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变?」
李珣本想再问,但看明松没有深讲的意思,只好将一肚子疑问暂时按下,问起其它的问题来。
只是,又说了没几句,海边便又有散修冲关,明松只好舍了李珣,前去封堵。
这一去,便再也腾不出时间来。
李珣在后面观望了一下,终于还是拔出剑来,朝着一个刚刚冲过明松剑气封锁的散修追了过去。
「原则上……嘿,也就是看心情好与不好了!」
李珣才帮着明松砍翻了两个散修与一个小妖,便被他赶回不夜城去,到主事仙师处,领了流动哨所必须的几件法器。
直到这时,李珣才想明白,主事仙师与他初见时,那笑容由何而来。
这分明就是早已知道他的分派结果,却按住不发,让李珣先去见同门,也算是送出个情面,李珣自然是要道谢的。
主事仙师笑咪咪地受了礼,这才给李珣安排流动哨的具体工作。李珣听了几句,便明白为什么自己给安排在了这个岗位上。
只因为流动哨的工作,除了要求修士在禁法上有一定造诣之外,还要修士心思灵动,知道进退。
否则,本来是要你示警,你却拔剑冲上送死;或者要你当机立断砍人的时候,你却为了几只耗子招惹一大批高手过来,这种人必是做不了流动哨的。
「看起来,自己的形象在各宗之间,已经定型了。」
李珣暗自沉吟,浑浑噩噩过了几年,有些事情到现在才真正地清晰起来。
定型了不要紧,重点是如何一以贯之。
在邪宗,你喜怒无常,那叫高深莫测,但在正派,便是心思诡诈的代名词了。
他心中暗暗警惕,又听得主事仙师道:「其它的法器也就罢了,最关键的就是这「长风哨」和「参星盘」,一个是求援示警,一个是任务方位,这用法,你要仔细记了。刚才我已将你编入流动哨的队列中,或许任务马上就来……」
李珣点头,先将那个玉制的柳叶哨收入怀中,又拿起极似罗盘的参星盘,极稳当地操作了两下,主事仙师见状捋须微笑,显然十分满意。
便在此时,参星盘上玄光一闪,主事仙师不幸言中。
主事仙师讶然凑过头来,瞅了一眼,不由叹道:「乱了,真乱了。这才刚刚编入,便轮到你做,唉,快去吧,接战中区,正是敝宗所处之地。若有什么不懂之处,也有上人照拂,说起来,上人对你也是颇多称许呢!」
李珣眉头一跳,也不再多言,应了一声,便直向北边飞去了。
「参星盘」所指的地点,是禁制需要维护的地方,李珣到达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只是地面上残留的痕迹,表明不久之前,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战斗。
就是这场战斗的余波,毁损了附近方圆数里的七八处禁制。
李珣目光一扫,确认周围相对还算安全,这才蹲下身来,检查毁损的禁制。
和他估计的差不多,虽说不夜城与夜摩天之间几乎已被各种禁法布满,但其中真正具有杀伤力的并不多。
一方面,是那些杀伤力极大的禁制费心费力,又对周围环境要求颇高,并不现实。另一方面,这类禁制一般都有宗门独特的心法在其中,一旦损坏,也只有本宗之人才能修复,重复利用率太低。
所以,这些地带布下的,多数还是像他现在所见的这般,以示警、探测为主的小禁制。
不需要什么独门手法,各个宗门的修士,只要有些禁法修为的,便能试着修一下,当然,若要平凡中见出效果来,那还是要看布禁之人的水平。
李珣便觉得眼下这几个禁制,布置得很有意思。
只是平平常常的探测禁制,却因为几个微妙的气机变动,变得「迟钝」起来。
以李珣所见,除非是真人境高手经过,且又「邪气冲天」,搅扰大气,否则这禁制绝不会发动。
这种在别处看来是废物的禁制,用在这里,却和此前局势与各宗要求契合如一,又清楚地回馈在参星盘上,极见巧思。
这种禁制虽然简单,但李珣也能从中看出些手法端倪,他现在就估摸着,这应是回玄宗的手段,否则不会在简单中如此峰回路转,举重若轻。
虽说是第一次工作,不过李珣做来,也算得心应手,不过才小半刻钟,便将周围损坏的禁制修复一新。
他站起身来,正要喘口气,「参星盘」便又震动起来。
「又来?」
李珣总算是知道流动哨的苦处了,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拒绝的资格。
挠挠头,他扫了一眼,见那位置距此地不过数十里路,知道是按照就近原则分派,只能叹了口气,向那处赶去。
「类型……一样,手法……差不多,损毁程度……一般,损毁原因……强烈冲击,然后……」
他耳朵动了动,蓦地抬起头来,望向西方天际。
这里距明心剑宗的防区,不过百里之遥,在这边也能隐隐看到本门剑光,在空中迁幻挪移,想必又是和哪个入境强者打成一团。
前方,海天交界处,以夜摩天的永夜天空为背景,也有数道绚丽至极的「极光」铺开,元气震荡,绵绵不断。
那应该是不夜城独有的极光千变法,显然那处战事,也是正在热头上。
后面……算了,还是干好自己的本职吧。李珣自嘲一笑,低下头去,开始捣鼓地上的禁制。
数百条细密的气机在他的归拢下,引动元气,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暂时遮掩过了外界的声息。
看着一条条气机落入预定轨道,李珣似乎也蹲得久了,稍稍动了一下身子,便在此刻,电光闪过,外界的大气似乎也给惊了一下,慢了半怕才响起嘶哑的破空啸音,还有沉沉的长剑出鞘声响。
没有任何征兆,李珣回剑斜斩。
铮地一声清鸣,从肋下飞出的剑光被不可思议地格开,李珣却彷佛早已料到这一点,身形借力,反而从出剑的另一个方向转过来,又是一掌横切。
这一掌却切了个空。
李珣用错了力,依然不慌,手上一松,青玉剑脱手飞斩,身形则顺势前冲,在地面上连续几次翻跳,如灵猿般跃出十丈之外。这才冷冷回望,入目所见,却让他呆了一呆。
「上人?」
刚刚挡住他狠辣双击的,正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并有赠宝之恩的不夜城主,天芷上人。
一别数年,她身姿如故,依然美得令人眩目。
此时,她纤长的手指轻拈住青玉剑锋,目光在上似笑非笑地一扫,这才迎上李珣的目光。
李珣忙正身行礼致歉,一点儿也不敢提到刚刚她无声无息贴近,给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天芷上人不置可否,稍一使力,将青玉剑掷还。见李珣小心翼翼地收起,这才灿然笑道:「好剑术!而且,够狠辣!」
李珣垂下的脸面微微一抽,紧接着便听到这位美人儿城主轻轻的赞语:「这才是实打实的交战技巧,很有当年明玑的风采,看来,她把你教得不错啊!」
听得天芷上人并没有因为他这狠辣失度的一招而不快,李珣在逊谢之余,也暂时放下心来。
只是,天芷上人怎么说也是一派宗主的身分,和低辈弟子开这种「玩笑」,不太合适吧。
正奇怪间,天芷上人淡淡开口:「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李珣愕然,却不敢怠慢,乖乖地走上前去。
天芷上人却不看他,而是侧过脸去,看海的那头,猛然黯沉下去的天空。
在李珣迷惑的眼神下,她低声道:「牛力士死时,你在他身边。」
李珣心头一抽,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天芷上人展现她一贯的直率风格,没有半句废话地道:「你把当时的情形讲给我听。」
见她的情态,李珣心中又是一激。
看着这美人儿城主唇边不自觉抿成的倔强高傲的弧线,他心中奇道:难道这天下的鱼儿,都能让一只猫给吞了?
心中念头百转,表面上只保有一丝最自然生成的疑惑。
他尽力以一种客观的语气,叙述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当然瞒去了一些不该说的情节:比如牛力见他时的语句转变,还有接下来与林无忧的遥空对话。
即便如此,当天芷上人听到牛力士反复嚎叫的词句,以及其死法时,李珣看得清楚,她的情绪似是冲破了什么桎梏,萧然肃杀之气猛然透体而出。
即使是一闪而逝,也让距她不远的李珣皮肤发凉。
在李珣再三确认自己话中没有什么不妥的时候,天芷上人轻轻吁出一口气,在越发敏感的李珣看来,这吁气中的意味儿,也是复杂深刻,难以辨识。
她和古志玄之间,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李珣几乎已能肯定这一点,但他仍要做出一副迷惑而好奇的模样,向天芷问道:「上人长年与散修盟会为邻,可知道牛力士所言「他知道」,究竟指的是什么?那个……们,又指的是谁?」
他差点儿脱口叫出「骚娘们」来,幸好及时含糊过去,不过,天芷上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在想心事。脸上神情变幻虽不算明显,但依然展现出丰富的信息来。
李珣偷眼打量,心中所想,也就越来越趋于复杂。
便在此时,天芷微微垂下头,李珣看得真切,她的肩头竟在微微颤抖。她……哭了?
这事真是……佩服、佩服!
李珣感觉自己的口中一片说不明白的涩意,但这种时候,他只能苦笑。
且不管玉散人究竟是生是死,单凭这一手,他便不得不大赞一声。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不是被宗门禁足千年的青吟,而是统御一方宗门……
耶?
他的念头突地断掉了,只因为,当天芷上人颤动的肩头更加剧烈之时,李珣已看得明白,这哪是在哭,分明就是在强抑着她胸臆间的笑声,忍得何其辛苦。
而最终,天芷也没有忍下去。
开怀而敞亮的笑声冲喉而出,在辽阔的荒原上远远地洒出去,听得出来,这其中没有一分半点儿的挤迫和压抑,完全发自心间,是真真正正,毫不伪饰的笑声。
李珣听着,看着,以至于呆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不够用的时候。
他从未见过一位女性,尤其是天芷上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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