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办法忘记李冬冬,我想陈子涛也没有办法忘记张国义,那么就让这次旅行帮我们各自度过感情的低潮吧,歌里不是这样唱的吗?
闲话少述,言归正传。
我和陈子涛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人弄了一个小小的挎包,就把所有东西安置了。我最讨厌出去玩,还牵丝绊藤、杂七杂八地带许多身外之物,累不累啊,揣上人民币要啥没有啊。对了,关于人民币,我们也有了合理的安排,身上只留了一千块钱现金,其余所有的一分为二,打入了中国农业银行的两张储蓄卡里,科学安全又方便。两张卡我和陈子涛各持一张,以备不测,现金全权交由陈子涛保管和支配。这样安排完全合我心意,说来惭愧,我是除了裤子没掉过,其他什么都掉过了,实难当此大任。
决定出发的日子已经是放暑假的第十天了。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为了避过铁路运输的高峰,而避过这种高峰有种种好处,比如不用买卧铺票,火车上剩余的座位绝对够车上的任何一位以任何姿势睡倒,早上不用排出去五公里路等着尿尿。而最主要的是,检票的哥哥姐姐们比较松垮,不太跟我等打算分文不出、坐霸王火车的人死乞白赖地叫劲。通常只是抽查一些看起来獐头鼠目,形迹可疑的家伙,而不会和像我和陈子涛这种样子清丽、貌似忠厚的女大学生作对。
我要声明这个主意是陈子涛出的,我作出这个声明并不是因为觉得这是件丢人现眼的事,而要与之撇清关系。事实上,我更希望我有这样的头脑和气魄,我恰恰是想让你们知道———陈子涛是如此可爱。
我们在学校的超市里买了一大包因为学生放假而大打折扣的吃食,兴冲冲地跑到火车站,买了两张站台票,轻而易举地混进了检票口,又轻而易举地混上了空空如也的火车。陈子涛镇定指挥,我兴奋至极。
我们找了两个面对面的靠窗的座位,安顿下来。不一会儿车上零零星星上来为数不多的几个乘客。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
我们的旅行开始了。
我喜欢坐火车,我喜欢隔着玻璃窗看景致不断变换,展现各种风情。我喜欢到每个站台停下来的片刻小贩们高举着土特产高声叫卖,尽管价格高了点,质量差了点,但是对异地的风味总算有了个模棱两可的概念。很明显,像我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多。更多的人喜欢或趴或躺地闭上双眼,在迷糊的梦境里过这十几二十几个小时。我想,他们永远无法理解自己在空间里穿梭的神奇意义。
我喜欢坐火车,所以可能会在火车上花点笔墨。
我们落座后不久,陈子涛就扯开一包瓜子,我们俩哔剥有声地嗑了起来,不时地东拉西扯。陈子涛显得和我一样兴致勃勃,这让我很开心。我们谈论着不久就要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一幅幅美景,心驰神往。时间一晃而过,不一会儿窗外便慢慢灰白起来,我看该吃晚饭了,便端上两杯泡面去开水间。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查票了,查票了,大家把票拿出来。”两位穿着制服带着盖帽的乘务员从我身边擦过,径直走向我们的车厢。我一阵紧张,开水溅到手上,痛得我都不敢叫。我赶紧看看陈子涛,陈子涛正踮着脚看我。我们目光一对视,她对我努了努嘴,摇了摇头。我想,她的意思是让我随便在厕所或开水间躲一躲, 不要过去。我照办了。
我伸着脖子斜着眼,从厕所门缝里看着那两个乘务员离陈子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终于轮到陈子涛了!
陈子涛镇定地站了起来,满面诚恳、不疾不徐地说:对不起,我的票在我同学那里,她上厕所去了。请问查票处在几号车厢,过会儿我们一起把票送过去,给您检查行吗?哦,我们是××大学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说着还真把学生证给掏出来了。其中一个乘务员拿过来一翻,确信陈子涛所言非虚,和另一个乘务员对视了一眼,便说:算啦,下次自己的票自己带着。陈子涛忙不迭地说谢谢。我在厕所里重重吁了口气,折回开水间拿了两碗快烂了的面,一溜小跑回到座位,恭敬地把其中一碗推到陈子涛的面前,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陈子涛得意非凡地扬了扬眉毛。
不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车厢里响起一两阵轻微的鼾声,我和陈子涛聊光了所有的话题,陈子涛沉默地用脸贴着玻璃窗,目光里开始呈现出一种茫然的神情。我想她大概开始想张国义了,那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李冬冬。我不由得想象,如果这趟旅途里有这两个人,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这个念头出来了,就被我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我告诉自己我就是为了忘记他而出来旅行的。如果不能爱了,那就只有戒了,不情愿都没有用。
我看了看陈子涛,她好像看懂了我心里的话,转过头仍旧不动声色地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我们终于还是慢慢睡过去了。
天一亮,陈子涛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摸牛仔裤的裤兜,拍了拍里面鼓鼓囊囊的皮夹子,对我说:硬硬地还在。
我们轮流洗漱完毕,看着彼此居然没有一点旅途的疲惫倦意,甚至比平时容光焕发多了,陈子涛深沉地说:“ 看来我们适合流浪。”
我严肃地说:“你比较适合发浪。”
陈子涛一把逮住我猛K了一顿。
我们闹腾了好一会儿,这时候才发现火车已经驶入陕西境内了,广漠无垠的黄土高坡,低矮的窑洞,成群成群的牛羊,都呈现在眼前。我几乎看呆了,我不知道原来有一个地方可以这样一瞬间就冲到你心里。这时候车上的广播响起了一阵歌声,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歌,是首英文歌,以我的英语水平绝对没听懂任何一句,然而那个旋律再配上窗外的情景,那感觉我无法形容。通俗一点说,就好像二锅头配花生米一样。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王菲的“ EYES ON ME ”,是一首关于酒吧和等待的爱情歌曲,和黄土高坡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怪我在此太费笔墨,那瞬间情景我至今无法忘怀,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车子又开了一阵子,我和陈子涛一起贪婪地欣赏着窗外风景,荒芜的山坡,挺拔的杨树,扎着白头巾的牧牛老汉,也许正在哼唱略带色情的信天游。
火车在正午到达终点站———西安,我们旅行的第一站终于到了。
38
事情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俩没有欢天喜地地奔向站外,表达我们对这个城市的热切向往。事实上我们在出站检票口就被逮住了;详细情形十分丢人,我们被检出无票堵在站口的时候,我突然胆大包天地拉起陈子涛的胳膊试图逃窜。简直视西安站的乘警们是纸糊的———一把揪住本小姐的大盖帽说。
我们只好束手就擒,并且很快认识到自己行为的愚蠢和鲁莽。我想到陈子涛在火车上表现出来的机警和镇定,恍然大悟,我刚才应该装模作样地翻遍身上每一个口袋,然后转眼面如土色、做火车票遗失状来博取同情,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能够网开一面,而不需赔掉陈子涛辛苦保护的人民币。
我们被逮到火车站的警务室里,里面还有好些个逃票的家伙,有两个还抱着脑袋蹲在墙角。我吓一跳,以为我们也要遭此一劫,后来才知道,这两个是贩假票的。我们犯的顶多是点经济错误,还不到刑事犯罪的地步。 我这时候才静心观察了一下我们的“ 同犯”们,个个衣冠不整,或民工或流氓或娼妓模样,他们看到我们这样衣冠齐整的清秀佳人也被押过来了,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们。我觉得十分害臊,我看见陈子涛的脸也稍微红了一下。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乘警来“ 审讯”我们,过程十分简单,一个一个轮流上交身份证,报上姓名,交待从哪一站上的车,然后老老实实补上双倍的票价。轮到我们的时候,陈子涛死活咬定我们买过票,但是后来出站时发现不见了,那个长得阎罗王似的乘警,估计凭自己的样子卖个人情给我们,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一听这话便蹿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问:那你跑什么啊?然后又加重了疑问语气,叫了一声:“ 啊?”
我说:“ 怕你们不相信我们掉票了。”
他说:“ 你跑就证明你们没票。”
我说:“ 我们有票,但是票掉了,所以才跑。”
他说:“ 你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会不相信。”
我说:“ 我现在说了你不还是不信。”
他说:“ 你要不跑我就信了,你跑了我就不信。”
我说:“ 要是你会信我就不用跑了。”
…………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这家伙恼羞成怒了,不但把我们的处理时间延后,还狠狠地收了我们全程的双倍车票,一千大洋就剩下几个铜板。
我们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天上已是繁星点点了。我一出来便问候了那个丑八怪的直系亲属,正骂得起劲,陈子涛拧过脑袋对我大吼一声:“ 你丫瞎跑什么呀,你丫就是个憨B。”骂完拂袖而去,我愣在原地,伤心透顶。
然后我默不作声地跟在陈子涛后面,她开始放慢脚步,等着我跟上去,我偏不。她忍不住转过头对我说:“ 算啦,就当是坐卧铺来的,回去的时候再把这票钱赚回来。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去吃饭吧,我饿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被迫点了点头。
走到一家小饭馆门口才发现,手里的几个钢镚儿根本不够用。于是满大街的找中国农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又累又饿,都快眼冒金星了。陈子涛又取了一千块,想都没想挥手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就问师傅,哪儿有卖牛羊肉泡馍的地方。
这里,我要为西安的城市交通大大地宣传一番,我们从城南坐到城北少说兜了十几公里,一结账居然只有十一块三毛。在我们学校那儿,靠,随便打个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