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里面却是一间静室,陈设得颇为精致。那哭泣之声便在这里。计全一声喝道:“这里间哭的,可是梁家庄梁世和的女儿玉贞么?”话犹未了,那刘妈妈早已从里间房内走出,答道:“正是梁家姑娘,你老是哪里来的?”计全道:“咱是特来救她的。现在哪里?因她家表兄陈仁寿,亲往淮安在总漕施大人那里告状。准了他状词——咱乃施大人面前河营都司,特奉大人之命,率同桃源县到此,一来捉拿温球,给他父亲申冤;二来救她出去。快叫她出来,将她救出,咱还要去捉拿温球呢!不要延迟了。”玉贞在内听明了,方才相信,立刻坐了起来,扶着刘妈妈出了房门,问道:“哪位是救我的恩人老爷?”计全道:“咱便是奉了大人之命,前来救你。”玉贞便要行礼,当时计全赶着拦道:“咱们快走罢!”说着就将玉贞背了起来,望外就走;县令也就跟了出来。才出得小门,只见对门拥进数十个打手,个个手执兵刃,拦住去路,一齐杀到。计全一面舞动单刀,准备抵敌,一面暗想:“将那女子送了出去,再来与他们厮杀,还怕他们跑了不成?”心中正难定主意,又听那些打手齐声喝道:“背女子的听着!你可知道你家伙计已落在陷人坑内,被咱庄主擒住。你若知进退,速速将梁家女子留下,饶了你的狗命!若言半字不行,咱等再将你捉住,且得你个现成的。好在咱们法已犯了,随后总是要定罪的,不如开开花了,反觉易于做事。”说着便拥上前来。计全一听此言,知何路通已误落陷坑,更加不敢耽搁,即将身子一缩,立刻一个箭步,跳上墙头,随即越屋蹿房,将玉贞救了出去。何路通自误落陷坑,被恶奴捉住,恶奴去告知温球,问他如何处治?温球即命众打手,将他吊入一间空房内,也不要打他,活活的将他饿死便了。毕竟何路通有无性命之虞,且看下回分解。
第358回 憨太岁潜投聚夹峰 何路通救出温家寨
话说计全背了梁玉贞,出了温家寨,本拟将玉贞送到县里,后来一想,进城往返,不免耽延时刻,不若就近先行送她回庄。
主意已定,便一口气跑到梁家庄。却好梁孝站在庄门口。玉贞在计全背上,见了梁孝如同见了亲人,当即哭道:“多亏这位恩人老爷,将奴救出,不然,是一定死在温家了!”梁孝赶着上前,将那玉贞扶下,当即给计全磕了一个头,谢他救命之恩。
计全也不及同他说话,只将玉贞放下来,随即他就回走。不上半里之遥,已见胡县令坐着轿子回来。计全一见,好生大怒,立刻上前问他向哪里去?胡知县道:“我现在进城,请城守营带兵前来围他的房屋。”计全道:“你好不糊涂!就是要请城守营带兵前来围他的住宅,不应擅离职守,可饬差请他来,为什么要你亲自前去?你这一走,万一温球逃走他方,你又怎么回复?”胡知县被计全问了这番话,只见他翻着两眼,一句话也不能回答。计全看了煞是好笑,又说道:“贵县不必沉吟,依我看来,还是赶紧遣差飞跑进城,去请城守。咱与你再回去搜寻恶贼。但愿将他捉住,贵县的处分还觉得轻些。倘若再被逃脱,贵县可怎么好?在哪里交出温球来?”计全虽然这样说法,早料着胡知县这一走,温球必趁此而逃,却不得不与他说这两句,好把自己一肩重担,全个儿卸在他身上。胡县令听了计全这一番话,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依着计全,便差了一个家丁,拿了名帖,飞马进城去请城守带兵前来,帮助捉拿恶贼;一面仍与计全回奔温家寨而来。此时胡县令也不坐轿了,跟着计全用双脚的驴子,追赶前行。可怜胡县令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计全将脚步稍微带慢,只是催着他紧跑。哪里知道县令心内愈着急,愈走不快。在先还可以走得快些,越到后来越跑不动,暗恨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总是我那些二班差役通同作弊,累苦了我,今日弄得这般光景。若将温球捉住,将来这官儿,或者花些钱,还可以保得住。若是温球再逃走了,上司再勒令我要人,我又没有人交他,那时必然勒限缉获,我就要各处购线悬赏缉拿。倘若花些钱,购了眼线,将人捉住,还算不幸中的万幸。若竟永远捉不住,逾限之后,必定奏参。那时弄得财、官两败,我才不上算呢!”
不表胡县令跟着计全一路跑,一路暗想。且说温球打听得计全已救了梁玉贞出去,胡县令又打道回衙,心中一想:“我犯下这弥天大祸,若再不趁此逃跑,万一官兵回来,再将我捉住,解往淮安,定然性命难保。不如趁此赶紧收拾,逃走他方,再作计较。”主意已定,即刻到了内宅,拿了些银两,连家僮都不曾带,换了衣服,就逃走出门。出得门来,上马加鞭飞奔而去。一口气跑了有十余里,一想道:“我逃是逃出来,但现在投奔何处才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暗道:“不若往聚夹峰投奔铁头和尚。到那里住下,再作良图。”你道这聚夹峰是个什么所在?原来这聚夹峰在河南、江苏交界地方,两边两座山头,中间一条小路,只容一人出入。那山险峻异常。山内有座轩辕庙,极其宽大。那铁头和尚便在那里住持,名说出家,实系据着山头,借此地落草。这铁头和尚却生得钢筋铁骨,一身的好武艺,飞檐走壁,件件精通。手下聚了有五六百喽兵,专门打家劫舍。温球当日曾从他习过武艺,因此想到,不若就投奔到他那里。温球此一去,随后黄天霸等得了消息,便往聚夹峰去擒温球。铁头和尚抗不交出,又与黄天霸等杀了一次。
三打聚夹峰,捉拿铁头和尚,此是后话,暂且按下。
再说胡县令便跟着计全,好容易跑回温家寨,又前后各处找寻殆遍,总寻不出人。此时天已大黑,又不知何路通性命如何?计全没法,只得到了内宅,将温球的家小一概拿下,令人绑缚起来,勒令家小交人。温球的妻子被逼不过,只得谎骗计全,引指他到暗室内搜寻。计全听说,随即带了胡县令,并亲兵人等,走到后花园内,将石洞挖开,进内搜找,哪里有个温球?虽然温球未曾搜检出来,却救出两个女子。计全复又各处去找,刚出了花园,转过一条小巷,只听东首矮屋内有呻吟之声。计全就带了亲兵,走入矮屋一看,原来何路通四马倒攒,吊在屋内。计全立即上前,将何路通放下,复又一同出来,问温球的妻子,究竟温球现在何处?他妻子此时只得将温球逃走的话说了出来。计全又问她何时逃走的呢?他妻子道:“大约桃源县离了庄上那个时候才走的。”计全听说,便望胡县令道:“贵县如何?果然不出吾所料。”胡县令听说,只得向温球的妻子埋怨道:“本县与你家丈夫有何仇隙?他居心抢劫梁家女子,反说人家通同大盗,到本县那里控告。本县以为他是个本地乡绅,说话向来不错,哪里知道竟是这等一个混帐东西!现在又畏罪逃脱,害得本县官是要丢了,还要用钱,保不定何时才可缉获到手。你家丈夫一日缉获不到,本县就要多用一日钱,倒为了你家一个混帐东西,弄得本县财官俱丧。他不想本县这个七品前程,也非容易到手,在上司面前,不知叩多少头,说了多少‘求大人栽培’的话。哪里晓得到任未及一年,本钱虽然赚回来了,利钱也得了好些,就被你家丈夫这一闹,不但本县利钱一个落不到,只怕本钱还是有命无毛。你家害得本县好苦呀!”说罢望着温球的妻子跳了一会。温球妻子见他这等着急,也只得望他说道:“太爷不必说了,打个倒算盘罢!只当从前少赚了几个。而且俗语说得好,‘汤里来一定是要水里去的’。看破些罢!”毕竟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59回 讯家属追究行踪 缉强梁购觅眼线
话说胡县令见温球逃脱,不知去向,急得没法,只得将他的家小一并拿入县衙,庄房封锁起来,候缉到正凶,再行发落。
次日即提出梁世和一家四口,又将梁玉贞并捉拿的原差,由桃源县亲身押解淮安,听候审问。不日已到,将一干人犯,先行寄入山阳县监。然后,计全、何路通见了施公,将上项的事禀了一遍。施公点头。接着桃源县胡维世也来禀见。施公当即传见。胡维世给施公行了礼,站立一旁。施公命他坐下,当下问道:“温球控告梁世和通同大盗一案,贵县可曾访查明白,究竟有无证据呢?”胡县令道:“卑职该死。总是卑职一时糊涂,致屈好人下狱。”施公道:“贵县既为朝廷命官,本县境内出此等强徒恶霸,应该早为惩办,除暴安良。即使力有未逮,也应该申详大府,并力合拿,才是道理。为什么通同作弊,诬害良民,但听一面之词,便谄害他一家五口。这是有人告到本部堂这里;倘若无人出首,这梁氏一家五口,就屈死贵县手里了。现在温球又复逃脱,贵县一定知他的踪迹。仍烦贵县十日内,将温球获到,本部堂或看贵县一官非易,从轻惩处。倘再怙恶不悛,袒护恶霸,本部堂断不轻恕。那时,贵县可不要怨本部堂铁面无私!姑候明日讯明原、被告人等,贵县便请回衙,赶紧缉获温球到案。”胡县令听了这话,哪敢强辩?只得请了安,告退出去。
次日施公升堂,先传原告陈仁寿问了一遍,即将梁世和夫妇父子提来。梁世和夫妇跪在下面,又将前情申诉了一遍。施公又命将梁玉贞带上。玉贞跪下,先磕了一个头。施公问道:“陈仁寿是你何人?”玉贞道:“是小女子表兄。自幼经父母凭媒说合许字,尚未过门。”施公道:“温球将你抢去,你曾被逼过吗?”玉贞道:“小女子也曾被逼两次,后因小女子惊吓成疾;又亏温家一个姓刘的老仆妇,多方防护,所幸小女子未被污。”施公道:“这还是你的造化。但是温球究竟为着何事,诬害你父母兄弟?可知道么?”梁玉贞又将前情申诉一遍。施公命她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