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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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5-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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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气袭过来,沁着他的脸颊,沁着他的心田。他想起当初有个人,也在这般天气,在这废窑里说,“……到了这样一个关头,每个人都有责任,担当这责任,把日本人赶走,赶回他老家!” 
  他准确认识到,自己不能给日本人卖命,不能叫“皇军”。 
  马宝贵说:“美国人从很远地方驾飞机和日本人干,人家是人,咱不能做不是人的事,落在咱地盘上了,咱就是舍了命,也得救人家。我和你说多少遍,要你明天在日本人面前少张口,你就是不能,怎么说你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你不说话,不少啥,不缺啥,话多了,就有事找你。”马宝贵说:“明天我要是救不下人家,我还活什么人!你只要吊着脸,谁都不搭腔,就好办,一句话出闪失,麻烦大了,就算我求你,要不是你生了双生娃,都想灭了你,要你以后说不成话!” 
  王广茂有些灵醒了,觉得马宝贵真要是下手,自己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他想就着夜色跑,也跑不出马村,毕竟人家是日本人的红人,地头蛇,他日后使坏,有的是手段。他看着对面的黑说:“不说还不行?我嘴从现在起就缝上,用豆面糊了,狗皮膏药贴了,我的脑袋,明天就是石头,是铁!”接下来小声嘀咕,“仗日本人是你干大呢,就敢干了我?!” 
  窑洞里,是掺了水抹出的锅底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大静之夜,天鸣地籁,马宝贵看到对面的黑,感觉到周围一切都不可知,也许面前是个人,一堵墙,也许是遥远的空旷,他在想象明天的事情时,感到眼前这个人还是让他不放心。 
  “好马在腿上,好汉在嘴上。做个人情,你以后见了人,脸上都好看。” 
  王广茂说:“我知道了,我不说话,大不了日本人踢我两脚,我皮实,养两天准好!” 
  马宝贵拉了王广茂的手往窑外走,王广茂不说话,不说话又觉得不对劲,还是说了:“别是现在就想解决我?” 
  地上的土疙瘩、石头块绊了几绊子,王广茂也不觉得脚高脚低,心里收得紧。 
  马宝贵说:“我要你回窑等着,我支走婆娘,就把道格拉斯弄到我屋里来,你怕啥?要弄你早弄了!” 
   
  六 
   
  马宝贵摸黑往自己屋里走,一路上想着王广茂,到门口,没防备婆娘在门墩上伸出一条腿,一个拌子把马宝贵拌了个狗啃屎。马宝贵爬起来抓了婆娘的手想要掴她耳光,突然,心跳得快了起来,把抬起来的手放下了,想到明天的事情,明天他生死未卜,这光景,以后就留下婆娘和闺女俩人过了,由不得他肤颤筋酥,生出了不可言语的内疚和心酸,他松开了手,站起来看了看地上缩成一团的婆娘,干咳了一声,卸下打人的架势,他从火台上摸起一根麻秆点了,看到婆娘脊梁上布了一层土,他扭转身抬起手打了两下,土是湿土,打不下来,却看见婆娘紧闭眼睛一副挨打的样子,马宝贵突然觉得,他这几年里,确实把婆娘吓怕了,他捏了嗓音说:“不打你,猫不和狗缠,男不和女斗,看把你吓得什么似的。” 
  婆娘跟在他的屁股后,脸上挂着泪,出气急促,油灯下一副饱经沧桑疲惫不堪的神情,马宝贵走着挪着,心软了:“娃他娘,是不是你心里也苦,是不是?” 
  婆娘的声音哽咽了:“嗯!” 
  马宝贵说:“知道你心里苦。” 
  婆娘说:“苦,喝了黄连汤一样!” 
  马宝贵想了想,想不出说啥安慰话,不说又尴尬着,嘻地笑笑,算是了结。 
  婆娘说:“你还笑!跟着你,我跟着你就没影了,你老是欺哄我。以前你还是人,咋当了维持,就变呢?你是丧了良心,仗着日本人做下作事。” 
   
2007…6…21 10:51:15 涢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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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宝贵觉得自己确实是多余人,也觉得,婆娘是多余人,摇头苦笑,直戳戳地盯了婆娘看,麻秆的亮,灭了,他感到自己的婆娘和她身后的夜色,是那么破旧破败,了无生机,婆娘的脸是黑的,身后的泥墙是黑的,拉长了距离,院子里的洋槐是黑的,长满青草的山峁是黑的,马村是黑的,眼前的一切、所有,黑得彻底,黑得焦枯,黑得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黑得像黄连汤那样苦!他想不清楚战争为什么落脚在这里,皇天后土,战争的黄尘遮没了一切!马宝贵看着自己的婆娘,自从娶了她,他从没敢想过别人家的婆娘,只是当了双料人物,他不得已才做了个假象出来,不然他没有多少行动自由。他不想让她整天跟了自己担惊受怕。前些日子,因为出门办事儿,发现婆娘相跟着,他只能绕道儿拐进了村上一户人家,看那户人家的婆娘正在院子里搬晒南瓜,他走过去,在婆娘的屁股上顺手摸了一把,那婆娘闪了一下腰,大声喊了一下:“你手烂了?”马宝贵说:“不是手烂了,是中间痒了。”一边说一边往人家屋里走,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婆娘一定小跑着往娘家哥哥那里求救,趁这空当,他才脱了身走开了。马村的男人都知道马宝贵变了,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有婆娘们在一起说闲话,说到他时,都说他是“嘴疯腰不疯”。他不让婆娘知道自己在干别的事情,因为婆娘是马村的闺女,当地的大户,上有哥下有弟,不像他自己单枪独马,要是自己出事儿了,她娘家人担当不起,爽利弄得她干脆啥事也不清楚,哪怕她能恨上自己,也算是万一他哪天走了,婆娘思想起他来有个缓解的由头。 
  马宝贵走近婆娘,一把拽她过来,被雨濡湿的衣裳,裹着婆娘的身体瑟瑟发抖。马宝贵搬着她的脸,有些朦胧地对她说:“离天亮还有些时辰,让我挨挨你吧,好些日子没有挨挨了。” 
  婆娘看着炕上的闺女,不知所措,她的汉子以往不这样,一旦搅了他的好事,给他使个脸儿,他总是抬手一个巴掌先掴过来。婆娘被他弄得脸红了,扭头看着别处说:“闺女大了,懂事儿了。” 
  马宝贵松了手。他是真想挨挨她,就因为闺女大了,他有好久没有挨过这个女人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说:“你不要嫉恨我,我忙着,是因为明天日本人要进村,你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事情,现在,你就叫醒闺女都往你哥哥家去。唉,你跟了我,我是你男人,你该信得过我,自从马村开始打仗到现如今,光听说日本鬼子要扰乱,到底还没有来过,你去告诉你哥,要他通知马村的婆娘和闺女们,都躲一躲,小心没大错。” 
  马宝贵的话弄得婆娘更是一头雾水,想不出日本人来搜村为了啥?男人的话是话,她得听。马宝贵坐到炕沿上拉了婆娘的手,“你把咱家的存粮小米都取出来,不要心眼小得和麦芒一样,我给倪月月送小米,人家添了两张口,我这个维持会长,要维持马村平安,你不帮衬她,她那汉们王广茂饿急了,就偷马村人地里的粮食,这年成、年景,人呐,防得了人,防不得心,他要暗地里下手,马村就乱了。村帮村,邻帮邻,王广茂是啥人,还不清楚?狗急了都跳墙,他急了啥不偷!咱帮衬一把,落个人情,秋粮下来,他得还。” 
  婆娘不说话,男人是一家之主,心里虽有许多不快,只要是马宝贵说下的话,怨归怨,恨归恨,一千一万个不痛快,自己男人的话是圣旨。她摸黑上楼,翻倒存着的小米,扛下来递给马宝贵,婆娘说:“别叫马村人笑话,你做的事,拴住牲口嘴,拴不住人嘴,你言是言非,叫人家笑话了,过日月,没脸。” 
  马宝贵提起粮食口袋,让婆娘快叫醒闺女出门。婆娘突然觉得,自家的汉们好久没要自己的身子了,既然他说想挨挨,黑了灯就让他挨挨自己吧,扭捏着,伸过手拉他裤腰带,马宝贵没明白似的,弯下腰,甩起小米布袋要走,婆娘在身后急喊一句:“下着雨,就那样当紧,五更等不得天明了?” 
  马宝贵说:“等不得天明,等天明,小鬼子就进村了。” 
  婆娘在他身后,小心小胆跺一下脚,马宝贵没扭头,婆娘紧着提一口气,想再喊一声,见炕上的闺女翻了身,想着天亮的事,她不敢消停,把那口气咽下来,压在了肚里。叫醒了闺女小青,拾掇好屋子,一路摸黑走过村街,马村静悄悄的,走着,心里有几分不平,过了村街,想着自己的汉们是真变心变性了,当着闺女的面不好发作,仔细辨认着脚下的路,雨水把路上的浮土湿透了,三寸金莲不把活,紧拉着闺女的手说了一句:“你爹的良心烂得和稀泥一般呢,大下雨天都不知道把你抱了送到舅舅家,做了维持,就谗人了,不害人家笑话!” 
   
  马宝贵背了粮食往王广茂窑洞走,他想趁黎明时分,赶快把道格拉斯弄到他家楼上,外国人听不懂话,要耽搁些时辰。他轻了手脚走近小西窑的窗户下,里面有呼噜声细微传出,马宝贵觉得,外国人和中国人打呼噜一样,转身到王广茂窑窗下,弹了弹窗框,让王广茂开门。王广茂支开门缝,见马宝贵肩上的口袋,返身点了灯,用力拉大了门让他进来。月月还在炕上躺着,虽在捂月子,两个娃要吃奶,身上扣门敞开着,破被搭在肩上,睡眼惺忪抬起半个身,看来人,不觉自己光着的胸脯,两个奶穗穗像出壳的鸡娃子一样露了出来,灯苗的黄光儿射着两个奶穗穗,温暖又逼人,马宝贵想:这奶穗儿憋得像两只母鹅屁股一样,道格拉斯早饭有喝的了。炕背墙上的油灯把一窑洞黑推开了,马宝贵贴着窑背墙站下,喘着气说,要快,现在就把小西窑的人弄走。 
  没等王广茂抬脚走,月月说话了。“就住我的窑,上门是客,不能遇了事就把人家往外赶。怕小鬼子盘查,我把他藏在窑掌处的偏洞里,原先那里放粮食,现在空着,有几口空缸闲置在里面。他藏进去,等鬼子走了,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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