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以及这篇小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这就是我所要表达的东西。
继明说,即使表达了这样的意念,也没有价值,意义不够。他认为我应该投向农村。他说我在投入城市之后,没有多少结果。而我身在城乡之间,应该有着更多的关注现实的东西。我说关于现实,我们有着一个适度的距离感。事实证明,没有距离的现实都是不成功的。刘继明不这样认为,他说他九八年就写出了关注农村的作品,只是没有引起应有的注意,而鬼子的小说其价值就在此。
到艾伟那儿拿来《收获》第六期,看了一会叶兆言的长篇《没有玻璃的花房》。
晚上,鬼子意外地到了,请我们二十多人在肥牛火锅城吃饭,谈歌主动和我打招呼,还问我怎么不戴帽子。
乏味的火锅,热闹的气氛。耳朵冻得要掉,真正的感受到了北京的寒冷。关仁山一路和我跑着,谈着河北的情况,一边说,罗望子,你是得买顶帽子呀。
元月5日 天晴
西扬通知我,夏商马上到。十一点,夏商到了,张者请客,我们来到朝阳公园附近的九寨渔村,那里的水煮鱼的确有些风味。
这回的张者,已经自己开车了。车是丰田车,据说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换了一辆。有路就有丰田车:不知道张者是受了这广告的影响,还是受了“丰田杯”的影响。我们都像陈奂生,分批坐他的车。我是捷足先登,去时就坐。车子的仪表盘上显示出我们在北京的此刻位置,而且自动制导和提示着张者去走终南捷径,看起来就像走进了电子游戏网络。但是我这个人总是往歪处想,我想张者要是逃跑,可就入地无门了。
晚上夏商请张懿翎吃饭,我们跟着。西扬说,没事的,我们吃夏商的从来不心疼。夏商在上海开着一家全景文化公司,先是资助过《作家》杂志,搞彩色版,后来自己搞杂志,还向我们约过稿子,结果办了一期就停了。
让我惊奇的是,和夏商一齐来的还有蒋颤文,如果说夏商是亦文亦商的话,那蒋颤文则完全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了。可是有谁知道这个男人,九十年代曾经风头正健,创作旺盛呢。能够见面真是感到安慰啊。我们亲热地招呼着,心里又不免有点落寞,当年《钟山》杂志曾经把我和他以及李洱一齐推出。由此我又想到当年,拿到一本文学杂志,心里是多么激动啊,而且每本文学杂志里面,都潜藏着精彩的小说和刚刚浮出水面的新人,那时候写小说的一大批人,像上海的林宕,浙江的黄石,都不知去向了。我非常怀念他们,哪怕是能够再次看到他们的名字也成啊。
我知道他们的消失有着诸多的因素,但我肯定不在于文学本身,同时我也为自己以及像我一样没用的人能够坚持到底感到庆幸。
我们在建国门附近,进入一个蒙古包。夏商此次来北京,是作家出版社即将为他出的一本书《掉尾巴的女人》。而作为商人的蒋颤文,到北京就像去小吃店一样家常便饭,每个月都来。蒙古包里羊肉串很地道,硕大无比,肥美无比,用长长的铁扦子扦着,张懿翎和西扬给自己要了十串,我是看着他们吃就饱了。
在座的还有夏商的朋友,写评论的阎晶明,他刚刚从山西调来,在作协办公室工作。
回来后,和张者他们打了一会儿牌。
突然想到“我写作,我自由”这句话,我知道,这是从“我选择,我喜欢”那里套来的。
元月6日 天晴
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宋晓梧,前来介绍中国收入分配的差距问题。差距过大是收入分配的主要问题。宋秘书长以国务院公车整顿最终流产的事实说明,一方面公车费超过了公务员的工资,一方面改革遇到的各种难题,真是大有大的难处啊。他认为应该加快市场化的步伐,建立城乡统一的劳动力市场,公务员改革则是政府机构改革的核心。
机构臃肿和铺张浪费,一直是中国体制的顽症,它直接导致了腐败的根基。奇特的是往往越改摊子越大。
前天的《文艺报》上刊登了胡殷红采访李敬泽的文章,讨论写作心态的问题,忧虑着“浮躁”毁灭着作家。对于我们提出的“将小说进行到底”的口号,他说可能是在表决心吧。
浮躁其实不是今天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作家的问题,十多年前贾平凹就写过一部带有预见性的长篇《浮躁》,它几乎成为世纪交叉点一切社会现象的关键词。我倒是有一个标题可以送给殷红:写作越来越功利,文坛劲吹“下岗”风。如果说上世纪90年代的文坛,还有着“新历史、新写实、新状态”的旗号的话,新世纪却是失去了大旗,批评家不再缺席,但人们所憧憬的文学多元化渐渐成为空壳,道路越走越狭窄,写实越来越具体,少见超越现实的作品。即使偶有佳作,也很快被民工风、小姐风、下岗风的沙尘暴所吹散。不是不能写下岗,下岗也的确是世纪之初的现实中国,而是几乎所有的作家都在写下岗,包括那些有才华的作家,而一个作家有无才华,往往体现在他的想象力和能否与现实拉开一定的距离上。
午饭后顺便在阅览室借书:奥康纳的《美国现代七大小说家》和阿城的《威尼斯日记》。
到楼下的109看望夏商,他送我两本书:《标本师之恋》和《裸露的亡灵》,都是朱燕玲给他编辑出版的。
在楼上刘玉栋的宿舍,碰到北京长城艺术文化中心的刘瑛,她正在向大家要稿子,希望能给他们的公司拍摄影视。据说麦家的《解密》就给了她,卖了三十万。
不管是真是假,每天生活在这样强刺激的泡沫环境里,能不浮躁吗?市场上每天都在上演奇迹,而严格说来,与文学本身越来越远,有些东西是自生自灭的。
张懿翎来了,和夏商签合同。
和西扬、艾伟打了一会儿球。在我这里,艾伟是彻底绝望了。
复印顾峥的《没有终点的站台》和朱鸿的《一次没有表白的爱》,把《天涯》杂志还给王松。我试图去尽力寻找一种叙事的腔调和结构。我想创造一个新全知全能者,但又不是单纯的第一人称。
元月7日 天晴
下午《小说选刊》搞活动,创刊二百期的纪念和评奖,毕飞宇、苏童昨天就到了。班上有一半的同学前往参加。其实《小说选刊》一个星期前就发了请柬,只不过分两次三次发的。有些则是口头通知的,像我就是孙惠芬电话通知的。大概是他们厚此薄彼的做法,引起一些作家的不满吧。作家这个职业,是最没准的职业。谁知道谁就一辈子走运,一辈子背运呢。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我也不会因为选刊的趣味,去改变自己的写作方式。
我陪着艾伟去了人民文学出版社。书市即将开幕,艾伟想努力一下,让人文社为他的书《爱人同志》适当的做些宣传。
人文社位于朝内大街166号,坐南朝北,艾伟在门房登记,我站在一旁看路上的人流车流。正好王干出来,他也是去参加《小说选刊》的活动。招呼了一声,他就匆匆走了。本来是想到他那里坐坐的。
我们先到北楼找刘稚,艾伟的责任编辑,一个瘦而有神的女人,嘴唇翘翘的,穿着一件风衣。
艾伟抄写信封,给评论家们寄赠样书。刘稚和我聊她编的《漫画情歌》。纸张很好,定价二十八元,贵了些。她说这本书她费尽心机,销量很差。我建议可以改为线装本,干脆再土一点吧。市场无办法,她感慨,并问我要书看。
接着刘稚带我们去南楼,《当代》编辑部位于三楼。这是一幢80年代的老房子,楼道里弥漫着煤气味儿,编辑部一共六间办公室,除了书尘味还有饭菜味儿。
周昌义和我聊我的小说,他认为小说里头既然没有了叛逆,对于性的描写就有些脏了。中学教师和女学生的故事,不好。作者的艺术才华被淹没于其中。性在今天已经没有价值了。那什么是有价值的呢。他说基调最好再高昂一些。
艾伟过来,我撤出,和谢欣、孔令燕聊天儿。
回来的路上,艾伟很沮丧。由于题材敏感,《当代》觉得那本书难做宣传。
晚上和潘灵、李西岳、衣向东及夏坚德打牌正酣,荆歌、张懿翎推门进来叫,苏童他们在酒吧里,招呼我们过去。
巧克力酒吧在建国门附近,我们去了一帮人,张梅、戴来、吴玄,还有夏商、李玉衡。《小说选刊》的人都在,还有鬼子、李敬泽、荆永鸣。孙惠芬先走了,说是灯光刺眼。不一会儿,程绍武也来了。
张懿翎在念叨她的狗经,球经则是毕飞宇和荆歌的话题。不管到了哪里,他们都要说道说道他们的乒乓球。我眼见他们打过球,感觉总没有他们打嘴仗来劲。零点时分,《小说选刊》的人先走了。苏童留我们再坐一会儿,难怪敬泽要说,苏童、飞宇来了,罗望子、荆歌也算是盼到娘家人了。这期间,还出了一个笑话,苏童的鞋子脱胶起层了,一走起路来,就咯吱咯吱的响,像个没牙的老太婆吃海蜇,一开始我们没注意,后来,苏童自己也忍不住了,这可是他从国外买回来的鞋呢,放在家里好几年了,这次进京才拿出来穿。我们让苏童伸出腿来,一看,那鞋底已经如狼狗的舌头龇着,半掉不掉的,想撕又撕不下来,弄得苏童满头大汗,众人则笑成一团。最后还是服务生找来剪刀,连同另一只没有起层的鞋底一齐剪了,“反正它迟早也得掉!”苏童一边剪,一边嘟哝着。
又坐了两个小时,就那么静静的,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不时喷出一些智慧的火花,肚子也饿了,又不好意思说。苏童一个劲地催着大家点一些东西吃。还是张懿翎老实,要了个馕,我要了一碗面条,据说二十八元一碗。
元月8日 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