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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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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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俩上去了 ,该着姑嫂俩了,就见这姑嫂二人,看看前面的陡坡,又看看后面的车,反反复复看了几回 ,忽然地,小姑子就一转车把,向了路边的河坑去了。嫂子先是一怔,随即也配合小姑子向 河坑边拉去。 
  后面的人看着她们,并不上前阻止,只有人喊,别呀,大伙帮着一推就上去 了!但都知喊也是白喊,凡把土往河坑里倒的,一定是没有一点气力,没有一点办法了,这 个坡上去了,下一个坡怎么办?这一趟拉去了,下一趟怎么办?气力的事不比别的,没有就是 没有,人家帮也帮不来的。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坡上不去了,或者平地上也拉不动了 ,一眼又瞥见了河坑,气力一下子就散了,谁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不把土扔进河坑里,心就 不甘了似的。 
  还是蒋寡妇眼尖,一下子就发现小姑子为什么哭了,原来她的棉裤后面,醒 目地洇湿了一块,那既不像汗水,更不是泪水,显然是血水嘛!这闺女八成是来月经了呢!果 然,有血从裤腿里流出来了,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上,却很快又被淹在腾起的尘土里了。 
  蒋寡妇没有声张,李三定却随了她的眼神看到了,他立刻转移了目光,没敢再看下去。女人 的月经他多少是知道些的,他忽然觉得,跟这姑嫂俩比,自个儿的困难简直算不上困难了, 不就是费点力气么,不就是跟这蒋寡妇别扭点么,上坡就上坡吧,不管它是多陡的坡,只管 拼了命上就是了! 
  李三定和蒋寡妇,弯腰,弓腿,蹬脚,又一次地上坡了。 
  奇怪得很 ,这一回,俩人都觉得力气还没用尽,坡却已被他们爬上去了。有一瞬间,他们的确感到了 坡度的危险,身后犹如吊了块巨石,随时都可能让他们人仰车翻,但瞬间过去,坡也过去了 ,他们的车的确平稳下来了,他们的腰的确可以直起来了。他们先是向车后看,怀疑有人帮 他们推车,然后又相互看,猜测对方比上一回多花了力气,但都没有。都没有意味着什么? 他们拉着车,长时间地沉默着,连他们自个儿也搞不明白了。 
  但就在这沉默之后,他们达 成了一种默契似的,再有多难爬的坡,再有多难走的路,他们都可以齐心协力地平安地过去 了。蒋寡妇再没有抱怨李三定的话了,李三定对蒋寡妇也少了反感,虽然之间话不算多,但 双方的信任是有了,在这样一条漫长的劳动的路上,不要说友好,就是信任,又是多么地难 得!有一刻,在李三定和蒋寡妇都沉默着的时候,李三定的鼻子竟忽然地有些发酸。他终于 阻止了那酸对眼睛的进攻,并且坚决否定这是某种感动,劳动的气势给他的新鲜感从开始就 结束了,而劳动的艰苦,于他无异于水深火热,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谈什么感动,至多不过 是自个儿对自个儿的怜悯罢了。但就是怜悯,他也坚决地不要,当下顾得上要的,也许只有 劳动,只有拉车,只有上坡,只有躲避险恶的车辙,凭了他的灵巧,凭了他消化良好的胃口 ,对付这些还勉强说得过去,至于其他,就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原刊责编 朱宝柱 
  【作者简介】 何玉茹,女,河北省石家庄人。1986年毕业于廊坊师专中文系,1976年开始发表作品,其中篇小说《绿 》获河北省文艺振兴奖,著有小说集《她们的记忆》。本刊曾选发过其短篇小说《孤点》、《真实背景》、《一个叫李文娟的女人》等。现在河北省某刊物任职,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选自《当代人》2006年第1期) 
2007…5…21 15:55:28 苹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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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7年4月8日第 31 楼  


棋语·引征
储福金 


  陈化水的这一着棋,在棋语上是有说法的,叫做:引征。 
   
  周正刚敲响了陈化水的门,轻敲了两声,缩回手来,又重重地敲了两 下。 门开了,露出陈化水老婆歪着的一张脸,朝他一笑,回转去向里叫:“老陈,周局长来了。 ” 
  她身子一缩,门大开了。 
  瘦瘦的个子略显高的陈化水在小厅里站着,一副笑脸。他笑的时候,嘴微微有点歪。 
  周正刚想不看陈化水的笑,但还是瞪着眼朝着他。 
  “你别弄错了……我是路过这里,突然内急,来借用一下卫生间的!” 
  陈化水依然一副笑容,握着眼镜的右手朝身侧卫生间抬了抬。 
  周正刚从卫生间出来,陈化水已经坐在了厅里的长茶几那头,茶几上放着一张桦木围棋盘, 两个方木棋盒,盒盖开着,里面是黑白玻璃棋子。 
  周正刚朝那里看看,陈化水低眼正看着棋盘,似乎眼观鼻,鼻观心,思索着如何下第一步棋 。 
  周正刚就走过去,在他习惯坐的矮藤椅上坐下来,也不答话,伸手就在棋盘上下了一颗黑子 。 
  陈化水抬起头来,还是那副笑容。 
  “别笑……你走!” 
  几天前,周正刚也是在这里和陈化水下棋,下到一半,周正刚局势看好,正自得意,嘴里小 曲也哼上了,却一步走差,把一块吃到嘴里的棋眼看着给逃出去了。这一来就要翻盘,周正 刚就想伸手去“拔葱”,他这一悔棋,陈化水一块棋死了,也就输定了。陈化水当然不让, 伸手拉正了周正刚的手。一个要悔一个不让悔,棋就下不下去了。 
  “孙子王八蛋再来下棋!”周正刚叫了这么一句,就推盘走了。 
  闹归闹,说归说,下棋还是有瘾的。隔了这几天,周正刚熬不住,还是来了,还是下起了棋 。 
  陈化水在对角应了一手,这一开局,俩人落子如飞。周正刚把走得快的棋称之为“卫生棋” ,就是不动脑子,只为消遣,有益健康。 
  陈化水老婆端上一杯茶:“周局长,你喝水……”周正刚接过杯来喝了一口,点点头,眼看 着棋盘。 
  这当下,也就陈化水老婆还称他为“局长”,她也是叫惯了,一直没改过口。 
  周正刚当过局长,那是在运动前。运动一来,开始他还跟着运动,走在运动前头批斗“四类 分 子”,后来运动之火烧到了“走资派”头上,他这个局长也被押上了批斗台,少不了经历一 番 “运动”。革委会成立后,局长的权被夺了,他也就赋闲了,自己说无官一身轻,遇上任何 事,都头一低,免得火再烧到头上。 
  周正刚年轻时就喜欢下棋,当了局长,棋下得少了,有时个把月才下上一盘,往往是出差在 外,遇上老上级老战友那些过去的棋友才下。局长不当了,他几乎就沉迷在了棋里,总是找 人下棋,可此时他属地、富、反、坏、右、资本家还有走资派的“黑七类”,一般人不与他 下, 他有时会到棋摊上去,棋摊上多有好手,遇上臭棋,边走边损,弄得对方很没脸面。周正刚 这时已没了过去的那种要脸面的心思,但他还是受不了那些下三层的嘲讽。 
  只有到陈化水这里来,能痛痛快快地下几盘棋,把什么都丢在了脑后。 
  陈化水是他局里原来的小干部,他当局长时也算认识,关系不深,见面陈化水叫他一声局长 ,他并无架子,每次都点头应了。 
  现在陈化水生病休养在家,只要周正刚来,他都会丢下手中的书报,与他对弈几局。 
  除此之外,也只有陈化水老婆称他为局长。 
  只是陈化水的信条是棋盘之上无父子,他杀周正刚的棋从不手软,也从不让他悔棋。而周正 刚落子果断,可经常落了子,才发现错了,于是常常为要悔棋闹个面红耳赤。对付周正刚的 悔棋,陈化水并不多话只是手遮着棋盘,不让周正刚“拔葱”,上次就气得周正刚叫了一声 “孙子王八蛋再来下棋”,推盘而去。 
  气归气,今天周正刚出了门,本来没想好往哪里去,稀里糊涂就敲响了陈化水家的门。 
  棋盘的上角黑白子纠缠在一起,周正刚今天落子慢了一点,算路就深了,眼看着一拐一弯, 再回头一打吃,就把陈化水两个子打成了征子。 
  “吃死啦?”陈化水停下来问。 
  “你看呢,你逃跑,我可以多征死你几个。” 
  “不就两个棋吗?” 
  “两个棋?这是棋筋。棋筋懂不懂?” 
  陈化水的这两个子是断着周正刚两块棋的,在棋上称之为“棋筋”。棋筋当然分量重。周正 刚一边“教诲”着陈化水,一边哼起了《大刀进行曲》。 
  陈化水对着这团子看了一会儿,在棋盘的下边空处下了一手。 
  陈化水的这一着棋,在棋语上是有说法的,叫做:引征。 
  一旦被征子了,就是再逃,从棋盘一头逃到另一头,还是会被吃死的。但只需要在那头有一 颗子作接应,征子就征不死了,所以,一般遇上被征子的时候,就下一手引征的棋,逼着对 方花一手棋去把被征的棋子吃了,这样,可以在引征的地方再下一子,两子呼应,便占下一 个空间。 
  围棋是以占空多少为赢的,有时吃棋还不如围空上算。 
  可是,陈化水引征的这颗子,下得偏了一点,周正刚看了好大一会儿,发现它无法接引被征 子的棋。周正刚不放心,用手在棋盘上画了一道征子的路线,那颗子确实不在这条路线上。  
  那么,陈化水这手棋只是在棋盘的空间走了一步,是完全脱离了上角的主战场,走在了无关 紧要的地方。 
  周正刚算是看清楚了,他能肯定陈化水这步棋是走错了,大错特错了,随即便把手伸到棋盘 上面,那是陈化水原来怕周正刚悔棋常用的手势。 
  “怕我悔棋?” 
  “你想悔也是万万不能的。” 
  “我是从来不悔的。” 
  “可心里是想悔的,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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