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复到丁字路口坐下,忽见张童叫声:“小住持呀,我买了犬血在此了,交过你收下。”驸马接看,连羡办事停当,一同上山。教他口供:“看我讲话,你不可多口,恐防师责。”张荣领命,上山入寺。众道人近接,一见九龙真人,深深下礼:“师尊万福。”真人曰:“尔回了么?令尊贵体如何?”柳絮回声:“家君病好八分。只因弟子回家,闻父母有言:『昨晚夜半,家君见有三清菩萨,到近牀前。』次朝已清爽几分。我又禀明,拜道长为师。师尊恩爱,十分美情。父母不胜欢喜称羡。得此明师,我儿之幸。独怕师父移心,不肯用心教导。命我恳请师尊,明日光临草舍。我家君当面,写姻送帖,免使师尊不信。未知肯屈驾光临否?”真人说:“明日正要到你府上,见尔令尊,心意若何?”
柳絮欢喜,假意谢恩。一同食过晚膳,各自安寝。驸马吩咐张荣:“你去睡罢,不可看我还愿。千万不可锁门,虚掩便了。倘若三更二鼓,要去问师尊安否?亦免惊醒于你。”“弟子晓得。”便去睡了。
驸马独坐,已到三更。身出禅房,步到聚宝房前,暗暗推门而入,见墙上毫光万道。意欲举手,胆战心惊,又恐败露。未知妖道睡熟,还是醒的?将身潜进,见睡房灯光未熄,步到牀前,见牀上妖道与两妇人相偎贴睡。驸马暗怒:“出家之人,这般所为,天地岂容情!”将身复出,到墙上轻轻把宝棍拿下,将犬血一洗,所见毫光点点射出,望上而飞。驸马心慌,躲埋牀下。见房中毫光尽散,放胆上前一观,将宝棍扫净,依旧挂回原处,然后出房,回归自宿之所。忖思:“妖道罪贯满盈,应遭天谴。贪色倦睡,全然不醒。”
东方既白,师徒食过早膳。真人传令,带道人一百下山同行。驸马大惊:“师尊光降寒乡,何用许多道人?又不冲锋打仗,不是开围射猎,如此多人,亦无用也。”真人道:“贤徒有所不知,若不多带从人,恐遇马俊不便。”柳絮回言:“这也不防,师尊法宝高强,有九龙宝棍,带随左右,何惧之有。”“贤徒之说,亦是有理,多人同往,百姓一见,未知何故,恐招议论。”命张荣:“带宝棍在身,左右勿离。尔等谨守山门,为师不日就回。”三人下山,柳絮欢喜,引路在先。
不觉离山三十里之远。赵虎拦路,大喝:“妖贼快将头颅送上,免爷动手。”真人大惊:“取宝棍过来,我徒仍在一边,免惊吓尔们。”驸马半惊半喜。惊者,恐赵虎力不能支;喜者,妖棍用之不着。
妖道拿棍,念曰咒语,将棍一抛。原来此棍,被污秽物秽了,竟成无用之物,用之不着。妖道心中焦躁起来。赵虎上前,用尽平生之力。妖道无奈,战有数合,不是敌手,竟被赵虎挥为两段。张荣跪下乞命,驸马扶起:“行童不用惊慌,我非别人,乃是当今驸马柳絮在此。我今与尔上山,立你为主。”便叫赵虎带齐喽啰,直往寺去。
众道人看见:“请问小住持,为何不见老师尊同到?”驸马厉声:“随后就见。”直上三清宝殿,将首级掷下地中。众道人看见,知师被杀,意欲举手。又见赵虎在旁,有数十余人,手拿利刃,道人不敢动弹。驸马指骂:“你等秃头,罪恶满盈,不知死活,地狱相待尔等已久。道我是谁?本公东牀驸马柳絮是也!与悦心王有八拜之交,曾闻两次兵败马王爷,尽被九龙棍之利害。因此隐辱登山进入空门,拜妖道为师,破除宝物。今有雄兵十万,扎住山前百里,应该杀入尽绝根株。但罪恶非关尔等作为,尽在妖道之恶。妖道已收,尔等改过前非莫作奸为。立张荣为住持,伏侍三清神圣,免使香灯见缺。”众道人拜服谢恩。柳絮道:“王姑尸首,现在何处?”道人说道:“现在白蛇坑边。”
柳絮命人备办香烛,亲临追悼祭奠,命道人引去:“禀知驸马爷,此处就是。”各人把眼一看,四处寻觅,不见了尸骨,连带衣裙,杳无一物。驸马痛哭一场,叫声:“贤妹呀,指望报仇有日,寻着你尸首,高山安葬,至今不见!忝为兄妹,能不令我伤心痛哭乎!”
张荣在旁相劝,禀道:“弟子见王姑乃是贞烈之女,莫不返醒不成?或有打猎英雄搭救,亦未见得。曾闻山脚下,数十里之外,东边有所孔家庄,有一位推卜先生,阴阳有准,能定吉凶,姓孔名大鹏。莫若驸马爷,虔心前往问问,以定祸福。”
驸马收泪,转回三清殿上。转声叫一句:“赵仁兄,尔带回贵兵,转归宝寨,免使尊夫人,及我贱房挂望。但有机会然后相请。”赵虎领命。柳絮命道人:“将观内粮草一概兵械,尽交大王带回高山应用。”又命众道人:“所有被捉妇女带到,待驸马一一审问明白,应归家者,即拨路费,命人相送回家。”安顿妥当。各妇人喜出望外,叩首谢恩而去。附近村庄闻灭妖道,欢声震地,等候下山拜送。
驸马取白银一百傍身,是日登程,各人送别。吩咐众道人:“张荣行童,有恩于我,立他为住持,尔等遵他纲法。勿谓见我去后,欺他年少,将他谋害。本公得闻消息,大兵一到,个个死作无头之尸。勿谓言之不先。”众道人齐声:“遵命。”各人齐送出了山门。百姓相送,不表。
赵虎开声:“请问驸马,可用兵将随行否?”柳絮道:“不用,若带多人,行动耳目惊扬,不若孤身登程尚妙。”二家分别。赵虎收兵下船回山,柳絮自带家丁二名,望孔家庄而去。
欲知孔家庄如何卜卦?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有福人临危遇救 倒运贼不意遭殃
诗曰:
命运不该通达时,冤家数偶屡相欺。
福星下降临凡界,枉尔群奸寻害机。
且说驸马,为着兄妹之情,不辞千里,逢人借问孔家庄。有的说:“离山四十里,到双头镇市就是。”行至初更,日已西沉,投入店中安歇。店主迎接,一见柳絮,认得是驸马。谁知店主不是别人,原是下大夫韩通,逃出在此,改名换姓,开间客店。店名贵聚,上写着:“来往客商,歇寓驻马。”正是:『冤家遇着对头人。』他识柳絮,柳絮不识韩通。
接入坐下,开声:“客官因何寐夜到此?”柳絮说道:“路途不熟,慢行担搁,是以如此之晚。请问你就是大店主么?”韩通道:“不敢,过奖。请问高姓大名?今欲何往?”驸马改姓:“某姓王名絮,今要往孔家庄问卜。”奸贼欢喜:“幸得伙伴回家,作事无人知觉。不若酿成迷朦药,即将他朦醉。待明日解往东炮山,交俾丞相,以泄心头之恨,何为不美!”“请问客官,前可有用膳否?”柳絮回说:“未也。”“此要甚等酒肴?”柳絮回声:“为客何须论,把精细随便搬来便是。”即将酒肴茶饭,搬来桌上。
柳絮日行艰辛,腹中饥饿,饮食不觉爽怀。正是:“饥易食,渴易饮。”被朦药酒发作起来,醉如死的一般。纵有雷轰接耳,全无得醒。韩通把他连头带脚捆住,用芭物包好,俨然包裹无异。整顿车辆,五鼓后起程。收拾路费,推出门外,把门闭锁。左右街邻,渺无人知。竟趁早登程去了。望东炮山而行,不表。
又表张珍、李凤与驸马被虎豹冲散,在青风镇市投店。李凤染着风寒之病,已见多日,心又怀念驸马,闷闷不安。李凤说:“病虽未痊愈,担搁日期。不若带病慢行,如何?”兄弟酌定登程,要去访驸马下落。
张李二人,离店未远,张珍听得有车辆之声,呼声:“贤弟,好了,你病体未十分痊愈,行路艰难。远望有车辆之声,脚夫急催而来。不若请来,贤弟坐坐,免使两步艰难。”东方既白,连叫:“车夫过来。我来帮衬于尔。”
韩通听闻一惊,闻此声音,竟似张珍之声,莫不是又遇着对头人不成?左右思量:“待我装成哑子,不瞅不睬,竟在私路而行便了。”二人大怒:“好意帮衬,全无和声!”李凤赶上,把背后扯住:“如此可恶,愿与不愿,听凭于尔。”压倒在地乱打。
张珍向前相劝,认得是韩通。叫声:“贤弟,不可动手,将他捆住为是。”今日仇人见面,分外烟生。韩通叫声:“饶命!我是脚夫,切勿错认。”张珍说道:“尔装成一个推车的人,难道某家认不得么?尔是下大夫韩通,助奸相为祸百端。私自脱逃,皇上出下圣旨,捉拿于尔。此不将尔解回京都,更待何时?”韩通叫声:“二位将军,我知罪过难瞒。足下应念,昔日在相府相好之情,恳乞不念旧恶,得宽人处且宽人,饶了罢。”
李凤看见车上有个包裹,奇形异相,足似人形模样。即忙解开,认得是驸马。连叫数声贤弟,全然不应。但见面如土色,恰似死的一般。张将军向前一观,怒气冲天,手持利刃上前,杀此奸贼:“尔把驸马害死,当还容得尔过?”韩通说道:“将军饶命!驸马未曾死的,实被朦药酒朦醉。待等一个对时,即刻番醒。你若不信,把他心头一摸,便知端的。”李凤用手一摸,心头上现有暖气。张李二人,见大路来往人多,恐惹人看。将他带上高岗,待驸马返苏,然后杀他未迟。
一人推车,一人擒他上山。张珍吩咐:“贤弟看守,将贼用物塞口,免他叫喊。”又将韩通吊在树上,“待我下山买物回来,兄弟对食,轮流打睡。”驸马同时返苏。大叹一声:“好酒,好酒。”二将近前扶起:“驸马受惊了。”把目一观:“原来二位恩公,昔被虎豹冲散,一向何处安身?因何在此又得重逢。”张李二将说:“一路追寻于尔,在客寓楼上,二弟刚染一病,延迟半月;今带病要往飞鹅岭相寻,遇着奸贼韩通,假扮车夫,朦药酒朦醉,将尔捆成包裹,未知解往何方而去?他是奸相门下,献计假冒驸马,假传圣旨,俱是他的计。后见事情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