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殇当歌 by:刺客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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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殇当歌 by:刺客一凉-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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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二哥突围的时候被乱箭射死了,宇文师傅也身负重伤,不过幸好逃出去了。拓拔亮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必须跟我们走。」伯罕的脸也靠过来了,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我不习惯。 

  「走?去哪里?」茫然地问着眼睛找不到焦距。 

  「跟我回乌孙国。现在我已经正式登位了,大月氏也战败了,虽然现在还不能与拓拔亮抗衡,但假以时日,以你我二人的才能不愁打不败他。」伯罕还是不减他的雄心壮志。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伯罕,我累了。」 

  「皇上,随我一起浪迹天涯吧,沉倚再不离开你,永远永远守着你。」永远有多远?我淡然地笑着还是摇了摇头。我已不相信有什么永远了。 

  「要不,你就一直待在乌孙国。」伯罕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们不打天下,不与谁抗衡。沉倚也待在乌孙国,我和他一起守着你。将来,等到春天草原上的花都开了,我们就一起看花;夏天雪山都化作了清泉,水很静很亮我们还可以在泉边钓鱼;秋天,满山的枫叶红遍天高气爽我们就打猎去;冬天则可以围坐暖炉,喝酒聊天观望雪景。宏远,你说好不好?」伯罕望着我目光中是热切的期盼。 

  「好啊!当然好啊!」我挣脱他的手,看向远方。将来!人人都在说将来。但其实将来是永远也到不了,又永远是在昨天的。「让我带着这样的幻梦离开也是很好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放弃什么?」伯罕用力地晃着我,记忆中他还未曾这么激动过。 

  我失笑,伸手轻轻掠过他的眉尖。「我还有什么可放弃的?」 

  「你自己啊!你还有我和沉倚。」 

  「呵……我们谁也不属于谁,谁也不拥有谁。没有什么好珍惜的。人和人之间看似纠缠不清,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从来都是孤独的延伸。」我怜悯地看着伯罕,心里笑他的固执。人啊!今晚可以爱得死去活来,天明又恨得挫骨扬灰。到最后什么也不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断不会融到一起成为一个人。我累了,不想再继续这种无休止的烦恼。 

  窗外,有些嘈杂,似乎是发现有人来劫狱了。我急急地开口劝道:「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我一定要带你走。」伯罕显得有些蛮横。 

  我还想拒绝,沉倚却开口道:「伯罕王子,就让皇上留在这里吧,我不会让你带他走的。」 

  「沉倚你疯了么?」伯罕惊叫,我也很诧异地望向他。 

  「不!我没疯,我只是知道皇上想要的是什么。」沉倚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皇上想要的是永远的宁静,永远的自由,不再被什么牵绊了。人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算来也不过只有两个。选择生存或死亡。现在我只是尊重皇上这一生中唯一的选择。」 

  我笑了,是发自内心明了的笑意。知我者沉倚也! 

  伯罕看看我,又看看沉倚。之后仰天长叹:「罢罢罢!我也真是胡涂,以前曾经告诉你这世界没有净土,今日却又妄想给你一个不能实现的净土。你的选择也许是对的,但我还是在这红尘中做一个俗人。从今以后我就忘了你吧!」伯罕说完就踏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有些迷茫。他这一走,不知日后又会是怎生的轰轰烈烈。忘了我,是啊!既然人生就是要经历痛苦,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痛苦中学会遗忘。抬眼,瞟过沉倚,幽幽地问道:「沉倚,你也会忘了我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听见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我轻轻笑了,「那你会来看我最后一眼吗?」 

  「会!」肯定地回答了后,沉倚也跃上了窗户,回头一笑尽是云淡风清。他那粲然的双眼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了。一切终于又回归了寂静,还是剩我一人。 

  谁又能给予谁什么呢?还不是要孤独地面对死亡。只是我不再害怕,不再彷徨。平静地坐着任时间滑过。 



  又是十天过去了,拓拔亮在矛盾中终于下了决定。明天就是我上路的日子了。今晚好运地吃到了肉,还有一瓶上好的女儿红。烈酒入喉,思绪清朗,脚步游移。抓住有限的自由,我飘飘然地走出牢门。 

  院中,昏黄的月光显得凝重而又迷蒙。风划过树梢留下沙沙做作响的声音。配合着节奏,一个年老的狱卒在院子的正中央费力地磨着刀。刀身泛着隐隐的寒光,直射入我的心底。刀刃上有几处缺口,但仍可以看出来很锋利。这柄刀几经风霜,那刀口上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明天就要轮到我了。 

  对上狱卒的双眼,咧嘴笑道:「老伯,这刀可是为我准备的?」 

  「是啊,刀磨快了好送你上路。」那老头头也不回地回答我。 

  「你怎么知道,你以前杀过人吗?」 

  「嗯!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出色的刽子手。」 

  「那老伯,你杀人的时候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问到这里,那老头一惊,回头瞪视着我,有些不悦:「杀人就杀人,哪来那么多想法?」 

  我一怔,旋即又哑然失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是一样要杀人? 

  「宏远。」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似乎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一样。转过头去,漠然到差点想不起这人是谁,好歹我还是清醒的,于是嫣然笑道:「你来了。」 

  拓拔亮永远都是行动快于思想。三步并两步就走到我面前,将我使劲拥入怀中,彷佛要揉碎一般。 

  我倾身靠着他的肩膀,轻声低叹:「最后一夜了。」 

  他没有说话,拦腰把我抱起,朝房中走去。 

  柔软的稻草搔得我的背痒痒的,四周迷漫着夜的清香。仰面躺着,支起双手,沿着拓拔亮的眉骨、鼻梁、嘴唇,轻轻地摩挲着。幽幽一笑,朝他下巴吻去。拓拔亮的双眼炙热得像要将我熔化一样。轻轻地嘶咬着我的颈子、锁骨。缓慢地律动着。 

  我痛楚地感受着他的生命,这一刻才觉真实。周围安静极了,只听得到我们沉重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 

  「为什么我非要处死你?」拓拔亮开口问我。 

  「不知道,也许因为我们是敌人。」我缓缓地回道,有太多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爱你!」他喃喃地说。 

  「我知道,我也爱你。」苦涩地笑着,我把他的头按向胸口。 

  他又加剧了律动,我微微地呻吟,从眼角的余光望向窗外的月亮。 

  起雾了,月亮在雾中闪躲,迷迷蒙蒙地像一只夜的眼。这景色有一种纯洁,但也是虚空的意味。什么是永远的瞬间?这瞬间的拥有便是永远了吧。 

  淡淡的倦意又袭上心来。我抱着他的手更紧了,心却是更遥远了。 

  终于一切激情都平复了,我蜷缩在他的臂弯里,想努力地看清他的脸,留下一些记忆,奈何睡意让我的眼睛总睁不开。 

  没来由地,拓拔亮在我的颈子上重重地咬了一口。我吃痛地呼叫,清醒了过来:「你做什么?」 

  「今生是不能拥有你了,想留下个印记,来生在茫茫人海中也要找到你。」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突然间我有了想笑的冲动。今生都不能确定了,还谈什么来生? 

  我支起下巴,用力地盯着他:「还是不要找我吧!一世的纠缠已经伤痕累累,我可不想生生世世都痛苦。」 

  他愕然,带着一丝恼怒和任性地吻住了我。吻得我嘴唇生生地发疼。我轻轻地扯过他的头发,感觉很无力。他不知道,我的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 

  就这样相拥到天明,望着天空灰白灰白暧昧不明的颜色,我惘然地出神。 

  「我总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捉住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 

  我心里低叹了一声:「我在想,为什么所有的恋人在生离死别之际,总要缠绵一番。」 

  「是为了要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自己的烙印。所以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无语,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要找人的是他,我可没有答应这个约定。况且死后要去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呢, 

  「拓拔亮,太阳要出来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 

  「你该回宫了,待会还要上刑场。」压抑着莫名的情绪,我催促他离开。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起身静静地穿衣离去了。我就这样,懒懒地躺在草堆上目送他离开。 

  半个时辰后,牢房传来了鼓声,那是押赴死刑犯的催命鼓。走出牢房,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像一个蛋黄一样高挂在天空,发出炙烈的光芒。 

  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挡了一下双眼,缓缓地走上了囚车。沉重的镣铐让我行动困难,身体深处的疼痛提醒着我昨夜的疯狂。我百无聊赖地扫视过两旁的人群,看到的依旧是愤怒和嘲讽,只是激不起我任何的情绪了。 

  沿途的阳光仍然很灿烂,照得人昏昏欲睡,今天太阳下山了,明天还会爬上来,可我的灵魂明天又将要飘向哪个时空呢? 

  胡思乱想着到了刑场,走下囚车。望向中央的刑台,我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上去。不远的前方,明黄的华盖下坐着我的爱人,也是这个国家的君王。而我呢,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即将被处死的亡国之君。 

  历史会怎样写,会怎样评价?几千年以后可有人知道我们曾经血肉相缠。蓦然一笑,极目望去,他的脸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慢慢地躺到那铡刀下,看了看身旁的刽子手,五大三粗的完全没有诗意。我想笑却又找不到笑的理由。 

  这时,天空飘来一只洁白的风筝,做成了翅膀的形状。我知道,那是沉倚来送我了,并且带给了我一双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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