了一记:“你喊我什麽!”
他忙作揖:“千岁爷息怒,息怒,我一时说溜了嘴,绝不是有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兄弟我一般见识!”
我正色说:“你先别忙谢,听我说完。虽然我说话容易,可是说完话之後呢?姬慈满腔豪情,一身武艺。我白天打量他,志向可不小。你强留下他,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他能开怀麽?就算你留得了他今日,能留得了明日,後日?明年,後年?”
龙成英张口结舌。
我叹口气,接著道:“他刚不过成年,还未成亲,也无子嗣。你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有一女一子六个妾。你留他下来,打算做什麽?让他给你孩子当现成的妈?还是当你第七个小老婆?太後对你一向宽容,可是你要娶男子爲正妃,恐怕不是易事。但如果要姬慈不明不白和你在一块儿,他如此心性怎麽会肯?你又怎麽能如此待他?又或是你抛了皇家的姓氏,跟了他天涯海角的去?”
几句话说得龙成英目瞪口呆。
我说的,却句句都是实情。
当时我和龙成天之间,这些问题也都是存在的。
他有孩子有老婆有老妈有江山,件件都是阻碍。
要不是当时他差一口气见阎王,拼死拼活抢回命来,太後能不能那麽痛快的撒手让行,真是未知数。
他的孩子,他的小老婆们,也让我很是头痛过。
但是他已经死死抓住了我的手,我没得选择。
无论有什麽阻碍,我也要一一除去。
我站起来,小陈伶俐的把握机会替我著衫系带,束袜穿鞋。
看他垂头丧气,我又重重刺他一刀:“再说,你徒活二十余载,吃喝玩乐,浪荡度日,浮名在外,毫无建树。你凭什麽指望姬慈就看得上你?能甘心和你在一块儿?你有什麽好处能让他青眼有加?有些话说出去容易,想收回却难。有些事看似简单,做起来却不易。你不妨好好想想。明天上朝之前,再来找我吧。”
第一百十七章
晚膳并不象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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