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永远立于省里房屋开发龙头老大的地位!”
江总身边一帮人使劲鼓掌。
左边那个大款不满意了,挥手叫来小姐,令助手往银盘里扔百元大钞。助手边
往里数边看老总的眼色,扔了五张后,他停手了。
大款眼一瞪:“嗯?”
助手又往里扔,到第十张时,再次住手。
大款:“你他妈——”
助手赶紧接着往里数,第十八张时,大款挥了挥手。
“再加八十八零头。”大款说。
助手如数执行。
大款向着助手吩咐:“你亲自去献给梅小姐,点她唱《打靶归来》。老子是合
资企业,财大气粗,老子的集团才应该在省城的房屋开发里先拔头筹。华宇是什么
东西,敢随便称什么龙头老大!老子一枪一个把他们全打落。”
“是,董事长。”助手微微躬腰,捧着银托盘走上台。
另一桌,江总一伙人警惕地看着台上。
助手与梅佳丽热烈握手,小声说了句什么,只见梅佳丽笑吟吟点点头。
助手用话筒向大厅内宣布:“这是乘风开发集团强军董事长送给梅佳丽小姐的
点歌费,吉利数,1888元!”
厅内各个角落响起掌声,强军得意地四面环顾。
只有华宇那一桌死寂无声。
舞台上,梅佳丽接过话筒,她见惯不惊似地,既不受宠惹惊,也不随意怠慢:
“谢谢乘风集团的强军董事长。乘风集团是我们省城房屋开发界真正的龙头企业,
真所谓‘只要乘风咳声嗽,大楼也要抖三抖’。不过,请强董事长可不要随便咳嗽
哟,把有些偷工减料修成的大楼一下咳垮了,可要出现意想不到的人命案哟。”
强军那桌的人喜笑颜开,互相碰杯拍肩。强军本人笑得下巴上的两片肥肉直打
抖。
“刚才是一句玩笑话。”梅佳丽又说,“好了,祝强军董事长身体健康,万事
如意。祝乘风集团青云直上,鹏程万里!下面我演唱强军董事长点的一首老歌《打
靶归来》,希望大家满意。谢谢。”
强军那桌的人大声欢呼。
华宇的江总憋得一脸铁青,突然站起来,高喊一声:“慢!”
梅佳丽停住。
强军一桌停止了欢笑,冷峻地注视着事态的进展。
江总“刷”地抽出一摞捆扎整齐的票子:“这是5000元,全部给梅小姐了,我
也点唱一首老歌曲,志愿军的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我就要听这个,
你唱!”
江总的人大声欢呼。强军的人马悄无声息。
没容梅佳丽回过神,只听“啪”地一响,强军拍案而起:“我这是1万,我点梅
小姐唱《打靶归来》!”
轮到强军的人暴跳暴笑,而江总的人偃旗息鼓了。
江总不示弱,迅速再抽出一叠钱:“我这儿1。5万,唱志愿军战歌!”
他的手下重新开怀欢呼。
“老子两万,”强军抽钱,“打靶归来!”他的人一阵喧嚣。
江总刷地举起皮包:“两万二,志愿军战歌!”他的部下欢呼得震耳欲聋。
“管你他妈的出多少,”强军怒发冲冠,“老子永远比你多两千!”他的部下
齐声喊好。
“老子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鸡,”江总不怕强军出言不逊,“老子也永远比你
多两千!”他的部下则以挥拳拍桌响应。
对抗中,两帮人马向中间越涌越近,人人挥手撸袖,个个横眉侧目,火药味逐
渐变浓,在相互不到两步距离时,其他桌上一些观战的客人已在寻路逃窜了。
眼见不测之事就要发生,几个保安风风火火地从安全门后出现,是舞厅经理把
他们召来的,经理苍白着一张脸,大声吆喝着保安赶快去劝架。
蓝豆跑到梅佳丽身边,脸上的焦急一览无遗:“梅姐,快走快走。”
梅佳丽见惯不惊的神态:“无所谓。”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已经向舞台后面移
步。
就在这时,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暗影里,走出一个男人,他大概一直在那里静静
地听,眼看实在不行了,才不情愿地走出来。他身材不高,面容整肃,他的出现,
仿佛三军夺命中的上将军,一下使混乱的场面安静。
“强总,华总,”他说,“请都息怒。”
两个刚才还很激愤的男人,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见了老师,立刻安静下来。
“这是我的女友,”他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舞厅里足以让人噤若寒蝉,“你
们都给我个面子,我要接她走了。”
两个男人露出吃惊的神色,可是都说:“米总你请,不知是米总的朋友,请多
包涵。”
最吃惊的当数梅佳丽,这不就是上个月给杨总唱堂会遇到险情,、把她脱出尴
尬的米建国米总吗?想不到这么有面子,在商界,仿佛没有他吃不开的地方,就那
么轻轻一句话,管他是龙是蛇都俯首应命。
米建国走到她面前,轻轻地,还是那句时常响在她心里的话:“要回去吗?我
送你。”
梅佳丽就点头,就乖乖跟着他走,米建国伸出胳膊,很绅士的,只微微抬了抬,
梅佳丽不知怎么搞的,着了魔一样,信赖地把自己的右臂插进去。米建国带着她,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昂着头,女皇般地,步出了辉煌的歌厅。
坐在米建国豪华的卡迪拉克里,两人都没有出声,米建国仿佛一心一意在对付
汽车,梅佳丽心事重重,偷偷地侧眼不时瞟一下他。
城市的夜晚比白天辉煌,白天灰蒙蒙的肮脏被夜的大抹布抹去,霓虹灯使城市
焕发出无限生机,各个夜总会、酒吧和歌厅里飘出或刚劲或温柔的音乐,一座座豪
华酒店的门外停满了漆色锃亮的小轿车。现代大城市的生物钟与人类相反,现代大
城市是在夜晚苏醒的,像一个此时睡醒的妇人,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精力旺盛,
情欲亢奋,把所有欲望强烈有所期盼的男人女人搂进她五光十色的衣裙。
直到光辉小区到了,车灯里映进了梅佳丽住的那幢六层出租楼,梅佳丽才从沉
思般的状态里清醒,跨出车门时,她觉得至少应该表现出一点教养,于是回头对米
建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米建国叫住了她:“还去那里唱歌吗?”
梅佳丽不明究里,然而不唱歌她能干什么呢,唱歌是她的追求,是她生命的存
在形式。她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不唱行吗?”米建国说,眼睛盯着前方的街灯,不看她。
这下梅佳丽口答得断然,“不行。”
米建国好像叹了口气,然后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你可以换一种活法,
可以比现在活得体面,尊严,而且一样的愉快。”
梅佳丽仿佛受到了刺伤:“你是说我现在活得下贱?没面子?你想拯救我?”
“就算是吧,”米建国肩膀微耸,“酒店和娱乐界的人,从来把你们看作高级
妓女。”
梅佳丽觉得自己的心紧缩地作痛,但她强忍住,口气却异常缓和:“那你呢?”
“我不了解你们这一行,我只是就现象而言。”
梅佳丽不知为什么自己就大喝了一声:“你不了解,那你就没有发言权!”
话罢,她一转身,怒气冲冲地向单元的楼道门里冲去。
进了屋,她不知怎么没有开灯,而是抢先跑到窗前,偷偷向下窥视,米建国的
汽车久久没有启动,在小区的这条小巷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蜇伏在昏暗中。直
到有一辆出租车送人至此,嫌他挡了车道,按了两声喇叭,野兽才像猛然清醒过来,
车身一颤,尾管喷出淡淡的白烟,悄无声息地滑向前面的巷口,一转弯,不见了踪
影。
这一晚梅佳丽失眠了,翻来复去的,头脑里总是米建国的形象,他是什么人,
他干什么的,为什么那些看似赫赫有名的人物只听他轻轻一喝,全都有所收敛?当
然她也生他的气,连他这么一个看似很有教养的人,竟对从事艺术的人是这么无知,
他们这种人,接触的女人都是对他们摇尾乞怜的,投怀送抱的吧?不然他们不会以
为演艺界的所有人都一个德性,只要面对有钱人,全都成了见钱眼开的妓女!
第二天清晨,她头痛得厉害,直到下午才起床,冲了个沐浴,坐在小镜子前用
风机吹头发。
有人啊〕,三长两短,是蓝豆的,蓝豆一直用这种信号,蓝豆说,每个熟人都
应该有信号,若是乱了章法的,一定是陌生人,你就不要开门,先问清楚再说。城
市大了,就像树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人室抢劫的多了,大多是到大城市里
来掘金的外地民工,你只要扭开电视看看新闻就一目了然,每天都有几件这样的案
子发生,弄得公安局疲于奔命。
拉开门,让进蓝豆,一坐定,蓝豆就急忙打听昨晚的情形。
“是他送你回来的?”他不安地问。
梅佳丽背着蓝豆点头,手里不停地吹着风机。突然她关掉开关,回头问道:
“你知道米总吗?”
蓝豆来了劲:“我就是来告诉你有关他的事,他是我们西南地区都赫赫有名的
大老板,嘿,你要是同意与他做朋友,说不定可以得到很多方便。”
“哪些方便?”
蓝豆一时说不上,只能概而言之:“那就多了,什么方便好像都行,报上登的,
他去年只是给一所回归儿童村和慈善总会捐款,就是150万呢,还不说他赞助的体育、
灾区什么的。哎呀,他对你可好呀,哎呀……”
梅佳丽转过头,语带讥消:“我要是与他好,你不生气?”
蓝豆率真得可爱:“我生什么气,”他装得很大方地说,“你与另一个男人交
往我可能会生气,与米总这样的人,我高都高兴不赢呢,你一定会向他介绍我的,
我不是你的小弟吗,他也就会看顾我的呀。”
梅佳丽声音不高:“你暂时出去。”
蓝豆一时不能明白,脸上布满迷惘:“我暂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