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明澈的大眼变得愈来愈忧郁,常常久久的、不知所措地注视着我。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郊外的小路上散步,她终于忍不住了,低着头问我:“鲁
伟,我不明白,我们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没什么事,这不挺好吗?”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我:“不,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我默然不语了。
她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充满感情地说:“小鲁,我求求你,告诉我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她炽热地看着我,期待着我开口。我明显地感觉到,
她的手在颤抖着,我知道,她的心也同样在颤抖。
“我……”我避开她坦诚真挚的目光,期期艾文地说,“我……我弄不明白,
爱情,是否就像我们之间这样的简单……还是应该……更复杂些?”
“复杂些?”周虹不理解地喃喃重复着,“复杂些……”
停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你是说,应该不顾自己的感情,欺骗自己,也
折磨别人?”
“……”
“这太让人难以理解了。鲁伟,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不,不,我只是想,轻易得到的东西,总让人不……不放心……”
“哦,天呀!”周虹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
这次散步,她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暑期到了。周虹回到她母亲身边,我也回到我的家。在
离校前的这段时间,我对周虹的所谓“清白问题”的调查已经完成了。我知道我是
她的第一个恋人,在我之前,学校里有不少人追求过她,但都被她直率地拒绝了。
就是说,她是真真实实地爱着我啊。我还没来得及向她告罪,没来得及解冻我们的
关系,她已经回她母亲那里去了。
由于一件意外事故,暑假过后我晚回校半个多月,当我怀着急不可耐的心情回
到学校时,她们这批六七届的毕业分配已经结束了。周虹由于成绩突出,各方面都
好,被部队征召了。就在我到校的前一天,她离校了,走了,到部队里去了。临走,
她给我留下一封信,放在传达室的窗口上。
她的信是这样写着:
鲁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结局,我
不怪你,只恨我自己。可笑又可叹,纯真、正直、坦诚、友
爱,这些从小被自己视为高尚、神圣、美好的东西,这些
曾深深陶冶着我幼小心灵的东西,到后来,却反过来无情
地嘲弄了我自己。
再见了,愿“爱之神”永远保佑你。
周虹
捧着周虹蘸着泪水写下的信,我流下了悔恨的泪。后来我又听说,周虹在离校
的前一天晚上,独自上了山,去到“爱之神”身边,搂着“爱之神”那冰冷的脖颈
恸哭了一场。
若干年之后,我从不同的途径中断断续续知道一点周虹的情况。有一种说法是,
她到了部队之后,发奋工作,却断然拒绝了所有的求受者。还有一种说法是,由于
她母亲的苦苦哀求,她才同一个人草草结了婚,她没有得到幸福。而我自己呢,后
来虽然经历了一番我曾经“神往”的“复杂的爱情”,但这“复杂的爱情”却变成
货真价实的“爱情的折磨”了。
自己酿成的苦酒应该自己喝下去,我可以忍受。可是周虹呢?她却是无辜的啊,
我亵渎了她纯真无瑕的爱,我欠她一笔债,一笔记录在心灵里,许是终生难以偿还
的债啊!
啊,周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