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獍面露难色,道:“可是……我另一个父亲风吹雨还下落不明,残星姐也还不知道我的去向,我总得先去交代一下。”
萧暮阳一听风吹雨的名字,真的显出几分怒色,道:“不许你再叫他父亲,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就……”
风雪獍听这话有点不高兴,毕竟,风吹雨才是从小把他养大的父亲,他对风吹雨的感情再怎样也不会比对萧暮阳的浅,他沉声道:“爹,他也是你的结拜大哥,如果因为你现在武功比他高就这样不顾情义本就不对。况且,当年娘的事也确实是你们对不起他……”
“这事用不着你管!”萧暮阳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道:“可他当初那一掌差点没把你亲爹打死,你就一点也不在乎?”
风雪獍道:“当初那一掌为什么没把你打死?是因为竺罂救了你!可你连竺罂也杀了,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杀过多少人!”
萧暮阳闻言一时语塞,而后怒道:“你还在为那个女人的事记恨我?!”
风雪獍垂首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杀人,也不想你再逼我、教唆我杀人。”
萧暮阳忽而笑了,冷笑。他淡淡道:“好啊,风吹雨教得好啊,教出了个”仁义小侠“,可惜……你说这些话时应该先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没有我教你的武功和方法,就凭你那一点小聪明,什么时候才能练到今日的功力?只怕还在街上当小偷呢!”
风雪獍无言以对,但这短短几句话却让他从内心深处蔓延上来一股羞耻感,他曾经在走投无路时偷过别人的钱,萧暮阳为此而打过他骂过他,但后来,同样是萧暮阳,命令他去偷别人的内力和生命!想到这些,他猛地甩开萧暮阳的手,尽全力施展自己的轻功向远方奔去,他再也不想面对萧暮阳。
萧暮阳追了几步后停下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追上他。
在暗夜中,风雪獍几乎驾风而行,身法快如鬼魅。
风雪獍也觉得奇怪,自己的轻功什么时候有这么高?
轻灵落地后,他才想起来,《潋月夕星》上说:“练成之后,可吸取星月之精华,于暗夜中轻功大增犹如驾风而行。”
想到这些,他不禁露出一抹笑容,至少现在他的轻功强过了萧暮阳,虽然仅限于在夜里。
萧暮阳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夜色,他知道风雪獍在星月之夜中的轻功绝非常人可以匹敌,包括他自己。不过他并不担心,他也知道,风雪獍的确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而他自己也有一大堆的事等待着处理。
第二十三章:落雨霏霏
第二十三章:落雨霏霏
武当在几个月内连死两任掌门,这是自建派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不仅如此,死在萧暮阳手上的楚天阔还替竺罂承担了所有的罪名。萧暮阳杀死楚天阔,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并不想让江湖人知道,害得他几乎家破人亡的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十六岁小女孩。这本身对他就是一种侮辱。
杨非在萧暮阳的支持下成了武当的新任掌门。燕惜绝找回了侠义山庄遭劫的数亿资产,和从前一样是萧暮阳身边的得力鹰犬。
没有人看得出他深藏在心里的悲伤、痛苦与仇恨。
地下室里那具倒在血泊中的艳尸在他心底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记。那个他默默爱恋多年的女孩,已经以一种绝然凄惨的方式永远离开了他。她的死在他的内心深处,无可挽回地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在最幽秘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一切都回归到了正常的轨迹,可是风雪獍却再也没现身江湖。
他此刻正寄身在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镇,镇名凌风。
那里的人几百年来一直生活得很安逸,没有仇恨,也没有厮杀。
风雪獍已经十八岁了,他像一个普通的底层劳动人民一样在这个小镇度过了半年的时间,靠在一家饭店打杂换得微薄的生活费。
饭店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韩,在这个小镇开了好几家酒楼,可算是这一带的首富。风雪獍最初决定委身于此,是因为他的小女儿——韩落霏。
韩落霏比风雪獍小一岁,如果竺罂还活着,她和竺罂一样大。
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和竺罂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第一次远远见到她时,风雪獍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冲向她, 他以为竺罂的确没有死,他想告诉竺罂,他不会怨她,他只希望能常常见到她,陪她玩笑,为她梳头。
可是,真正走到眼前时,他看出了,这依然是两张不同的脸,虽然,同样美丽。
直到韩落霏的哥哥粗暴地推开他,道:“喂!臭小子,有你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的么?”
风雪獍才回过神来,低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竺罂终是死了,满地的鲜血证明她不可能还活着。但是眼前的少女能和竺罂长得如此相似,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慰藉,他本能地想认识这个少女。于是又向前两步,坦然道:“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可否告知芳名,我想认识你。”他才不在乎女孩身边这个壮硕的男人是谁。
韩落霏也是情窦初开的青春少女,见到美少年自然不会拒绝,刚要开口,身旁的哥哥已经挡到她面前,粗声粗气道:“你这小色鬼,别想对我妹妹心怀不轨啊!”
风雪獍道:“原来你只是她哥哥,那还吃什么醋?!”
韩落霏早已钻到风雪獍前面,一把推开她哥哥,而后对风雪獍微笑道:“我叫韩落霏。”
风雪獍和韩落霏的初次见面就在她哥哥韩毅的拳头的威胁下草草结束。当然,若真动起手来,一百个韩毅凑成一个部队都不是风雪獍的对手,但是既然决定和人家的妹子交朋友,又怎么能对人家无理动粗呢?风雪獍于是忍气吞声。
为了韩落霏,或者说为了一个像竺罂的女孩,风雪獍忍的还不只是这些。
委身在离韩家最近的一家韩记酒楼,做最下等的杂工,被人吆来喝去,他也感到别有一番情趣。在这里,没人知道他叫风雪獍,身负绝世武功,有着显赫的身世,手上还葬送过数十条人命。
人们都叫他“谢晓风”,这是他告诉他们的名字。大家都把他当作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看他长得清秀可爱,故而大多数人都待他不错。
只除了酒楼的少主韩毅。韩毅比韩落霏大六岁,他对这个妹妹早有倾慕之情,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韩落霏对他向来只有兄妹之情,而他也知道风雪獍是为韩落霏才来的这里,故而憋了一肚子气全都找机会往风雪獍身上撒。
这天,酒楼刚刚打烊,风雪獍正在帮忙收拾桌椅,韩毅腆着圆圆的肚子出现在他面前,道:“谢晓风,听说你昨天一下午不在店里?”
风雪獍放下手中的长凳,环顾四周,看到其他人都已经被赶出去了,只好躬身道:“回禀少主,昨天是小姐找我出去的。”
韩毅闻言瞪着眼道:“好啊,我留你在这儿,是让你干活还是让你泡妞?!”
风雪獍知道他又想找茬,无奈道:“我并没有泡妞啊,是小姐来泡我的嘛。”
韩毅一拍桌子,怒道:“放肆!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想挨揍是不是?!”话音刚落,他拿起立在墙角的一柄扫帚就往风雪獍身上打。
风雪獍轻巧地躲过他挥来的扫帚,而后游鱼一般绕到韩毅身后,在他的笑腰穴处轻轻一点,韩毅霎时间狂笑了起来。风雪獍又装出害怕的样子,道:“韩少主,你这是怎么了?”
韩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手捂着肚子, 一手抓着扫帚还想往风雪獍身上打。
等到风雪獍看他笑得差不多了,故意让他打中,用内力一震那扫帚便应声而断,他暗中弹了个石子解开了韩毅的穴道,而后故意摔倒在地上,可怜兮兮道:“韩少主,扫帚都打断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韩毅早已笑得腹肌酸疼、涕泪纵横,颤声道:“你……你刚刚……搞了什么鬼……?”
风雪獍从地上爬起来,委屈道:“少主,我哪敢搞鬼,是您一边笑一边打人的嘛。”
韩毅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一甩手扔下手中的半截扫帚,捂着肚子出去了。
第二天中午,韩落霏来找风雪獍,关切道:“晓风,我听说我哥昨天又来找你麻烦了,你没事吧?”
风雪獍笑道:“没事啊,我一向都很好。”
韩落霏却道:“还嘴硬,听张大婶说,昨天晚上打烊后他把你关在店里打,扫帚都打断了才放你走的。”
风雪獍笑得更开心,却点了点头道:“对呀,那……你有没有帮我做主啊?”
韩落霏道:“你还笑!不过……我不为你做主,谁为你做主啊?以后他再敢找你麻烦,爹不会放过他的。”
风雪獍赶忙做出感激的样子道:“小姐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韩落霏忍俊不禁,但转而又露出关切的神色道:“对了,他打你哪儿了?痛不痛啊?你能让我看看吗? ”
风雪獍见大厅里人多,便拉着她跑到后院,装得可怜兮兮道:“小姐,我好痛啊,却还要在这里忙里忙外地工作……”
韩落霏见状心生万般怜惜,赶忙安慰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天我做主放你的假,走,我带你去看医生。”话毕就拉着风雪獍往外走。
风雪獍却道:“不用看医生,和小姐你在一起比最好的医生都管用。”他身上本就好得很,以前的那些伤也早已痊愈,一去看医生岂不是会穿帮?
韩落霏却还不放心道:“我顶什么用啊,你究竟哪儿疼?严重么?”
风雪獍却只是微笑道:“小姐,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韩落霏怔了一下,一边说:“你能送我什么东西啊?”一边跟着风雪獍走到了他住的那间简陋的小隔间。
风雪獍神秘地笑笑,打开一个布包袱,取出一件闪闪发光的紫水晶雀翎披风。
当日他离开长安时又去过那间地下密窟,带走了那件被鲜血浸透的披风,他把它洗干净了,洗出了原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