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碌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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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碌岁月-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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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他说:“你害怕见他对不对。”
    而这次她不再说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激动。
    他就冷笑了一下,“其实你很虚伪”他又说:“同时你像一只空皮囊,你什么都没有了。”
    白玉宛望着他忽然就笑,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再一次倒酒喝下去。
    “其实你也想见林箕天,因为你一直爱着他,”纪春福继续说,“你不愿提及他正是因为你还爱他,你没有勇气面对他,在他面前你自觉渺小可耻,你甚至不能正视自己。”
    白玉宛听着他的话,她只觉他的话像一根根犀利的针直刺的她心滴滴淌血。
    她的心在剧烈地颤抖,她的瘦削的双肩也在抽动。
    她的头伏在桌子上,她哭泣了。
    他就任由她哭泣,他知道其实她内心很苦。
    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严格起来讲她还只是一个女孩子。
    当一个人陷入了困境,当她面对困难没有选择死,尤其像她这样受到严重摧残的女人还能够生存下来,就足以说明她是坚强的。
    至于她为自己的选择辩说些什么,本是可以理解的,并且也显得不很重要。
    因为白玉宛毕竟还是白玉宛,她的良知并没有完全泯灭。
    如今她回来了,并且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抓住了她的手,他说:“我通知你爹娘和箕天吧。”
    “不!”她抬起头来,她说,“我……”但她并没有说下去。
    纪春福就笑了。
    那时候窗外的雨就停了,但有风在吹,风在嘶嘶的吹,直吹过街头去。
    后来,纪春福回到家里,他把白玉宛的事告诉木青,木青叹息,木青说:“我见惯了现代都市生活,玉宛在都市里选择那条路并不稀罕,因为乡下人在城市里要生存太不容易了。”
    木青说:“这是社会的悲哀。”
    木青说:“最可恨的是屈小钱。”

23
    白玉宛是做梦了么?大雨一定是在梦里下了。包括面前的纪春福也在梦境里了。而今她是坐在县城的一家酒店里,一张桌子边,面对了纪春福。
    这不是过去,不是未来,是去了的已去了,来了的已来了,非梦境,不是虚幻的。
    现实就是这样的,白玉宛面对着纪春福恍如踏入了梦境了。他她的心跳的“怦怦”,一条鱼在手心里猛烈地跳动。她哭了。泪水正若淋漓的雨。
    她坐在那里。其实她已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破碎的心有了一丝希冀。她破碎的心何时未曾希冀。她笑着,坐在那里。
    她坐在哪里呢?问题是她要不要回去?她想起了春敏,想起了在那个冷冷秋日悲愤投死的春敏。
    她甚至想起了春敏的那条鲜艳的内裤,甚至想起了抚摸春敏尸体的那双兴奋的手。
    她发觉自己的胃部一阵痉挛,她离开桌子向卫生间里跑去,她一阵干呕。
    但当她走出卫生间,她发现大厅里竟空无一人,雨似乎早已停了,圆圆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像游荡的风一样侵蚀着她。
    她很寂寞的坐在大厅里,她向外张望,外面的脸孔陌生而可恶,那些人的鼻子与眼以至脸色都那么地夸张,她处在那种情景里,泪水悄悄流下来,打湿了她已憔悴的脸庞。
    她是哭着走出那家酒店的,她穿行在小城陌生的人流里,她像一只孤独的虫子爬来爬去。
    这时,她就深深地想起林箕天来,那是一条深刻在记忆里的烙痕,她不敢去碰触,不敢去抚摸。
    她害怕自己的心会掉入无底的哀伤的河里,害怕自己不能走出痛苦的围困。
    她习惯了麻木的生活。
    她走着,弄不清哪条是通往乡下的路,不知道自己是走在哪一条路上。
    田野里一片水汽,明净的水面掠过轻柔的风,阳光的温情如芳香的唇,轻咬着大地上绿绿的草与树。
    一切都似过去了又回来。她的心明明灭灭,她发现有什么东西已不切实际?
    她定是走在乡间的路上。
    回来了,她的感觉;(她飞舞的长发,清秀的脸庞,洁白的裙裾)她笑着,阳光照着她的脸,像照着一朵艳美的梅花。
    可是她的笑容僵硬,她已不是以前的白玉宛了,不是了。
    她从那辆红白相间的客车上走下来,她走在乡间的路上,路之上泥泞不堪,她的松高鞋上沾着了泥浆。
    阳光是那么的照着,有一点儿异样。
    她似乎走入了陌生的一群里,被异样的目光叮咬,她的心痛。
    她的心原本在她家的闺房里,原本应平静的存在并生长,她的思想本应只属于这片土地。而现在她竟是漂泊流浪着;如今她竟如走在陌生的世界里,天空里有洁白的云,但如薄似蝉翼的衣衫,游弋的她的心飘忽闪烁,让她的身子小心翼翼的且抖瑟。
    风是冷冷的吹着,吹着路边的小花小草,那太阳都有些苍白,她的灵魂竟似被什么一丝丝抽走了般,但仍在大地上行走,她走着,走回家里去,她脸上挂着笑,而没有院子的房屋仍用篱笆围着,篱笆边依然栓着一条狗,狗冲着她吠吠地叫,她的心在跳。跳的竟如乱撞的野兔与乱摇的草。
    她走进了家门,望着瘦了很多的娘,望着大病不愈的爹,她的泪水若瀑布般淌落。
    她的泪水打湿了双腮,她望着村边的那条河,望着河里那淙淙的流水,她的心被浸湿了,一定是被河水浸湿了,阳光里她曾随林箕天肩并肩在这里行走。
    那时秋风吹着落叶,他说他与她会永远呆在一起。
    而今大雨过后,田野里一片静寂。她不见林箕天的影子,她的心空洞而凄凉。
    家门就在眼前了,她却感到恐惧和慌乱,她的脸发烫而赤红。
    她忽然踌躇起来了。
    她更加恨起屈小钱了。
    路边有一棵枣树,她想起吊死在树上的春敏,她的手颤抖的厉害,她甚至要要丢掉挎包爬上树去,她甚至要……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那树,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树呢?她触摸,她触到了冰冷,触到了一根肋骨似的东西,插在大地之上,坚硬且枝繁叶茂,不肯倒下。她甚至听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纠缠着,牵牵扯扯,很遥远的,很现代的,关于到粱山伯祝英台许仙白娘子,关于到徐志摩陆小曼,更关于到了春敏,那绝对是一棵凄凉忧伤悲惨的树,那树的皮肤光洁而冰冷,那树绿色的长发鬘鬘,她的心冰冷了冰冷了。她听到了,也看到了,千百年了,骨头是这般坚硬。
    但她还是要走下去,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胡同。
    谁家的小孩在哭泣。走在深深的胡同里,风里仍见墙上曾有红杏伸出的影子,那杏树的枝梢与绿叶正在墙外摇曳,她的心也摇曳着,摇曳着去找林箕天,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的心里有一棵疯狂的草,在有风无风的天气里狂长,那是爱,不可遏制的爱情啊!而在乡下,她想着,乡下的爱情呢?它只是一棵野草,她也是,不敢理直气壮地走在大道上。
    她就那样的走在街上了,低着头,摇摇摆摆。
    她不望街上的人,她的心是那样的痛苦。
    而有人就望她,终于认出来了。“白玉宛,”他们说。
    白玉宛便笑,笑的勉强而难看。
    “你在哪里了?”那些人问她。
    她感到为难,她不想说话,在那一瞬间,不说话当是天下最好的事,但她又抵挡不住。
    “我,我现在么?我在省城。”她忽然撒起谎来,虽然她也为自己的虚伪而厌恶。
    可是她是在潜意识之下保护了自己,她犹如一只惊慌的鸟儿,她要逃遁。
    那些人便露出很羡慕的样子,她却有着犯罪的感觉,她匆匆地走过去,谁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呢?
    谁知道呢?但她自己知道。
    “她不是被屈小钱劫走了吗?”她怎么又回来了呢?”她耳边终于又有人说。她回头看,看到了一张神秘兮兮的脸,而那时阳光若虫子一般在那张脸上爬动。“他娘的!”她骂了一句。
    她的骂声在阳光里跳跃,像火一样燃烧,令他的心升起了仇恨。
    她又深深地悲哀,悲哀着……
    她想起了他们的“秋野”文学社,想起她与林箕天共同度过的岁月,她悲哀了起来,她险些要哭出来了,风是一荡一荡地吹着,她的心也一起一伏。
    什么东西是可以指责的,什么东西应该热情地赞颂并呵护。
    在这片土地之上,没有人知道,模模糊糊。她哭了,走在那条街上。
    她走进了她家的门,一眼看到了那棵树,她想起了春敏,吊死树上的春敏。
    而她呢,站在庭院里,望着那树,那是一根骨头似的东西,枝繁叶茂,坚硬且不肯倒下。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眸子里满是悲哀。正屋的门开了,小弟从房间里走出来。
    小弟望着她,她望着小弟。
    “姐,你回来了,”小弟呼唤着她。
    她笑了,她哭了,她一把抓住小弟的手,她是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站在那棵树下,天空里有流浪的云,她的心里是那样的激动。
    她曾经在陌生的城市里孤苦的游荡,像幽灵一样漂游,她的心一直漂泊。
    她曾唱着那首流浪的歌,月亮破碎的光照着回乡的路,洒在城郊破破烂烂的建筑物上。
    她的心破碎……她的身子蜷缩在床角,风吹过去,吹过去……
    她不能不流泪,面对了她的小弟,她握着小弟的手,而娘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望着自己的女儿,把女儿瘦弱的身子拥在怀里。
    她的心颤瑟着,竟似融进了春水里,她似是从噩梦中挣脱了出来,终于爬出了囚缚的茧,获得自由了……
    她依偎在娘的怀里,她才忽然发现,在乡下有着最爱她的人,有着她最爱的人。
    他们走进房间里,她看到了爹,爹躺在床上,一脸的哀愁与憔悴,但当看到她时,爹从床上坐起来,爹笑了,“玉宛,你回来了”。爹好像是一张绷紧的弓松弛了下来。
    “嗯,”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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