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泰尼没有道理,对该局提出了抗议。多纳休曾是抗议者之一,指责拖延一事“在这种情况下显然荒谬可笑”。
昆廷坚决反对说,“千万别那样!首先,多纳休一定还记得他的话;即使不记得,他手下的人也会提醒他,因而他一定已准备好对策。他很可能会说,他受了医药公司宣传之害等等。其次,这样做,他会和你结仇,那是极不明智的。”
接着昆廷向西莉亚概述了一些华盛顿生活中的现实。
“在美国,参议员有很大的权势,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总统还略胜一筹,因为他们施展权势不易被察觉。政府的任何部门他们都能钻进去搞点名堂,只要不过分、不违法就行。政府内外的重要人物也迫不及待地去讨好参议员,即使损害了别人也在所不惜。这是一种交易制度。根据这制度,参议员的权力——既可用来成全人,也可用来祸害人——是最大的交易筹码。因此,要同参议员为敌的人肯定是傻瓜。”
西莉亚记取了昆廷的忠告,告诫自己在同多纳休交锋时要记住这点,尽管对这人她已感到厌恶。
文森特·洛德也陪同西莉亚前来,现在坐在昆廷的另一侧。在西莉亚代表费尔丁·罗思发言并受到盘问时,这研究部主任的唯一任务是根据需要来回答问题。
多纳休结束了开场白,略一停顿后宣布说,“我们的第一个证人是新泽西州费尔丁·罗思医药公司的总经理西莉亚·乔丹太太。乔丹太太,你愿意介绍一下你的同事们吗?”
“好的,参议员。”西莉亚寥寥数语介绍了昆廷和洛德。
多纳休点点头。“昆廷先生我们很熟悉。洛德博士,我们很高兴你能到会。乔丹太太,我想你有个发言,请讲吧。”
西莉亚仍坐在证人席上,对着面前的扩音器讲了起来。
“主席先生及小组委员会的委员们:多纳休参议员在几分钟前把那件事正确地称为一场世界范围的悲剧。首先敝公司谨向这场悲剧中的受害家属表示深切的惋惜和同情。虽然尚缺乏完整的科学证据,而要汇齐这种证据可能要花若干年时间,但就目前情况看,孕妇子宫里的胎儿受到损害,肯定是蒙泰尼这药造成的。只是受害者在整个人口中占的比例很小,而且此种情况难以预见,尽管对该药先是在法国等国,后又在获得美国食品药物局正式批准前,都广泛试验过。”
西莉亚的声音清晰,但调门不高,故意不讲得铿锵有力。她的讲稿虽经多人仔细推敲加工,但主要是她和昆廷两人的成果。她念时没有离开讲稿,只在适当的地方偶尔加上一两个短语。
“敝公司还想指出:有关蒙泰尼的一切事宜≡各阶段的试验、分配、报告——都是按法律行事的。实际上,当人们对该药产生严重怀疑时,敝公司在法律上并无此种要求的情况下,不等食品药物局作出决定,就主动撤回蒙泰尼。”
西莉亚继续讲,“现在我愿意回头来谈谈蒙泰尼在法国原产地的情况。
这药是由法国吉伦特化学制药公司研制成功的,这家公司历史悠久,声誉卓著……”
她这发言不仅内容准确,而且不牵涉个人情绪。这种讲法的确定,也经过费尔丁·罗思总公司以及昆廷在华盛顿的事务所的讨论。
昆廷问过西莉亚,“你打算怎样提你为蒙泰尼辞职的事?”
她曾回答,“根本不提。辞职是我个人的事,凭的是直觉和良心。既然我已回来,又代表公司,就只报告公司干的事。”
“那在公司干的所有事情上,你的良心摆在哪里?”
“仍然完好无损,仍然没动地方,”西莉亚断然回答。“他们若问起我辞职的事,我会如实回答。我只是不打算主动提这事;只为让自己面子好看,我是不提它的。”
西莉亚还提醒昆廷说,她辞职没有什么科学根据。当时她就知道这是个弱点,也是她没有将辞职公之于众的原因。
此刻她在参院小组委员会上说,“对蒙泰尼的安全性,直到一九七六年六月接到澳大利亚一份报告之前,都没有产生过丝毫怀疑。甚至接到后也似乎没有理由为之操心,因为澳大利亚政府的调查……”
她把蒙泰尼事件从头一步步讲来,讲了四十分钟。在结束时,西莉亚说,“敝公司遵照小组委员会传票的要求,提供了证实我这发言的各项材料。在其他方面,我们也乐于合作,乐于回答提出的问题。”
提问立刻开始。第一个提问的是小组委员会的律师斯坦利·乌尔巴赫,他长脸薄唇,给人的印象是难得有笑容。
“乔丹太太,你提到了最先那个澳大利亚报告,说是它有可能引起对蒙泰尼产生怀疑。这是贵公司开始在美国推出这药之前七八个月的事,对吗?”
她心算了一下,“对。”
“你在发言里提到另外两次不利的报告,分别来自法国和西班牙。这两次也都发生在贵公司在美国销售蒙泰尼之前,对吗?”
“不完全对,乌尔巴赫先生。你讲它们是不利的报告,而事实上——在那时——那些报告是吉伦特公司的文件,说是他们经过调查得出结论:对蒙泰尼的指责并不确凿有据。”
乌尔巴赫律师作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要是咱们扣字眼的话,那我这样问:那些报告是不是有利呢?”
“不是。或许我可以节省咱们的时间,在制药行业里,‘不利的报告’有其特定意义。照那意义看,那两个报告都不属于这一类。”
律师叹口气,“叫它们‘关键的报告’,证人看行吗?”
“我看可以。”西莉亚已感到情况将难以对付,她已面临严峻的局面。
多纳休参议员插话说,“律师提出的这一点非常清楚:你们这些人——你们公司——在将蒙泰尼推上美国市场之前,是否就知道那三个报告?”
“我们知道。”
“但你们还是照样干下去,照样卖这药?”
“参议员,对任何新药总会有否定意见的。我们对所有的意见都必须仔细审查并作出评价……”
“请注意,乔丹太太。我并没请你讲解制药工业如何行事。我的问题只需要你回答‘是’与‘否’就行了。我重问一遍:既已知道有那几个报告,你们公司是否仍在继续干下去,把那药卖给美国的孕妇?”
西莉亚沉吟不语。
“我们正等你回答,乔丹太太。”
“是的,参议员。不过……”
“‘是的’这回答就够了。”多纳休朝乌尔巴赫点点头,“继续问吧。”
于是那律师问道,“费尔丁·罗思要是对那几个报告多作点调查研究,把蒙泰尼的上市日期推迟一下,岂不更为恰当、更为慎重吗?”
西莉亚有苦难言,因为这正是她坚持的论点,后来并曾为之辞职。但她记起了自己在这儿的身分,回答说,“事后想想,是这样的,是该推迟一下。
不过在当时,公司也是根据科技方面的意见办事的。”
“谁的意见?”
她回答前先思考了一下。意见自然是洛德提出的,不过她要讲公道。“我们研究部主任洛德博士的意见。但他提得有根据,因为吉伦特公司的资料看来可信。”
“这问题我们待会儿问洛德博士。同时……”乌尔巴赫查看笔记。“你们决心干下去,不推迟蒙泰尼上市日期,尽管有那些不利的……请原谅,我是说那些关键的报告。这样做是不是和指望赚取利润有关?”
“嗯,利润总归是个因素……”
“乔丹太太!是,还是不是?”
西莉亚暗自叹息。有什么用?每个问题都是圈套,全都设计好了,让你一步步钻进事先定好的结论里去。
她只好说,“是。”
“那笔利润对你们公司非常非常重要吗?”
“人们是那样看的,是的。”
“那笔利润你们估计有多少?”
别有用心的问题接二连三地无情逼来,可她还能在内心的一角问自己:
这些问题的内容都非常接近事实,难道真就那样包藏祸心?不久前,她自己不也想提出这些问题吗?这些问题本应向萨姆·霍索恩提出,可他死了,现在却由她来顶,这不是令人啼笑皆非吗?自离开夏威夷以来,她第一次记起了安德鲁当时的告诫:“如果你回去……蒙泰尼的混乱局面就将由你来收拾。”和以往多次的情况一样,安德鲁说对了。
由于午餐时休会,西莉亚的苦难也就暂停。多纳休参议员通知她说,“乔丹太太,你可以离开证人席了,不过等会儿请到场,还有问题要问呢。”他接着宣布:“午餐后下一个证人是文森特·洛德博士。”
十二
昆廷和西莉亚是在一辆豪华轿车的后座上午餐的,吃的是三明治和保温瓶里的咖啡。车子一直在原参议院办公大楼外面等候他们。“在车里吃既省时间又无人打搅,比去别的地方强。”昆廷解释了他的这一安排。现在车子停在杰斐逊车道上,离史密森学会不远。身穿制服的司机在车外来回走动。
曾邀请文森特·洛德一同在车上进餐,但被他辞谢了,因为他已另有安排。
“你今天给搞得很难堪,我是指把你个人搞得很难堪,”过一会儿后,昆廷说。“对那一套你觉得怎样?”
西莉亚苦着脸说,“谁还能怎样?我烦极了。”
“他们搞的是一种战术。”律师呷了口冒热气的咖啡。“这类调查会是种政治把戏,需要有个坏蛋亮亮相。你既代表你们公司,正好就是一个。不过我可以想办法改变这局面。”
“什么办法?”
“让我先把一些背景情况给你说说。多纳休和他手下的人了解你在公司里反对蒙泰尼的立场,也知道你为此而辞职。他们什么事都打听得出来,都是些精细人。他们也很可能了解你回公司时坚持的条件,而且肯定还知道有个费尔丁·罗思信条,也知道其作者就是你。”
“那为什么……”
“听我把话说完。而且要尽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