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大场诚的家吗?”
千寻点点头,说道:“他家没人打电话来说一声。”
“你也太夸张了,只不过请了一天假而已。”
“可是,这几天老是碰到这种事。”
“学校方面又没有处罚他,不用那么担心啦!或许下午就会来了。”
“嗯……”千寻把茶端了过来。
“谢谢你。”
离开社会科资料室后,千寻便走回职员办公室。走廊上挤满了搬运午餐和聊着天的学生。
教职员们都在办公室吃着午饭。千寻打开名薄,拿起话筒,用手指在名薄上搜寻着大场诚家的电话号码。
正想拨号时,千寻想起了悦男的话,便又放下了话筒。
当天晚上,诚回到家后,连晚饭也没有吃,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去。夏美无可奈何,只好把晚餐放在托盘上,端上了二楼。
她敲了敲门,说道:“阿诚,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诚没有回答。夏美继续说道:“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是你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这样互相不说话并不好啊!”
诚依然没有反应。
“你还记得吗?我们三个人第一次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你还在念小学。听到你去世的母亲的事,我感觉压力好重。可是,当时你却主动跟我说了好多事情,我好高兴。那时候我就在想:啊,这个孩子说不定并不喜欢我,但却愿意勉强自己跟我相处,实在太体贴了,我一定能和他好好相处的。我的父母都不是称职的双亲,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也不会是个好母亲。可是现在我却相信,我和阿锵、阿诚你,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
说着说着,夏美想起了好多事情。她真的相信,一家四口可以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所以,你们父子两人这样莫名其妙地吵架,甚至彼此不说话,我觉得好难过啊!其实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相爱的才对……”
诚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夏美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但她随即忍住了并笑了笑,说道:“我是太自以为是了。脑筋明明不好,还要多管闲事。我把饭放在这里,饿了的话就吃一点吧!”夏美说完走下楼去了。
这个时候,卫正和附近的商店老板们一起喝酒唱歌。地点就在小与的店里。
卫一曲唱罢,其他老板便吆喝叫好。卫踩着醺醉的步伐,一屁股坐在吧台前。另一个老板立刻接上去唱了。
当卫和坐在旁边的男人谈起儿子时,在吧台另一端的老板娘小与开口说道:“大场诚?诚就是令郎啊!”
“是啊……”
小与那充满小恶魔般魅力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我就知道。他到过我家耶!”
“哦?”
“他跟我家儿子好像是同班同学。我问过他名字,可是一时也没想到就是大场先生的儿子。”
卫苦笑道:“你是说,没想到我会有一个可以进修和念书的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高声笑了起来。
“我也这么想。”
“他是个好孩子,性情开朗,又懂礼貌。我很希望他能跟我们留加永远做好朋友。”
“啊,留加是老板娘的儿子!?”
“这么说,留加也去大场先生家打扰过了?”
卫一只手拿着威士忌酒杯,豪迈地点点头。
“他去我家吃过面哪!”
“这样呀!”
“后来我们三个人还一起去澡堂呢!啊,这好像不该说的。”
小与用温润而明亮的眼睛回视着卫。
“既然老板娘是留加的母亲,那我就不能随便发牢骚了。”
“哪儿的话。我这儿子还需要您多照顾呢!”
“嗯,说的也是。”
之后卫又喝了一个小时,然后才准备离开,当时已经要打烊了。小与把脚步蹒跚的卫送到门口。
“这样没关系吗?最近您每天都喝到这么晚。”
“每次都只喝那么一点点,不会有事啦。我回去一钻进被窝里,马上就可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是指大场太太,她还怀着身孕哪!”
“哦……”
“这一胎,您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啦!不……还是女孩好,这儿子啊,说起来……”
小与依旧用她那温润而明亮的眼睛看着卫。卫苦笑道:“我回去了。”
“晚安。”
听了小与的道别声,卫便离开了。
卫回到家时,发现门被锁上了。他把门弄得嘎嘎响,叫道:“喂!开门哪!我回来了!”
“夏美拉开窗帘,探出头来。
“快开门啦!”
“等你清醒一点再说。”
“你说什么鬼话!?”
夏美扮一个鬼脸,随即又拉上窗帘回房间里去了。
“喂!……你搞什么!”卫一屁股坐在地上,试着用他那恍惚的脑袋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混乱到这个地步?
过了一会儿,“浪花亭”里的灯亮了,门闩发出开锁的声音。夏美面无表情地站在里面。两人默默地在柜台前坐了下来。没有人气的厨房里一片静寂。
夏美喃喃地说道:“我们离婚吧!”
“咦?”
“我已经想了很多。”
“你头脑又不好,少胡思乱想了。”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哪里莫名其妙?做爸爸的每天晚上出去喝酒,做儿子的又一句话也不说。孤单的新婚妻子又怀着身孕。”说完,夏美叹了一口气。
“什么孤单的新婚妻子?”
“我是无所谓啦!尽管如此我还是……”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提出离婚呢?”
“我在想一切是不是因为我。”
“一下子说无所谓,一下子又说原因在你,你到底想讲什么?”
“所以我试着去找原因,想着是不是你跟我再婚,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那是两码子事。”
“是吗?可是,以前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是好得足以获颁最佳亲子奖的。”
卫不说话了。
“我想,如果原因真的在我,那么我们离婚也无所谓。”
“这是你的真心话?”
“当然!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去找一个空气比较好的地方生活。”
“笨蛋!”
夏美提高了嗓门说道:“我是认真的!”夏美说着哭了起来。“身为家中的一份子,我是这么认真地想把事情做好!明明知道这样生气对胎教不好的……”
“我知道啦!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卫粗鲁地抚弄着夏美的头发。
午休时间,留加在暗房里冲洗照片。那是为千寻拍的照片。当他开门出来,看见悦男正坐在外面看着摄影杂志。
“老师……”
悦男把杂志往桌上一丢,说道:“相机的功能真是突飞猛进。今非昔比,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拍出好照片。想要展现自己的才能,可说是难上加难。”
“……”
“可是,要去何处寻找拍摄的对象?要执着到什么程度?一般人和高手之间的差别,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的。”
悦男站了起来,拿起留加刚刚放大的千寻的照片。
“啊……”
“我早就知道了。留加我知道你在暗恋森田老师。”
留加表情僵硬地看着仍然面带微笑的悦男。
“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留加低头说道。
“我什么都知道。留加,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啊!”悦男放下照片,留下垂头丧气的留加。一个人迳自走了。
留加一个人留在当场,表情因为无法排解的苦恼而扭曲着。他怔怔地看着照片中的千寻。
千寻和诚一起走在阴暗的路上。千寻刚刚去把接受警察辅导的诚接了回来。连续三天没有到学校上课的诚,穿着制服在电动玩具店里闲逛,结果被警察抓个正着。诚没有把家里的电话告诉警察,反倒给了学校的号码。因此千寻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
“如果因为武藤的伤势,那你倒不必担心了。他已经回到学校上课了。”千寻边走边对着诚说道。
“或者你是因为其他的理由才跷课的?”
诚没有回答。
“大场同学……”
“……”
“肚子饿了吗?”
诚抬头看了千寻一眼。
“去我家好不好?我煮些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于是两人便前往千寻的住处。
站在流理台前的千寻几次回头看着坐在桌前的诚。凶只是出神地坐着。
“就快好了。”
诚面无表情地看着书架,随即不发一语地打开书包,把千寻借给他的漫画书《小心传染》放在桌子上。
“啊,那本书怎么样?我愈来愈崇拜里面的独角仙齐藤先生了。你瞧他为了重考大学那付拼命的模样!”
千寻把盛着炖牛肉的盘子端上桌。
“哒啦!是炖牛肉哟!里面放了芋头。顺便告诉你,我房东养的那只狗,名字就叫芋头。”
诚仍然没有说话。
“隧道二人组有首歌叫‘马铃薯’。”
看到诚还是无意开口,千寻不禁感到有些沮丧。
“还是这个样子。以前大家就这样说,说我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哪,还是快吃吧!”
千寻说完便坐在诚对面。
“老师……”
“什么事?”
诚好像想说什么,可是又闭上嘴巴。两人相对而视,不觉微微一笑。
“刚才那个芋头的笑话有效了吗?要笑就笑开心一点嘛!”
“都是……我实在搞不懂。”
两人对视着。千寻开口说道:“吃完了再谈好吗?”
“嗯。”
“慢慢吃,吃完再说吧!”
诚点点头。
“开动!”千寻说道。
“我要吃了。”诚也很有精神地说道。
两人开始吃起炖牛肉。
“怎么样?”
“很好吃。”
这时门铃响了。
“来了!啊,你继续吃吧!”
千寻站起来走到玄关。
“啊,新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