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开脚,就听见脚上的锁链哗哗的响,我心头一紧,拾起头来正迎上了邢傲退避却决绝的目光,不由得一哽,快步离去。
「静颜,你有没有看过,如何驯服一头狼?」
猎人捉住了狼,把它锁在树上。
猎人用鞭子不停的鞭打,只是换来一记狠毒的瞪视。
猎人把狼饿了三天,奄奄一息的狼,目光依旧是犀利怨毒的。
第四天,狼闻到了老虎的气味。狼很害怕,却挣不脱锁着它的锁链。狼眼睁睁的看着老虎从林中走出来,一步步靠近,只能发出绝望的哀号,这时,猎人出现了——
「猎人当着狼的面打死了老虎,再看狼的眼睛,已经充满了感激和崇敬。给它喂食,它也会乖乖的吃下去。这时候你就可以把它的锁链松开了,很简单,是不是?狼那种动物,一旦认了主人,它会比任何一条狗更忠心。」银发男子坐在窗边,轻轻抿了一口茶,「狼只记得是猎人救了它,却不会记得锁住它的锁链就是猎人拴上的,更讽刺的是——」
男子抬起了头,「那老虎,也不过是个披着老虎皮的人,是猎人的帮手而已。狼只会认气味,要骗它幷不难。」
「师傅——」
「静颜,」男子摸着孩子的头,慈爱的说,「记住啊。」
多少年了?这么多年来,脑中总是时不时现一只狼,怨毒的,感激的——走进房子,关上门,我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闭上了眼睛,嘴里无声的念着:师傅,师傅——记住啊。
第二章
「不行!这次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给点颜色看看,这碎梦楼一次比一次做得过火了!」
「那龙帝认为,直接对上碎梦楼,我们有哪些优势?几分把握?」
「依这天象来看,近日必有暴雨,水上凶险,碎梦楼本不经营水道,水上功夫自是输上一筹,遇着这情形,实力更不如前,我们龙坛本就善水战,水上越是凶险对我们越有利,此天时;那里本是我们的地盘,几条明道几条暗道,何处水深何处水浅,我们都比他们熟悉,此地利;附近有我们的分坛,当地的小帮小派长期与我们交好,不少与我们利益息息相关,必定一心向着我们,此人和;这样一算,胜机我们占了八成,剩下那两成,哼!那碎梦楼的左护法说是有多厉害,我就不信他敌得过我手上这条枪!」
「龙帝霸气过人,审时度势均有过人之处,属下佩服。只是属下倒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说。」
「蠡仲,你有话就说。少打官腔!」
「是。龙帝考虑虽广,却单单忘了,还有个地狱司。」
「地狱司?」
「是。这一仗碰上,等于直接对碎梦楼宣战,届时龙坛、碎梦楼两大势力必会硬拼,两边都免不了大伤元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届时地狱司如果出手,怕是我们很难扛住。」
「……那你的意思是?」
「据青部传回来的消息,碎梦楼最近在北方有大生意,只要我们能截下来,碎梦楼必会与我们和谈,到时不动一兵一卒,就可以收回我们的地盘,北方大多是地狱司的势力范围,那单生意的事还可以往地狱司身上推。」
「明明都知道了戳碎梦楼生意的是我们,你这话又从何讲起?」
「知道又如何,百事利为先。如今江湖上以我们龙坛、碎梦楼、地狱司势力最大。碎梦楼这两年野心勃勃,一心想挑我们和地狱司的碴。地狱司行事低词,一直没让碎梦楼找着什么把柄,这次我们送上这么好的宣战理由上门,他们没理由不用,到时我们还可以和他们合作一起把地狱司做掉。这三足鼎立的局面,若是两方争斗,必是第三者受利;若是两方合作,必是双方受利,这个道理,碎梦楼不会不懂。」
「哼!虚伪!」
「呵呵,龙帝年少气傲,这尔虞我诈的事,必是不屑。只是人在江湖,人情世故,不得不讲……」
夜风习习,花香阵阵。
我坐在桌边,远远的看着邢傲和蠡仲说着什么。
那个匆匆赶来的龙坛弟子,似乎是长途跋涉过来的,看那一身风尘仆仆的样整,是走的山道吧?
这么说,水道让碎梦楼给封了?呵呵,邢傲那暴躁傲气的性子,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有蠡仲在,真正行事怕是轮不到他来做主。那么圆滑事故如蠡仲,又该如何处理呢?我一边想着,一边无聊的摆弄着桌上的酒杯。
「静颜,饭菜不合胃口吗?」邢傲的注意力似乎大半放在了我身上,才和蠡仲说完,就连忙赶了过来。
「龙帝──」
「去做你该做的事。」对着年龄几乎大上自己一倍的男子,邢傲的语气冰冷严肃,在我身边坐下,语气又是一转,「静颜,怎么不吃饭?」
跟着过来的蠡仲,站在两三步开外的地方毫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对邢傲鞠了鞠手,「谢谢龙帝信任。」随即离去。
真有意思,师弟,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蠡仲对你表面上虽是恭敬,心底里对你这个十七岁易冲动的孩子似乎十分不以为然呢。
「静颜──」
「食不下咽。」看着蠡仲的背影,我冷笑,「你倒是有个好军师。」
顺着我的目光,邢傲又咬了咬嘴唇,「静颜,我现在还需要他。」
「哼,百无一用,你需要他?为了巩固你的地位?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他是如何对待师傅的?」
没有得到回答,邢傲咬着嘴唇,避开了我的目光。
权力,还是为了你的权力!
当日为了权力,逼得师傅枉死,现在还是为了权力,你连替他报仇都做不到!
──静颜,他只是个孩子啊。
师傅,你为什么总是可以微笑着对待这一切?
「师弟,」我叹了叹,微微一笑,轻声说,「傲儿──」
邢傲浑身打了个颤,猛地转过头来,眼里盈盈满满的,犹豫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傻孩子,是镜花是水月,岂是可以真实拥有的东西?
「我和师傅,真的很像吧?」在他的指尖隐隐触上我的脸时,我开了口。
伸到中途的手蓦然停住,一瞬间,镜碎水散。
「你以前很讨厌我的,何必突然对我这么好?因为我长得像师傅?」
「……静颜,我不是……我……」
「你对我再好又如何?你以为你这么做有何意义!」听着他怯生生的开口,我忽然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再抑制不住自己一把推开桌子站起了身。
邢傲咬着嘴唇,没有动,我转过身正准备离去,却听见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静颜,我听说,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特有的联络暗号,是这样吗?」
邢傲没有抬头看我,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刚刚在桌上摆放的杯子上,声音虽小却是冷静无情的。
我心中一紧,龙帝──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在那时就清楚的了解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早上是被惊醒的。
猛地睁开眼睛,随即对上了邢傲惊恐的目光。
「静颜……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冷冷的开口。「别告诉我,你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跑过来。」
「静颜,我……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习惯性的咬起嘴唇。
我只是凝神看着他,见我不说话,他更慌了,「静颜,我……我一时忍不住……我只是……」
「师弟,你刚刚想做什么?」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我忍不住一笑,「我现在落在你手上,你想做什么,还不是都由得你。」说着,我翻身下了床。
「静颜,」咬着嘴唇,邢傲又开了口,「我不会强迫你。」
「不会强迫我?呵呵,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邢傲盯着我,「静颜,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咬咬嘴唇,补上一句,「决不!」
其实他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像个狂傲的霸主,倒是像极了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朦朦胧胧的晨光中,这个傲气暴虐的孩子,看上去竟然是那么落寞,那么让人──心痛。
毕竟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孩子,我故作嘲讽的扫了他一眼,转开了头,不愿他看见我眼中的不忍。
那天晚上没见着邢傲,却见到了一个喜欢低着头走路的人。
平平常常的相貌,卑卑微微的神态,低眉顺眼,用叶自己的话形容,他这是十足的奴才相。
「静颜,你的旧伤没有大碍,多注意休息,别着凉就行。」
「多谢。」
就连龙坛内都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叶是青部四长老之一,专司医药。想当年和师傅住在小院时,他是我们唯一能见着的大夫。
「唉──转眼功夫,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我笑,「是啊,我还记得在小院时,因为师傅的病总也不好,我没少骂过你庸医。」
自嘲的笑笑,叶忽然话锋一转,悠悠的开了口,「静颜,邢傲是真的对你好,你应该很清楚啊。」
清楚,我怎么会不清楚?
一有时间就腻在我身边,变着法子讨我欢心,任我怎么挖苦都耐着不生气,实在受不了就避一避,过不了多久又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冒出来。
自小一起长大的孩子,邢傲的性子我是再了解不过了。倔强暴躁,要让他如此花着心思对一个人,已是难以想象,更别说这个人非但不领情,还把他的好意都当污泥踩在地下!
轻轻叹了一声,「叶,你有没有看过,如何驯服一头狼?」
「是你师傅告诉你的吗?这故事,当年是我说给他听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伤感。
「那你为何还来劝我?难道我应该因为我是他的阶下囚,而他却好心的没有强暴我而感动?」师弟,不是我不想懂,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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