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玩具箱和两张相同的换尿布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布桶的特殊气味。
“稍微等一下,我去把孩子交给保姆。格雷斯,你想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小宝宝吗?”
格雷斯兴奋极了。她看着我,希望得到允许——我点点头——随后她便牵着玛丽的手,跟着走进里屋去了。
“有时候,我想肯定再也没人愿意上这儿来了。”玛丽回到客厅时对我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
她摇摇头,但我觉得她的表情在说她知道。难道是我误解了?玛丽看起来很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很久没有化过妆了,身上的那件羊毛衫也被乳汁弄脏了,那些乳汁本应该是被婴儿喝下去的,也可能是它自己流出来的。是睡觉时留下的吗?我猜不是最近留下的。
“三胞胎的确很难带,我完全能够理解。”
“难带?一只小狗也很难养,艾伦。一个孩子能改变一切。这一点你知道的。三个?你简直无法想像这会怎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好几个星期了。我对圣诞节的概念都模糊了。”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我再次问她。
“一点都不知道。”
她回答得很谨慎,还有点儿戒备心。“不管你信不信,我来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会诊一个病例。”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肯定在开玩笑”。“我真的……不在工作,假期还得延长。原计划休息六个月,但现在看来还不够。我不知道还要过多久生活才能恢复正常。我建议你还是和别人去谈吧。”
现在我能肯定:她的确很谨慎。同时,我也开始第三次怀疑她是否早就预料到我会来找她,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玛丽和我只是同事,算不上是朋友。在汉娜的葬礼上我们已经互相安慰过对方,所以我觉得不必在一些社交细节上浪费更多时间。尽管她没有明确同意会诊,但她也没有明确拒绝啊。于是我问她,“玛丽,你知道汉娜去世不久之前曾为马洛里·米勒做过预诊吗?”
看到她眼睛一亮,我立刻明白了玛丽还不知道。她回答说“不知道”,不过这完全是多余的。“你确定吗?”她又问了一句。
“预诊结束后,她就与黛安娜谈起了这件事。当时,黛安娜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但事后她把所有线索串在一起,发现就是马洛里。”
玛丽满脑子都是宝宝,还有宝宝的事,她似乎正很努力地转变思路来权衡我这条消息的轻重。“这和她出的事有什么联系吗?”她问。
“没有直接联系。”
她换了个问法。“和汉娜出的事有关吗?”
“黛安娜正是怀疑这一点。上周末她去拉斯韦加斯找雷切尔·米勒谈有关马洛里的事。黛安娜觉得雷切尔可能会提供一些新的线索。”我顿了顿。“你知道雷切尔住在拉斯韦加斯吗?”
“当然。为什么黛安娜不直接找比尔谈谈?”
不是“马洛里的父亲”,也不是“比尔·米勒”,而是“比尔”。“这么说吧,因为汉娜告诉了黛安娜有关马洛里诊疗的事,而这么做是不允许的。”
这话引起了她的注意。“我不清楚你想说什么,艾伦。”
我不想向玛丽透露更多的情况。“星期一晚上黛安娜在一家赌场里失踪了。从那时到现在,还没人有她消息。”
“什么?”
“她和两个男人一起走出赌场,然后她就……失
踪了。”
“黛安娜去拉斯韦加斯就因为她和汉娜谈了谈马洛里惟一的一次预诊?”
“那次预诊后的两星期内,汉娜死了,马洛里又失踪了。黛安娜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找出事情的真相。你知道她的个性。”
“天哪,”玛丽转过头去,仿佛已没有勇气直视我。“你认为我会知道些什么……相关的事?”
“玛丽,你知道什么?”
她走到一边,开始叠一堆刚刚洗熨好的睡衣和几件小得难以想象的T恤。“但愿这事不复杂,艾伦。但愿不复杂。”她又重新望着我。“你知道我们的规矩。黛安娜找到雷切尔了吗?有时,我很想知道雷切尔的情况。她对诊疗一直都很抵触。”
“是的,黛安娜找到她了。在拉斯韦加斯的一家婚礼教堂,这一点儿都不意外。至于她有没有和雷切尔说上话,我还不知道。”
三胞胎很安静。格雷斯正在唱歌给他们听,是拉菲的《躺在海湾边》。我不清楚她是从我还是从她母亲身上遗传了歌唱天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种隐性基因。
“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玛丽问道。这个问题毫无挑衅的意味,她似乎真的很好奇。
“我想知道比尔·米勒要干什么。他的女儿告诉汉娜说她的父亲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无论怎样,我担心黛安娜已经被牵连进去了。”
“警察呢?”
“拉斯韦加斯的警察?毫无用处。”
“可能会怎样?”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你是指什么,比尔可能会怎样?”
“我不清楚。比尔似乎有办法得到本不属于他的钱。他为了资助住在拉斯韦加斯的雷切尔花了一大笔钱,我想知道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听了我的话,她往后退了几步。“艾伦,我——”
“难道是哪个亲戚留给他们很多钱?”
“没有。我不该和你谈这些的。”
她是对的;她不该和我谈这些。
但这是她的问题,而且我现在不想给她时间仔细思考。“关于一个叫卡纳达的男人,你知道些什么?”
“噢,天哪,”她说。“你知道卡纳达?你是怎么知道卡纳达的?”
“拉乌尔正在拉斯韦加斯找黛安娜。他找到了卡纳达。”
我并不打算告诉玛丽我正在为比尔·米勒做诊疗。让我很感兴趣的是玛丽也知道卡纳达。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无法判断。
那卡纳达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同样不知道。
“你知道他的什么事吗?”我又问玛丽。
“比尔有一次问我是否该信任卡纳达和他的动机,让我给他些建议。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什么时候?”
“几年前。雷切尔搬走不久。”
“你告诉他什么?”
“我告诉他,仅凭他对卡纳达的背景的了解,是很难去预知……这个人是否可靠,是否值得信任把雷切尔的安全健康都交付给他。我告诉他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无论在哪方面,我都可以提出反对的理由。”
“背景?你指什么?”
“卡纳达跟着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长大。他还很小,大约才十一岁的时候,他母亲在酒吧和一个男人混在了一起,于是抛弃了他,跟那个男的私奔了。他一直笼罩在这件事的阴影下。”
“有道理。”不过在我的事上,事后的认识总是很有道理。先见之明固然更有价值,只是这种情况太少了。“你们最后争论出的结果怎样?”
“艾伦,求你了。”
“玛丽,你要帮我找到黛安娜。”
“我反对他的决定。我建议比尔如果他无法负担家庭健康护理代理服务的话,可以通过社会服务机构来帮助他照顾雷切尔。”
我改变了策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汉娜死在你的办公室而不是她自己的办公室里?”
“不知道。”
她回答得很快,也许太快了点。我并非不相信她的回答,我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相信。
“但是你很想知道原因。”
“我当然想知道。”
“汉娜有什么理由去你的办公室吗?”
“我不在时,她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次也没有。”
“但是她有钥匙。”
“是的,我们都有彼此办公室的钥匙。”
我和黛安娜也有对方办公室的钥匙。“她为什么会把手提包放在地板中央呢?”
玛丽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她把手提包放在了地板中央?”
“是的,就在她办公室的地板中央。我和黛安娜进去时就发现它在那儿。”
“这太奇怪了,警察没有告诉我这一点。汉娜不会这么做的。她通常都把手提包放在档案柜抽屉的最里面。”
“你的资料在办公室吗?我发现汉娜那天并没有看到那些资料。”
“什么资料?”
“医疗档案。具体一点就是雷切尔·米勒的病历档案。”
“我的柜子嵌在后墙里,看起来就像护墙板。”
那天,我脑子里一直在想其他事。汉娜四肢伸开,靠在地板的方形皮软凳上死去,直到现在,这个画面还会时不时地闯入我脑中。
“雷切尔的档案也在那儿吗?”
“我想是的,为什么汉娜的死和米勒有关,艾伦?我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我本可以告诉她我也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但我还是说了实话。“汉娜和马洛里在圣诞前两星期见过面。不久之后,她俩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很冷静地说:“相关并不意味着因果关系,艾伦。”
是的,很科学。
“但我们都清楚,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玛丽。”
49
我们决定各自开车去市区。在这一两个小时里三胞胎由保姆照顾。而格雷斯会和我一块儿去。我最终在小楼后找到一个空车位,我和黛安娜发现汉娜尸体的那天晚上,汉娜那辆很新的帕萨特恰巧也停在同一位置。
玛丽那辆迷你本田两用车已停到另一个车位上,车上还临时放了些碟子。我猜,这已经成了她新的婴儿车。
这栋老房子的后门没有锁。我和格雷斯发现玛丽正站在走廊里,双手无力地垂在大腿两侧。狭长的走廊里灯光昏暗,远处窗户上隐约勾勒出她的轮廓。她似乎很迷茫。我和格雷斯走近时,她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