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允看着竹御，心中的感情五味杂陈。
正午过后的下午，落莱亭内来了许多人，都是一群与竹御年龄不相上下的孩子。
他们邀请竹御与自己一起玩，奶声奶气地叫着竹御为小御，竹御起初犹豫了一下，带着厌烦的眸子看的是书本，看着孩子们的目光则是渴望。
最终敌不过渴望的心，与孩童们玩了起来，这是一个开始。
从这之后的几日，竹御忘记了功课，一直与孩子们玩，到了午膳时间在孩子们瞠目结舌的目光下一同分享着送给自己的山珍海味。
只是这种快乐的日子只是表面，毕竟快乐的日子是永远无法持续的。
竹御的功课永远是个问题，他做不完功课，就过不了好日子，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放弃与孩子们一同玩耍的时间，这导致的后果便是竹御每日挑灯夜读。
这种行为对成年人来说也未必吃得消，更何况是只有七岁的孩子，没多久，竹御累倒了。
竹御大病了一场，足足有几日未在落莱亭出现。
等竹御病愈，来到落莱亭时孩子们三三两两，只是以往的三分之一。
竹御勉强一笑，问：“其他的人呢？”
孩子们傻笑，敷衍过去。“不知道，可能去别处玩了吧？”
然后又开始嘻嘻闹闹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过，竹允默默地看着竹御，心里为竹御痛着。
竹御生病的期间，公主辞退了好多的仆役，说是他们的孩子带坏了少爷，理应惩罚。先拿了几人开刀，孩子的父母们便要求自己的孩子绝对不准再靠近竹御，可是还是会有一些重情重义的小朋友们诚惶诚恐地跟在竹御身边。
这样快乐的日子，竹御还能过多久？竹允为竹御担忧着，一颗心里有着苦涩。
竹允的隐忧成了真，孩子们终于开始疏远了竹御，到了最后凡是瞧见竹御便会一哄而散，没命地自竹御地眼前跑离。
竹御陷入了人生的阴暗期。
竹御不会再主动出现到孩子们的面前，可是也舍不下落莱亭，每日都会在落莱亭里安静地读着书本，只是当瞧见成群结队的孩子们在离他不远处开开心心地玩闹时，他手中的书本便会落在地上，直到霞红满照，他才会想起遗忘了的书本。
等隔日再来时，竹御的脸上总会出现红印子，是深深的巴掌痕，竹允看了揪心地疼。
过些时日，一次偶然间竹御搀起了袖子，一截布满淤青的洁白手臂就这样落了竹允的眼。
他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痕迹，简直不敢置信竹御的母亲会那样对待竹御，就这样看着竹御，竹允的心里充满了怜惜之情。
从最初的怜悯到了怜惜，这时候的竹允从未想过这种感情迟早会升华为爱。
又是几日过去了，落莱亭的周围再也没有了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竹允本认为竹御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可没想到的是竹御每日都会来，不管刮风下雨都会按时到来，准时离去。
竹御会带着课本坐在落莱亭的石凳上，在固定的时间内看着前方发呆，一发呆便能呆上几个时辰。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竹允知道，那个地方是以往孩童们玩着的地方，与竹御一起。
竹允想要给竹御快乐，想教给他什么是快乐，可是竹允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竹御开心。
遥想，送衣服？拿什么送？竹允反而渴望着竹御会送自己一件冬暖夏凉的衣裳；送吃的？做什么送？竹允反而渴望着竹御会把每日送到他面前的午膳分一些给自己；送玩意儿？拿来的钱？竹允反而渴望着竹御能送自己一些钱……
竹允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让竹御开心的法子。
忽然，一只肥嘟嘟的毛毛虫停在嫩绿色的花叶上，正吧唧吧唧地吃着叶子。
竹允眨眨眼，想起自己的弟弟最喜欢爬虫类，没来得及细想，他小手一抓，把毛毛虫抓在手中把玩着。
逗弄了毛毛虫半天，竹允心想，这挺好玩的。
竹允受够了竹御每日消沉的样子，手拿着肥沃的毛毛虫，小小的身子一歪一歪有时栽倒几下，跌跌撞撞地走上凉亭的台阶，走到竹御的面前。
竹允朝竹御伸出小小的手，手中的毛毛虫爬啊爬的，竹允小嘴微张，口齿不清地说：“给，我送你的礼物。”
这是竹允到这里以后第一次说话，却没想说的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好听点是“礼物”实则上是“毛毛虫”的东西。
竹御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他眨了眨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竹允那张实在是说不上有什么特色的小脸。
竹御的总结是：这孩子除了身体比正常人小了几号，姑且还算是人。
本来就是人，又哪来的姑且？竹御没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病。
第四节
竹御双目呈痴呆状看了竹允半晌，随后一把拍开了竹允的手，他手中的毛毛虫应声掉落在地，爬走。
竹允先是一愣，也没见他生气，只是轻轻一笑，说：“我喜欢你。”
温暖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了，竹御傻傻地看着竹允，竹允则是以着真诚的眸子回视着竹御。
“你是谁？”竹御冷冷地问。
“竹允。”竹允回道。
也许是真的寂寞了，竹御没再问竹允什么，就接受了竹允的示好。
竹御蹲下身，拾起未来的及逃跑的毛毛虫，对竹允说：“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了。”
对于竹御幼稚的言语，竹允回以一记轻笑，那是一种包容万象的温暖的笑容，似乎容纳一切的东西，包括竹御的寂寞。
竹御爱上了竹允的笑容，动不动就让竹允笑给自己看，竹允也愿意在竹御的面前笑，因为只要竹御开心，竹允也会开心，而竹御见到竹允的笑容，自然也会开心。
竹御一把抱住竹允，带他到花丛间入座，两人一起望天。
竹御问：“这是什么？”
竹御虽然常年饱读诗书，其中包括天罗万象，却没有关于虫类的书籍，一直被仆役们保护得好好的他，从来没有机会认识到虫子，在常识中认识的也只有蚊子、苍蝇等常见的，却不知那些是怎么生成的。
竹允答：“虫子。”
竹御问：“可以吃吗？”
竹允呆了一下，在竹御的怀中翻转过身，双眸认真地看向竹御，真诚地回道：“或许我可以烤给你吃。”
竹御也呆了一下，傻傻地问：“一起吃吗？”他眨眨眼，眼眸闪亮亮的。
竹允挠头想了想，才说：“慈悲为怀，我是不杀生吃的。”
竹御不解：“为什么？”
竹允回说：“……”他很想回话，可是想了半天，他找不到说辞。
目光放回在竹御手中爬爬走的毛毛虫，竹允问：“你知道什么是蝴蝶吗？”
“知道。”
竹允眨眨眼，嘴角微扬，小小的身子温暖的笑容，天真的表情，真心的温柔，这样的竹允仿佛融入了大自然中，看起来天然，仿佛一松手就会不见，竹御很自然的紧紧抱住竹允，生怕一个闪神间自己的新朋友会消逝不见，就像是以前同他一起玩耍的孩子一样。
“蝴蝶的原形就是它喔。”从竹御怀中挣扎了一下，竹御不甘不愿地放开紧紧抱住竹允的双臂。
竹允指了指竹御手中的毛毛虫，说：“它叫毛毛虫，是虫子中的一个种类，它长大了会蜕变成蝴蝶，长出美丽的翅膀，飞翔在天空中。”
竹御沉默了，抱着竹允躺倒在花丛间，竹允没有注意到，竹御手里捏着毛毛虫，不轻不重，却不给毛毛虫逃离的机会。
半晌后，竹御说：“这么丑的东西……真会长出翅膀？”
竹允回：“嗯，会变成美丽的蝴蝶。”
“……完全变态。”竹御忽然说。（竹御要说的是毛毛虫变化成蝴蝶的过程后是“形态”是完全“变化”的，并非骂人的意思……）
竹御忽来的一句让竹允傻了。这真是……好先进的词汇啊。
“到时候，它会飞走吧？”竹御又问。
竹允点点头，说“是”。
“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会好好“保管”它的，不会让它逃跑。”竹御说的很阴森，他又添了一句：“不管用任何手段。”
一瞬间空气又凝滞了。
竹允看着这样的竹御出神，半晌后他说：“来者自来，去者自去。”他想要对竹御说的是，凡事不要强求，可是竹御是竹家的孩子，与生俱来便带着一颗霸道的心。
“这是你送给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竹御说。
竹允在心里偷偷为毛毛虫默哀，想来这只毛毛虫要逃离竹御的手掌心重获自由那是不可能的了。
“你说这叫毛毛虫，是虫子的一种，还有别种虫子吗？”竹御好奇地问。
竹允点点头，说：“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的虫子，在地上爬的叫虫子，在天上飞的叫飞虫，在地里滚的叫……也叫虫子。”
“地里面也有虫子？”
“有的，就是那种经常瞧见的蚯蚓。”
“蚯蚓？”竹御又不懂了。
竹允点点头，从竹御的身上爬起来，小小手握住竹御的小手，在花园找着一块阴凉处不怕脏地挖挖挖，结果真让他挖出蚯蚓来了。
竹御瞪大双眼问：“这就是蚯蚓？”
竹允点点头，道：“这就是蚯蚓，一般钓鱼的时候可以把它切成几块，弄成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