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问题就在于:只有一个人向自己提出崇高目标时,这个时间统计法才能成立,因为我在小说中已谈到,柳比歇夫利用时间的方法是与对待时间的道德态度不可分的。命运赋予我们的生活、时间是无价之宝,应当利用它来不仅给自己(绝不是只给自己),而且给别人,给周围的人们带来最大的利益。方法、利用时间的方法,都必须与生活的目标和意义、与道德品质协调一致。
看来应当由每个人自己来制定自己的时间使用法,但不管怎样都应当深思一下自己的生活在怎样度过。上面说的那些来信中还一再说明:很多人都想换个样子生活,想生活得更明智、更合理,但是不知该怎么办。现代科学技术革命使这种要求日益尖锐。譬如说,在用最新科学技术装备的生产单位里,每个人的时间挤得满满的,达到饱和程度,生活、劳动组织得十分合理,有时每一分钟的利用都是经过周密考虑的。可是人一走出大门,这一切也就完了;他又掉进了时间的大海。工作时他节约每秒钟,而现在呢,他为买啤酒排队达好几个小时之久,或者闲扯老半天,或者呆眉呆眼、漫不经心地看电视。
如何能做得更多、更快、更好——如果只用这种观点来对待时间统计法,那么得到的好处也只是附带的。这自然也很好,但还不够。关键在于一个人希望从生活得到的是什么。也有的人的生活目标是把道德意义完全排除不顾的,这样的人使用时间统计法,就会损人利己,不知会搞出些什么名堂来。这同武器一样,看掌握在谁手里。
这就是使我这个作者感到不安的问题。后来我又想:珍惜时间的方法也可能有助于培养道德感情,本来对待任何事物、任何作品总是免不了有人会从个人立场、从狭隘的利己主义立场来对待。
生命急速流逝,时间无影无踪地消失,——这种感觉总在折磨着我。我感到以前的人对待时间是另一种态度。我们有一种幻觉;我们这个时代时间的步伐加快了。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搞清楚: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努力节约时间,但目的何在?
柳比歇夫的一生以新的方式多少揭开了这些问题。他生活中劳动所占比重非但较普通情况、而且较我所见到的特殊情况都要大得多。我觉得柳比歇夫掌握了支配时间的奥秘。
我决定把小说只献给这一个主题。因为我必须给自己划个范围。材料很多,涉及到柳比歇夫在科学、历史、哲学等等方面的兴趣。还有大量材料是有关他个人的——他和人们的友谊、他的孤独、他对孩子和妻子的关系等等。只要稍稍涉及这方面的材料,就会走到写传记作品的道路上去,这样做就会打乱我的构思,因为要求完全不同。
我曾有幸见到一些十分伟大的学者,如A。约夫,Л·兰道,И·塔姆,Д·别尔纳等。我认为,从对待时间的本领这方面来说,柳比歇夫可能是伟大人物之中最伟大的一位,是他第一次找到了效率极高的支配时间的方法。我不知道历史上——不仅科学史上,而且整个俄罗斯历史上——有过同样的事例。我认为关于这一点——哪怕仅仅关于这一点——是值得一写的。
简单来说,这就是我看到的我这本小说的价值和意义之所在。读者来信说明,小说触及的问题是广大范围的人们都感兴趣的。这再次证明。目前在我们生活各个领域里,都迫切要求有可供仿效的人,也可以说,理想的人、使人爱慕的人。当我们找到这样的人时,我们满心喜悦,而且会更加渴望去寻找这样的新人。但是,要留神看看你装进自己袋子里去的是什么东西,别把袋子弄破了。开始我曾一度不想写文献小说,如果没有写,损失就太大了。我爱上了柳比歇夫这个人,我想给他以应得的评价。
(邓蜀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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