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茉莉的照片流泪,请求她的原谅,照片上茉莉温婉地望着他,一如爱他时的曾经包容,他所有的背叛所有的伤害,茉莉从未指责甚至从未谴责,即使这些伤害,让茉莉咬碎了牙齿都不能坚持,她宁愿选择失去生的权利,而绝不是对婚姻的放弃。
那段日子,阮石用从未有过的细心和温情呵护着离去的茉莉,她在身边时,他开始内疚在她活着时,自己从未有这般仔细地呵护过她一次。
内疚像疯狂的火焰燃烧着阮石的良知,却已是于事无补。
在悔恨中,所有的内疚被燃烧成灰烬,阮石走出来,他走在街上呼吸着初夏的气息,想起一个叫万禧的女子,茉莉已经失去,所有的怀念和内疚都失去了意义,她像一道陈旧的风景,在瞬间,以痛疼的方式闪到了生活的背面,成为过去式。而未来,对于他终将还要继续,上帝在让男人出生时笃定他们是一种不愿回头观望的动物,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停留在过去,自古痴情的都是女子而薄情的总是男人。
他们的内疚只在瞬间真实,死亡从来都是一个画在别人生活中的结束符号,除了给人一个新的生活契机,对于他人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惩罚自己失去观赏美丽生活的权利而已。
当缅怀彻底失去意义,阮石更多的是在设计未来。
初夏的城市,到处呈现一片生机勃勃。万禧这这个名字,想迟发的才袄芽,疯疯张张的伸展在他的心里。
6
在阮石给我打电话之前,关于茉莉的死亡,我并不知道,或许阮石也曾经试图告诉我,却把握不好说的时候该用怎样的语气,伤疼和兴奋,显然都不太合适,毕竟我们都是凡俗不过的男女,没有足够的大奸大恶,漠视不了一个人的死亡与自己有着摆脱不掉的干系。
他说:万禧,茉莉走了。
他的声音已是安淡,伤感苍凉里隐约的欣慰,他藏不掉。
她去了哪里?
他缄默,浅浅的呼吸里穿梭着犹疑:她死了,自杀。
哦,我说:知道了,是我们杀死了她。苍茫而荒凉的罪恶感涌上来,我放下电话,依在桌子上身体和心灵,都是凉的,最初的开始,本是一场游戏,游戏的终结,却是一个人的生命,重重地横陈在此后的生命里。
茉莉的死,是修建在我心中的牢狱,它绵软而坚固,任凭我一生的冲撞都突不出去,我的快乐将被它囚禁一生,良心不得安宁。
阮石来时,我还依在桌子上,想茉莉的死亡,心翻涌着剧烈的痛。
阮石黯淡的看着我,说:茉莉死了。
他瘦了,有一些苍茫,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只好,他默默到拥抱着我,伏在我肩上重复:茉莉死了。
我也说:茉莉死了,她选择了用死横陈在我们之间,谁能跨越死亡继续一场游戏?
我的一只手拉开抽屉,拿出锋利的美工刀,我举着它,在阮石面前晃了晃:阮石,你信不信,我会用它割断自己的动脉?
阮石试图夺下它,我闪开,锋利的刀刃贴着手腕:她死不意味着我们之间结束。
他张着两只手:万禧,放下它。
阮石,茉莉死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么?不对,她用死封锁了我们的继续。
他望着我,忽然的,像豹子一样冲过来,夺我擎在手的里美工刀,是他一贯喜欢霸道而不给人留下商榷的余地。
我们的身体扭在一起,如同那把刀子是将要刺向对方的致命武器。
挣扭中,美工刀刃,冰凉地切开了我的手腕,一粒两粒血珠滚出来,然后是纷纷的,它们像三月的落樱缤纷,无声无息地飞溅着;烈焰般的花瓣。
没有丝毫的痛疼知觉,我举着手腕,鲜血越来越多地在喷涌,望着阮石,我的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微笑。
阮石有点懵,他晃了一下头,看着我的手腕,像一个刚刚闯出梦境的人,带着不相信的这是真实的表情。
身体里开始有寒冷在流窜,失血过多让我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寒冷,我控制不住因寒冷而来的颤抖。阮石绝望地大叫一声万禧,飞快地脱下羊绒衫裹在我的腕上,抱起来往楼下飞奔。
在飞奔去医院的路上,阮石一只手死死地攥住我受伤的手腕,他眼神里的癫狂消失了,我身体里奔涌而出的血液,淹没了他的疯狂。
在医院里,他坐在一侧,失神地看着大夫给我处理伤口,眼睛里是心疼的怜惜和爱情远离的淡定,处理好伤口后,我坐在病床上,他到走廊外面打电话,隐约中我听见他叫粟米的名字。
然后,他再没有进来,一点都不好的阳光,有点浑浊的医院的空气,像极了我生命中这个最糟糕的日子。
粟米很快就来了,她在走廊里,狠狠地骂了阮石,自始至终,阮石没有一句话的反驳。他像一个垂暮的老年雄狮,悲哀地任凭粟米的谴责像落石一样滚向自己。
我宁肯选择死亡亦不要跟他在一起拥有未来的方式,彻底绝望了他内心最后的一丝希冀。
粟米进来,她握着我缠满纱布的手,眼泪扑簌蔌地落下来。我们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自己,我们都明白安慰是一种虚假的,在实质上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敷衍,所以,我们从来都不会用任何语言安慰彼此。
在医院里呆了一周,每天早晨,护士给我送来一束鲜花,不说送花主人的名字,我知道是阮石。我看了一下,让护士帮我送给其他病人,这个男人就此将退出我的生活,他一直像一棵树生长在别人的园子里,我只是隔着园子的围墙嗅过了他的味道。
一周后我出院,阮石来接我,我们平静地对望着医院的走廊里,粟米远远地看了一眼,离开。
在走廊的两端,我们看见了我们眼里的平静,那些曾经的前尘后世,远远地飞走了,在看见鲜血从我手腕上飞奔出来的那一刻起。
阮石说:让我送你回家,最后一次。
我默默地上了他的车,一路上车速缓慢如爬行,谁都没有说话,阳光还是好的,车子里的人像经历了千年万世的沧桑,我们穿越街市上的每一个人的身旁每一辆车的一侧,一些生活的痕迹,在此以后将彻底与我们剥离成为过去式。
车子停在楼下,我拉开车门,阮石一把抓过我的手腕,他看着我腕上那道正在愈合的伤口,眼泪轻轻地落下来,另一只手,缓缓地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我的掌心里。
它们落下的片刻,无声无息,像我们这场纠葛的落幕,痛疼都被隐没在过去,笃定的这场感情是我们彼此生命的里伤口,可以回避,却是抹不掉了。
我下车,慢慢上楼,在5楼的走廊,我回头看了一眼,阮石坐在车子里,像当初一样,穿过半看来的车窗望着我,眼里弥漫着无尽的柔情,只是现在,是结束的方式。
我依在门上,缓缓地顺着门坐下来,终于,眼泪流下来,终于,我可以为屏弃过去而一个人哭泣。
我翻出那个钻石项坠,看也不看,顺着窗子,扔出了我的生活。
1
手腕上的伤痕,慢慢地暗红,然后慢慢地变白,是一道明晰的伤疤,像一只小小的蜈蚣在我的腕上,伸展着定格式的伤疤。
夏天来了,我只能穿着长袖的衬衫,这道伤疤,如果我能够隐藏,一辈子是不想给人看的,我不愿在别人好奇的目光里回首起过往的故事,曾经的故事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可恶的女人,为消遣自己的寂寞,残忍地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存权利。
女子比男人更善于背负内疚,它像一个越来越沉重的十字架,在每一个过去片段闪现的时候,跳跃着,砸中自己。
我和阮石的事情,尽管我们曾努力保密,随着茉莉的死,我的受伤,终还是沸沸扬扬传开了,在所有熟悉的人面前,我有了一种时刻被偷窥的感觉,这滋味很难受,让我不愿上班不愿上街,这种感觉,像试图用一张单薄而易燃的纸包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我的手腕上,长长的衬衣袖子,对于别人不过是一些欲盖弥彰的提示。
试图辞职,却找不到任何一家单位能够给予我如此大的自由度,还能让我养活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我用漠然的嘴脸,挣扎在熟悉眼神的窥视里。
夏天到来,所有想在这个季节展现美丽身材的女子,让粟米少有空闲,我去她的店子,她总是一边跟顾客忙碌一边跟我说话,语言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细节相互不能连缀,偶尔她会提起小武,然后茫然,生意是欣欣向荣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像一串挂在墙上陈年旧画,她真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好了,是扔掉还是任凭它悬挂在墙上,让自己扫一眼就心神不宁一辈子。
在最渺茫的时刻,我们会说一些渺茫的话,比如等我们老了,我们去老年公寓,或许那里会有遇到一个睿智的老男人,可以和我们坐在黄昏的摇椅上,分享彼此的年轻时代。
而我们现在的生活波波折折,就是在我的迟暮年代积累一些可供我们苍老的嘴巴不会因为无话可说而憋酸的话题。
粟米说:等我们老了,穿得像两只花蝴蝶,穿梭在老年公寓里。
我笑:干嘛要穿得像一只花蝴蝶?
她翻了一下漂亮的眼球:我们的脸老得没法看了,总要用漂亮的衣服遮掩一下苍老的感觉,难道我们要像街上穿着灰暗衣服的老年人一样打发剩余不多的岁月?
然后,我们一起笑,笑得脸上一片茫然,未来是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
后来,我们发现,在我们设计的老年生活里,曾经纠葛在我们生活里的男人,从未在我们的设计里出现过,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抛弃了他们,至少打算从记忆里扔掉。
生意的忙碌让粟米和男人基本绝缘,她跟我说:男女之欢算得了什么,和没有爱情的男人上床,当他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