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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两个月以前在南方认识,当时我在那工作,他去那出差,一个星期后我们决定结婚。我知道你会认为这很荒唐,但当时我真的认为我可以这么决定的。我从南方回上海,又立刻从上海来北京。在北京我不习惯,他天天在外面喝酒,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我回过一次上海。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对,我和他定婚的时候他和流水并没有分手,这点他从没骗过我,我也很矛盾,这是真的,但是他所说的关于流水的一切都让我感觉流水并不爱他,他说的很过分,这我就不说了。反正从谈谈嘴里听到的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不关心他的、不陪他喝酒的、冷漠的、自私的、有外遇的。他从来不会找一下自己有什么问题。他是神经过敏的、自卑的,但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对爱情如此之渴望。我从北京回上海的时候他迅速地和流水分了手,我并没有逼他,当时我觉着一切由他自己决定。我当时认为他们分手挺正常的,谈谈天天不回家但她从来不找他,这点就说服了我她确实不爱他。他们正式分手以后我就带着嫁妆来了北京,但那时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焦头烂额了,我现在想起来可能他当时是割舍不了和流水三年的感情。总之最后我和他在南方我们认识的那个城市分了手,当时他刚被人打伤了躺在医院里。这是他自找的,我发现他喜欢把自己搞得很惨,他对痛苦很享受,所以我不打算管他了。当初我答应他的求婚是因为我太想抓住这种被爱的感觉了,从这点上来看,谈谈是个受害者。其实我早已没有了进入爱情的能力,我曾经爱过,我这一生也只有那么一次爱是明明白白的。我是特别想爱谈谈的,但我越来越不爱他,他是很敏感的,所以才会那么暴躁。他到底爱不爱我我现在也搞不清了,尽管他表现出的是完全戏剧化的忘情的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没爱过似的。我现在认为他对我更多的是挑战欲,他就是不服气,或者他在流水那儿不满足,他想在我这得到平衡,后来发现流水挺留恋他的他就乱了。总之这是一笔糊涂帐!那几个星期我带着一大箱嫁妆从这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最后又从南方一个人飞回上海,和他分开的那一刻我轻松得不得了。对,他是有值得我爱的地方,比如他有一次在飞机上看我的小说,当时也神了飞机上突然放起了甲克虫乐队的歌,他边听音乐边看我的小说眼泪直往外流。那时我想这种男人我不爱那我该去爱谁呢?我和他都是为什么吵是个很没劲的问题,我们吵架的理由很简单,我喜欢指出他的过错而他老认为我在嘲笑他,他觉得不公平。我们之间不存在纠纷,我对他早就没有一点兴趣,他在我面前是缺乏说服力的,我既然改变不了他就不想把自己给搭进去,我烦他,所以分手以后我们尽量不接触,所以冲突不起来。
警察小赵和我的对话似乎漫无边际的。后来他要我和他一起回那间出事的房间,他执意要我找一些和谈谈有关的东西,尽管我说我实在想不出我还有什么东西和他有关。
亲爱的大象:
也许你还在睡着。
对你的思念无法言表。所以我更加努力的工作。这样可以忘记(不对,应该是减少)对你的思念。
现在,我开始相信以前所遭受的种种苦难,都是为得到你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精彩得无以伦比!
用你的心和你的笔记下我们生命中的每一毫秒,然后告诉世界幸福绝对找得到。
想念你!
代问父母好!
城市醒来的时候让我们一同睡去。
这是我在记事本里找到的谈谈给我的惟一的一份传真,我一直没舍得把它给扔了,那时我们刚订婚,这是我现在惟一一件与谈谈有关的东西。
我和小赵又回到派出所。他对我的问话将继续下去。
12月27日我一整天都在房间里睡觉,巧克力不在,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这天服务员来敲过两次门要求为我打扫房间,被我拒绝了,因为当时我不舒服,不想动,所以也没去酒吧看演出。谈谈是几点来的我不知道,当时天已经黑了。他警告我不要再打电话给流水,不要再干涉他的生活,他这样说是很过分的,事实上都是流水打电话给我,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就是太软弱。我本来以为我们是好朋友的那种关系,很多事她和别人没法说。在这点上我比较天真,其实我现在认为她是爱谈谈的,因为她把我和她说的话都去告诉了谈谈。我打电话给谈谈都是为了钱的事,而且总共不会超过三个。他每次不是摔我电话就是骂我,我感觉自己像是离了婚的女人死乞百白向男人要赡养费似的。所以这次我压根没提钱的事,他跟我东扯西扯的,像个更年期的男人,他说我们的这份感情接触不良,我们的触角灵敏得就像是蜗牛,彼此间的斤斤计较让他讨厌。我几乎一直没说话,他说你永远都是那么冷冰冰,我和别人打架,你从不帮我,你甚至不来拉我,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事实上我不拉他是因为他是那种越拉他他越要打的人,他表演欲太强。后来他开始在我房间里东翻西翻,他用惟一一个巧克力准备作面膜的番茄给自己作了番茄三明治,我觉着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不正常了,我说生气的时候最好别吃东西会得胃病的,他瞪起那双眼睛把三明治扔到我头上他说谁说我生气了?我说你别这样你平静点听说你现在过得挺好的我挺高兴的你该珍惜。他却说北京的酒吧不好玩,不对你胃口,因为这儿酒吧里的人看上去都很不快乐,所以你今天不去酒吧是对的。他歇斯底里下的尖酸刻薄在我看来很蠢,我实在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我也不敢赶他走,所以我决定离开酒店,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我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走出酒店,我在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我多年的好朋友吴红巾打电话,他家在通县,他是搞音乐的,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地址。他家的电话一直占线,我想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他不会再出去了,所以我直接叫了辆车就去了通县,好不容易找到他家他家却没人,我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他的狗看见我的。下小雨了,我开始咳嗽,后来下起了小雪,我决定回城,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车,我冷得有点哮喘,又等了很久,找到了一辆面的,回到酒店我就看见了谈谈的尸体。我不知道那块该死的玻璃板上怎么会有我的指纹!我拿过那个瓶子,但是,怎么会那么巧?你问我12月27日那天我干了什么,我还想问谈谈12月27日那天他干了什么呢!我搞不懂谈谈为什么会死在我房间里。我觉着这个男人在没完没了地给我制造麻烦。我和他在一起才一个月,真正的好日子才一个星期,我和他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但他死了我还是很伤感的。一个生命就这么累累的结束了,惹事生非的、生气的、迷糊的。他也许是那种天生有问题的人,但这并不是他的错。我们也都会因为自己的立场而暴怒,这并不构成一个人的全部,他是想把一切都做好的,他是喜爱生命的。他说过他的伤心是一只飞镖盘他绝不躲闪。他酷爱飞镖,但是我从来没看到他飞中过哪怕一次。他是个笨蛋。
人生从来就是如此
午饭时间到了,警察小赵把我领进一间房间,他说你在这儿休息一下,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买。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吃,我说小赵警察你可以帮我买包烟吗?他说不可以。我拿出巧克力的小唱机,我带上耳机。幸亏他那天没把它放在房间里,如果这个星期没有这个小唱机和它里面的那张《九个目标的欲望》,我们等待“审判”的日子会更难熬。
苏珊娜·维格,这音乐真好,反映出令人心碎的地方,打动我那根最脆弱的神经,令我
安详,有人在触摸我的膝盖,很近很近,减少了绝望,恐惧蒸发了,很近很近的音乐模糊了。天知道这张唱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里面没有一首歌叫这个名字,而且也不是九首歌。我听着听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周围张望,我发现我所处的这间房间是一个小监狱,我想我坐的该是看守的位置。我的左边是一个没有上锁的空牢房,里面有很多废纸;我的右边是一个上了锁的牢房,透过铁栏杆,我看见一个老男人正蹲在马桶上,他离我只有几步之远。
警察小赵来到我面前,他说有时看上去对破案最有利的线索往往是最没用的。但我们还是得为你的无罪去寻找证据,所以你得控制一下情绪,少用些形容词,把你和谈谈之间的一切以及他的生活再仔细说清楚。注意,你一定要少用形容词。
我说天啊又要再说一遍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的生活为什么是这样的?
警察小赵拿着一大堆文件说走吧走吧,人生从来就是如此。
告诉我通向下一个威士忌酒吧的路
我骂面条
告诉我通向下一个威士忌酒吧的路,如果我们找不到通向下一个威士忌酒吧的路,我告诉你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月亮照耀着上海,现在我告诉你我们必须离开,否则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我愤怒地走,我确定我此时的情绪是愤怒,我的愤怒不需要理由。我和面条走在茂名路上,他牵着我的愤怒,牵着我的摇篮。今天是周末,周末在上海还算是有点意思。我们在一个酒吧通往另一个酒吧的路上,我们走在茂名路上。面条说我们可以去幸福路。面条说今天晚上我们就不打车就不打车,我们走,走在干净的街道上。
今晚的月亮如此明亮,我们再次指出对方喝太多酒抽太多烟进入太多状况,我说为了我们对生命的感觉我们得珍惜自己才对,否则再过两年我们就挂了。说完了我就笑,我笑面条也跟着笑。
我吵着要吃麦当劳,我说在接近本世纪末的时候我希望我的作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