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海报中的角色忽然化做现实那样?”
这样的感觉岂止是他才有?也同样是一年前的那一天,当我第一眼看到十年前曾经红极一时的世界级模特出现在我眼前时,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至今仍让我回味无穷。
他扬起眉,显出略微的惊讶。
“扯平了,我们彼此彼此。”
他笑了。
“我以为,你不太可能会关心T台世界的动态。”
“是没什么兴趣,但你那时刚好如日中天,想不知道都难。”我像一条冬眠的虫那样紧紧地粘在他的腿上,没什么形象可言,但却异常舒适。
“其实,我并不是个适合模特职业的人。”
“你说这话摆明了就是想早日归天。”
“我是说真的。”他眼角的笑意浓了几分,“我的个性并不适合在人人争着想要出头的模特界里做长时间的停留。”
“这一点我倒是不否认。”
坦承,正直,坐怀不乱,乃是模特成名路上的三大绊脚石。
“所以你赚够周游世界的资本就洗手是明智的选择。”
“显然英雄所见略同。”
任他自满了一会儿,我再投定时鱼雷一枚
“据说模特、摄影、服装设计三大领域里同性恋的比率非同一般的高。”
“我承认,我有过被‘禄山之爪’偷袭过的经历。”闻出了‘醋溜鱼片’的酸味,他的坦承似乎再显其本质,“相对地,‘禄山’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比率也很高。”
我的嘴角漾起了隐约的笑意
“大好豆腐,放着风干可惜。”
“因人而异,任君取用。”他稍稍侧了侧头,庸懒而优雅。
伸出一只手,我很不客气地照顾主人家的面子,在他的白色衬衫下‘摸索’出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
“惹火的人负不负责灭火?”他的问题很直接,也很含蓄。
“露天行动会妨碍风化。”我面不改色地应对自如。
“在巢里可以考虑缠‘棉’么?”
“只是缠‘棉’的话完全可以。”虽然听出了他调侃的口吻,但顺水推舟乃我的本性。
他的双眸含笑,“此‘棉’和彼‘绵’,可以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我半眯着眼思考了一秒
“提议通过。但基于不想被冠上妨碍风化,影响市容的罪名,所以执行时间推迟到月明星稀,乌鸦归巢时。”
凌晨五点,天色微明,我们都醒了,可谁都没有起床的意思。于是,我换了姿势,卷着被子挪动着寻找最舒服的位置。最后,我惬意地将不太轻的头搁在他胸口,半闭着眼继续假寐。
好一会儿后,他低低地唤我。
“虞。”
“……唔?”
“没什么,我以为你又睡着了。”他抚了抚我的黑发。
“……没有,只是偷懒而已。”
他那有着固定频率的低笑声清晰地传进我的耳膜。
“很好笑?”我的低血压在此时发挥其作用。
“不是,只是觉得高兴而已。”
我睁开半个眼,“因为什么?”
“你能这么依赖我。”他凝视着我。
“如果我被惯坏了,那都是你的责任。”我丢下一句威胁后继续模仿鼹鼠的生活形态黑暗里梦游。
“能宠你的时间比较有限,应该不会被惯坏。”他的胸膛依然在有规律地震动着,“更何况,能宠坏珍视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咕哝。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不期然地响起,他应声拿起电话,但奇怪的却是在三秒之内,他没有再说话。
“有人恶作剧?”我闭着眼问。
“也许吧。”他搁下话筒,“电话那边没有回音。”
“这个世纪无聊的人真不少。”
“唔。”和模糊的回应相反,他的声音里有所有所思的意味。
“有问题?”我终于睁开了眼,看向他思索的神情。
“也许是我多想了……”
我沉默了。
此时此刻,我想不会再有其他人会比我们之间拥有更多的默契。
他低下头,唇边泛起淡淡的温柔,“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如果是呢?”
我靠在床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温热的肌肤一阵战栗。
“要怎么说分手?”
“虞……”
“别叫我。”
语毕,我毫不犹豫地将棉被遗弃在一边,大步走向浴室。
拧开淋浴,任凭冰冷刺骨的水冲刷过身体,带走原本的暖意。闭上眼,数天以来的点滴犹如电影场景那样缓缓地流过我的脑海……
……人的一生中,最珍贵的,是记忆;最折磨人的,却也是记忆。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将这一切都抹去?
门忽然开了,冷冽的空气中浮现出他的身影。
“虞,别折磨自己……”
站定在我眼前,如断线水晶般的水滴顺着他的湿发流淌而下。
“彼此彼此。”
透过氤氲的水气,我看不真切,也无意看真切。
“如果我们够自私,就抛开这一切远走高飞。”
他盯着我的眼,说出了突兀的话语。
“即使我们会因此而一无所有?”
“即使我们会因此而一无所有。”
我肯定的回答不假思索,也没有丝毫犹豫尽管我们都知道这是个梦,且最终,它也只能是个无法实现的梦。
……在时间犹如停止般的的流逝中,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斗争着,纠缠着,直到冰冷中带着微热的触感一如猛烈的飓风那样毫无预兆地侵袭了我毫无温度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强硬中带着脆弱,坚韧中带着伤感……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去波斯普鲁斯好吗?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令人窒息的一吻过后,他说着匪夷所思的话语。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竟像他体内的一个细胞那样无比清晰地了解他的每一个想法。
没有异议地默许。因为彼此都明白,对我们来说,这最后的二十四小时就意味着凝滞的永恒。
Carper 8
土耳其 伊斯坦布尔
黎明时分,站在欧式别墅宽敞的阳台上眺望着波澜不惊的蔚蓝色爱琴海,在我的右边,深蓝色的黑海波涛拍打着礁石,溅起雪一般的浪花。
“哪一个是你,哪一个是我?”
我凝视着天际渐渐泛开的鱼肚白。
“爱琴海是你,黑海是我。”站在我的身侧,他望向海洋的目光深邃而悠远,“在这里我们各是一半的海洋。”
“一旦走出了这里,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的嘴角扬起一抹说不清意味的嘲讽,“是谁没有冲破桎梏的勇气?你,还是我?”
“……是我。”
他的坦承,是真实,也是利刃。
如果他不是这样毫无保留,也许我固执且冲动的一拳会付诸行动;然而,如果他能够为自己开脱,那么他也就不是我所熟悉的向修聿。
我看似认真地取出因为图方便而随时携带在身的瑞士军刀把玩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我望向他,在朝阳的映衬下,他的轮廓显得那么不真实。也许,也只有当我手中的军刀埋入他心脏的那一刻,他才会永远停留在我的身边。
“希望下一世,我们是无法分割的一个海洋。”
即使动容,军刀的刃却仍落在了他的颈间。随之渗出的血丝聚集成珍珠般大小的一颗,似宝石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专属于我的‘到此一游’,在你背上的是游记。”我像自私的小孩那样霸道地宣布自己的领土和强烈的占有欲。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其他刻痕。”他凝视着我,平静而又决绝。
第一道金色的光线自海平线跃出,照亮了爱琴海和黑海,却无法将之容为一体。
爱琴海依然静得让人屏息,美得叫人心碎;而黑海绚烂得使人目眩,却又沉稳得令人心悸。
将头靠上他的肩,我低低地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海,静静地听着我若有若无地哼着曲子。如果这一刻能就此停止直到天荒地老,一辈子的时间也未尝不是个可以付出的筹码。
“我对小提琴并没有什么好感。”
他沉稳的心跳声和着海浪规律的奔涌,忽然让我有了发泄的欲望。
“……我知道。”他温柔地注视着我,“十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拉小提琴的你时,你眼中隐藏着不耐就告诉了我你真实的想法。”
“想知道原因吗?”
他做出了聆听的神情。
“我的童年很愉快,就像许多孩子那样,父母恩爱,家庭幸福,那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尽如人意。”
我闭上眼,享受带着阳光味道的海风。
“但所有的愉快都结束在我碰触到小提琴的那一刻。
十二岁那年,我跟着父母去奥地利旅行,只不过是因为无聊而在无意中拉了拉一间著名乐器行里的小提琴,偏偏就事有凑巧地被已经引退的奥地利小提琴大师发现了我的‘才能’,我的苦难也从此开始。
从出生的那天开始,我的个性里就注定是自由散漫的副产品。老爸虽然对我这一点了若抵掌,但他仍是违背了当初和我妈做出的约定:让我顺其自然地成长。于是永无休止的小提琴练习就像珠穆朗玛峰那样沉重地堆到了我头上。
在那段日子里,厌烦、焦躁、不耐的情绪让我功课一落千丈,为了逃避练习,我甚至还尝试过逃学、离家出走等等一系列极端的手段,但都没什么效果。因为我的不耐烦,父母也开始争吵老爸坚持我既然我有天赋就该好好运用,而我妈则坚持让我自由而不受任何约束地长大成人。
日复一日的争吵加重了我的精神负担,为了天下太平,我不得不屈服于成日的小提琴练习,并尽可能装做慢慢爱上小提琴的样子。但我却没有料到父母之间因我而起的感情裂痕却已经失去了修复的可能。
在我十七岁那年获得了一场著名的国际小提琴大赛的优胜奖后,他们便拿出了私下签好了的离婚证书当作‘贺礼’,在震怒之下我毅然舍弃了小提琴,并毫不犹豫地拒绝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起生活。半年后,我在祖父母的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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