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腾的一下红到耳脖子。他笑得更大声了,黑皮逢迎着笑得比他还大声。我发誓一下饭桌,就要把他千刀万剐。
我等着广佬说签我做特约车模的事,他却迟迟不张口。我又着急,又没话好说,还不能再这么拼命吃东西,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广佬看出了一两分。他说:文小姐细不细还有什么事啊?
我看他的腔调和样子,断定他是饱暖之后思淫欲,纯粹是找我消遣的,便说:“ 是啊,我晚上还有课,挺重要的,不能落下。”
黑皮扬起净是油的嘴说:“ 刚才怎么没听你说啊?”
我恨得牙痒痒,说:“ 我也刚刚想起来。”
我以为广佬要说什么话留留我,谁知道他倒挺爽快地说:“ 那不耽误文小姐的时间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学校吧。”说完掏出一只当时还挺少见的爱立信手机哇啦哇啦说了通广东话。然后又对我说:“ 文小姐,你再稍微坐一会儿,我的司机马上就到。”
他既然这样说了,我倒拉不下脸来立即就走,只得又坐下,来回转动着手里的一杯茶。
黑皮看着场面有点僵,也放下了筷头,对广佬说:“ 那蒋总,谢谢您今天晚上的盛情招待,我也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呆会儿我就和文静一起走吧。”
谁知道广佬一摆手,大扳指呼呼地生出风声来。他说:“ 小吕你再留一留啦,难得和你这么投机,再留下来陪我霍一杯啦。”
黑皮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说:“ 哪里哪里,既然这样,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他官腔打得倒是炉火纯青,让我刮目相看。
这时我反倒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也许别人就是仅仅为了对我表示感谢,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可是转念一想,我都拿了他五千了,他还用得着谢我个屁啊。再说了,就是谢,还有陈子涛呢。原来说什么让我签个特约车模,可是把我叫来了也没提这事。而一个中年商人无缘无故请一个曾经仅仅有过业务关系,现在已经人财两清的女大学生吃饭,可能性有几种,大家随便怎么猜都能猜出来了,对吧。当然,他还请了黑皮,可谁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想障人耳目。
这个世界上女人受的诱惑远远大于男人,而漂亮女人受的诱惑又远远大于普通女人。但凡是个漂亮女人嗅觉都很灵敏,很容易闻出诱惑的味道。广佬不用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下什么蛋了。
我及时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说它危险,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诱惑,这种诱惑我到底经不经得起?我说过,我是个走一步算一步的人,我没有能力对自己的未来作一个长远的打算和安排,更坏的是我经常纵容自己的情绪。简而言之,我是个容易犯错误的女人,而现在有人好像在给我提供犯错误的机会。而我又很清楚地知道,这种机会也许是很多女人求之不得的。
可是为什么我要走了,他又不拦我,却把黑皮留下?难道是看我不好下手,想就此作罢,接下来和黑皮打个马虎眼就算了?
坐在椅子上等车的那段时间,我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情。我是不是想多了?
总之我如坐针毡。我想回宿舍,我想躺到我那不到三尺宽的硬板床上、我那温暖的被窝里去看《红楼梦》。
黑皮和广佬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全然不知。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年纪轻轻却秃头的司机进来了,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跟他走,却把身后的椅子撞了个底朝天,我慌乱得要死,认为那个广佬看出我的心思了。
广佬倒是挺有风度地过来帮我扶起椅子。黑皮还不知趣的问我怎么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总而言之,我连谢都忘了同广佬说,几乎是落荒而逃,说不出的狼狈。
好不容易上了车,那个鬼司机不知道是个什么鸟,也操着一口鸟语跟我鬼扯蛋,绕来绕去,死活也绕不到学校。我趴到副座上指挥了半天,车才到学校门口,连滚带爬跳下车,夺路而逃,估计我把秃头司机吓坏了。
好容易跑到宿舍爬上床,一静下来又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脑子里乌七八糟一大片,心想也许是蛰伏得太久,潜意识里还是渴望刺激的生活吧。我跳下床,想找人去说这些事,这时才悲哀地发现,我能说上心里话的好朋友,似乎也就陈子涛一个了。可是我无法迈开双腿去那间小屋,我没办法去看她和张国义的幸福生活,我想我会想起李冬冬。
我已经想起他了。
第二部分第3节 沉甸甸的钞票
23
我在宿舍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又走过来,心乱如麻很不正常,想想根本没有什么理由让我如此坐立不安。为了安神,我灌了一大缸子凉白开下去,跑了三四回厕所。
师小红和蒋丽蓉这时候回来了。这两个家伙我是要提一下的。我上回说到我主动和她们俩搞好了关系,搞好的意思也就是相敬如宾,偶尔她们帮我打壶开水,我还谢三谢四,买点零食回回情的。而我心里并不真心喜欢这两个鬼头鬼脑、自私自利的家伙。我说她们自私自利,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两人表面上亲亲热热的,可我背地里就见过师小红偷偷翻过蒋丽蓉的日记,并且边看边傻笑。而蒋丽蓉也屡次在背后嘲笑师小红是个乡下佬。总之,这两个人我是敬而远之的,从小我爸就教导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可是现在宿舍里就我们三个人,我只有努力地保持这种和平而冷漠的关系,但我还是防着她们俩,因为她们喜欢玩阴的。总之,这种生活让我很头痛,暂时又无法摆脱。
她们俩刚进来时,脑袋凑着脑袋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什么,蒋丽蓉挽着师小红的胳膊,偶尔侧过脸阴笑一下,十足像个老鸨,那样子让我深恶痛绝。她们看我在屋里赶忙噤声,两个立即分开,动作无比迅速。
这时我突然想起,我被子下面还铺着大堆钞票,下午出门时忘了收起来,赶忙跃上床收拾起来。师小红和蒋丽蓉阴沉沉地对视了一眼,我想如果我无法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她们会在背后帮我编造出一段离奇故事来,甚至有可能怀疑我在床上藏了一个男人。我于是干脆就把钞票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伸出食指蘸了点口水,啧啧有声地点了起来。她们看得一脸惊疑。我说:“ 这是我刚赚的,明天请大家吃东西。”
她们齐声说:“ 不用了。”
这时候我又听到黑皮在门外叫我,我抓起钞票全塞进了外衣口袋里,然后就出门拉上黑皮往校门外走去了。下楼后我还看见师小红和蒋丽蓉在窗口偷看我们。总有一些女人是这样的。
黑皮一脸红光,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问他广佬后来和他说什么了,他打了个饱嗝,把广佬和他吹侃的那些东西又说了一遍,听得我极不耐烦。
我直接问他,后来广佬和他有没有说我什么事情,叫我去到底是什么目的。
黑皮还想卖个关子,我脱下鞋举在头顶,他一看是双陆战靴,只好实话实说了:你走了,他一直提你啦,说你气质挺好,想签你做车模,有活动就上,上了就拿钱,多好的事。他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跑了,不知道你搞什么鬼,你不知道后来我和他解释了多久,你也太失礼了。
我也纳闷,说来说去还是说了这个碴。我又疑心我是不是多想了,追问一句:“ 就这么简单?”
黑皮诧异地看着我:“ 那你还想怎么复杂?”
此时此刻我断定自己是多想了,心里一阵轻松,却又有点失望,总之心情复杂。原来生活还是一潭死水。
黑皮却兴奋地跟我说了一大通做特约车模的好处,如何轻松,如何有钱,如何有发展前途,并为我规划了在模特界发展的美好蓝图,说这些话时双眼放光瞳孔放大,兴奋至极。
尽管我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可是摸着口袋里沉甸甸的钞票,想着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进项,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然后问他:“ 我要和广佬直接签了,不就没你什么事了嘛,你乐个什么劲?”他的肩膀立即耷拉下去,直骂我没良心,说他是我的经纪人。又和我扯了好一会儿蛋,才问我到底愿不愿意签,愿意的话星期六再和广佬见一次面,谈谈细节就行了。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话,我为什么不签。于是我满口答应了。他这才摇头晃脑地学着广佬的腔调说了句:“ 文小姐真细可爱。”
我回到寝室以后暂时放下这件心事,开始想口袋里这五千大洋的用途,心想应该寄点回家孝敬爸妈。可是想想我妈要是拿到我这么一叠钱,无论我怎么解释钱的来源,她都不会放心,说不定还会追到学校来问我,这是不是不义之财。天下的妈都是一样的。于是,我只好把我的孝心压了下去,一时也想不起怎么挥霍了,也不知道陈子涛是怎么花的。
第二天,我把钱全存到了银行里,本人有了这辈子第一笔积蓄,并且是收入合法。这不能不说是我大学史上值得纪念的一笔。
星期六我和黑皮如约去见广佬,吉凶未卜。
24
这次见面说来奇怪,地点和人物都没有变,连黑皮那一身打扮都没有改变,好像我们一直在这个地方,其间我只是上了一回洗手间而已。
一落座看着广佬的神情,我那种揣测又上来了,并且越来越肯定这种猜测是有根有据的。我又开始不自觉地在凳子上来回不安地扭动,这时候广佬问我:文小姐细不细晚上还有课啊……
我红着脸摆正了身体,连忙说没有。
宴间还是黑皮在调节气氛, 和广佬有说有笑。广佬仍旧不停地帮我夹菜。我除了吃菜和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以外,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总之,我觉得场面极度尴尬,可是他们俩也许不这么想。黑皮的马屁功夫之好大大出乎我的想象。他如果照此发展下去,一定可以成为一名成功的政客。广佬终于切入正题,问我是否愿意做他公司的特约车模,以后有展销活动时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