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邢傲身材虽算不得魁梧,自幼习的却是这天下最霸道的枪法──诀,以他的力道,如果他真要做什么,我还真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嗯。」他一边答应一边伸手搂住我的腰,见我瞪他连忙闭了眼睛,手还是搂得紧紧的。
罢了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闭上眼睛,没多久,听到邢傲在我耳边喃喃的念:
「静颜,我是真的想对你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都是错的,你们都没教过我,你们从来没教过我……」
「静颜,别离开我。我那时──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害怕,义父总是对我笑,可他心里是讨厌我的。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孤儿,师傅是真的喜欢你,才收你为徒。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可是你们什么都不对我说,你和义父相依为命,对你们来说,我是多余的……我一直想努力超越你,我想引起你们的注意,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你们都不在意我,你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地方……那次,前一天还在一起喝酒,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你就不见了,问义父他也不说,你……你要走,都不告诉我一声……义父也是,什么预兆都没有,就那么出了门,就再也不回来了……你们,你们连声再见都吝于与我说,我、我不知道,对你们来说,我到底算个什么?」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满满的,净是委屈无奈,「静颜,我一个人,好难受……别再离开我了,别再离开我了……」
恍恍惚惚的,就在他的喃喃声中入了梦,到了最后,我都不知是梦还是真实──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反复的说:「对不起,静颜,对不起……」
究竟对不起什么,他却没有说。
醒来时没有见着他,这孩子,前一天晚上还说要我别走,第二天一早却是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没了踪影。
不愧是龙帝,在我面前那般的痴情,那般的疯狂,可龙帝的具体事务,却从未涉及半分!
即使是在他感情最脆弱的时候,也依旧有一半的灵魂,是属于那个冷静理智的龙帝的!
其实我是知道他的去向的──碎梦楼无故封了他们的水道,他亲自带着龙帝的部众去向碎梦楼挑战了。
轻轻笑了笑,以蠡仲的意思,本是不愿直接对上碎梦楼,可惜他们没能截得住碎梦楼北方的那单大生意,也就没了拿来和谈的筹码。
碎梦楼的那单生意,自然是地狱司暗中保了去,蠡仲想一石二鸟,可惜地狱司先了一步下手,乐得作壁上观,看两虎相争。
消息自然是我传出的,我知道这一役对上,对邢傲来说是多大的挑战,可我仍然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是秦广王,地狱司十阎罗之一的秦广王。
邢傲没有跟我打招呼,想必他是知道的,知道是我传出了消息,知道我了解他的去向。他明明知道,却不提只字词组,他一边努力的想要维持我们之间的平衡,一边却不得不给我的脚带上重重的镣。
这个自欺欺人的孩子。
想邢傲必是早已做好安排,他走后也没有人为难我,日子也就一天一天这么混下来。直到某天,夜深之时,我的房里突然多出了几个覆面黑衣人。
为首的一个向我握拳行礼:「阁下便是地狱司秦广王么?我等奉楼主之命带阁下脱困。」
楼主?指的是碎梦楼么?
终于来了,还真是让我久等了。
我微微一笑,「楼主?你们是碎梦楼的人?」
「阁下心知便好,请阁下随我们来。」
我只是把玩着手上的金属环,没有动,「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其一,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是碎梦楼的人?其二,即使你们是碎梦楼的人,我们地狱司与碎梦楼素无往来,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要救我?」
「我们不需要证明,阁下也并无选择。」
不错,够沉稳,不卑不亢,那个人果然会挑人才!心中暗赞,我依旧没有动,「我可以选择跟你们走,或者留在这里──跟你们走是生死未卜,留下来却无此顾虑。」
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不错,以那邢傲对阁下的『厚爱』,阁下要留下来也不无道理,」他特意把「厚爱」咬得特别重,「在下赌的只是地狱司秦广王的这个名号。」
说完,竟转身就走,似乎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呵呵,真不错,先出言暗讽,再明言相赞,一抑一扬,最后这一转身的坚决更如画龙点睛之笔,若是碰上血气方刚的,或是心高气傲的,必是再无选择的余地。
转转手上的环,我站起了身。
想来他们是早已打点好一切,一路行来,偌大的庭院除了几个昏倒在路边的守卫,竟没有半个人跑出来,清冷夜空中,我脚上的锁链发出的响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没有提,他们似乎也没有给我开的意思,只是三人在前两人押后由着我匡啷的随着他们走。
行至龙坛外的小林,隐隐错过的月光下,前面走着的人忽然微微放慢了脚步,有几个手还有意无意的紧了紧,只是一点点,若非特别注意,根本不会察觉出来。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双手迅速一点,脚轻轻一点地,凌空而起,便在月光下跳起舞来。
我一动,最先有反应的便是身后的两人,蹭──我听到清亮的声音,如清风撩拨丝丝琴弦。
舞讲究的本就是极致的意境,我才那么想着,身形一晃,已从两人中间侧身滑过,双手轻轻一带,两道蓝光如闪电般划过了他们的脖子。
抽到一半的刀一下失了势,两个人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还有三个人和我正面相对,另有一人暗中施放冷箭。
「行云流水!夜岚刀!」不知什么人在叫,不错,我手上这对薄刀正是传说中的夜岚,连邢傲都不知道,失踪已久的夜岚,便是我手上这一对蓝角的金属环。
三道疾风近了,我在空中舞了个回转,身体一侧躲过两道,左手腕轻轻一搏,将第三道风引开了方向。
又避过三只箭,我再次落了地,脚尖轻轻一点,向一人飘了过去。
月光下,我陶醉在自己的舞中。几起几落,宛若轻蝶。
冷箭渐渐停了下来,我听到有人惊呼:
「惊穹……惊穹!」
来了,出来了!
「惊穹!惊穹!」
出来了!就现在!足尖轻轻点上一片空中的落叶,我向着那声音的方向飞了过去。
「惊──」
再没了下文,在那一瞬间,我的手轻轻舞动,极缓极轻柔又是极快极猛烈的擦过了他的脖子。
行云流水,这世上最美的舞,最可怕的杀招。
舞终──
人亡。
我停了下来,不过一会功夫,地上已多了五具尸首。我的面前,一人抱着脖子跪着,直直的望着我,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只是不断的吐出浓稠的液体。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我笑了,「蠡仲,蠡仲,你看清楚,我是司徒静颜,不是师傅啊。」
蠡仲骇然的瞪大了眼睛,拚命的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却被自己的血呛住,止不住的咳起血来。
蠡仲本想杀我,碍着邢傲只敢暗来,可惜,我早知他有此念头,所以当那些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便知他们不过是打着碎梦楼的号引我出来,我那番盘问不过是装装样子要他们放松警惕而已。
「师傅死了,蠡仲,师傅三年前就死了!这世上再不会有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到了那边也见不着他的,相隔三年,你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着他了。」看着他,我笑得更加张狂,「你放心吧,师傅不恨你,他不恨你,更不会爱你!你这一生根本没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的影子!一丝一点都没有!」
蠡仲瞪大了眼睛,一手捂着喉,一手不知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天上的月拚命的伸出手来在空中无力的抓着,他就这样,在我的笑声中,倒了下去。
「师傅死了,三年,死了三年了……」看着他倒下,我终于敛住了笑。
刚刚划向蠡仲的那一刀,我故意放松了力道,为的就是让他多痛苦一点,让他活着听我讲完那番彻底摧毁他所有希望的话。
这一刻,我早已在心中排演了不知多少遍,光是想着就让我兴奋无比。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我竟一点畅快淋漓的感觉都没有!
有的,只是惆怅,无比的惆怅。
看看四周,六具尸体,刚刚还鲜活的六个人。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也在其中,可我已经分不出哪一个是他了。
何其优秀,何其无辜的一个人。
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依旧是清清冷冷的。
我今生其实只看过一个人跳舞,他自舞自醉,长长的银发飞扬着与月色融为一体,轻盈灵透如同微风抚过时,水面上粼粼流动的月影。
那样的舞,这世上,已不会再有了……
师傅,师傅,我为你报仇了,曾经那样折磨你,逼得你枉死的人,已经被我亲手杀了。
师傅,我为你报仇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喜悦都没有,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的空,如此的空啊!
你知道吗,带着那样重的脚镣,只能勉强舞动,我本是杀不了他的,若不是他将我误认成了你,若不是他对你那般的痴情……
很可笑,是不是,师傅,我们这些人,很可笑,很可笑……
月亮一下子隐到了云层后,天空中竟浙浙沥沥的落下雨来,我抬着头,冰冷的雨打在我的脸上,混着我的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我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我低下头来,正要走动,却差点摔倒下去。邢傲知道我习的是行云流水,才用那样重的锁链锁住我,刚才那支舞对我来说实在过于勉强,现在才一动,脚腕处便一阵剧痛传来,骨头可能裂开了吧?真糟糕,看样子没办法走回去了。
扶着一棵树努力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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