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合,叫我怎么受得了呢?
亲爱的朋友,请你不要来动摇我的决心,否则我的生活将不能平静。我已心灰意冷,
你就别来再搅动我的心,以免使我在了无生趣的思想上再加上其他的痛苦;切莫使我突
然改变我的生活,从而重新打开过去的伤口。我回来之后,我意识到自己更加注意你的
女友,但我并不感到这有什么奇怪。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不会让我的感情走得太
远,当我发现在我以往对她的深情厚谊之外,又增加了新的兴趣时,我感到庆幸的是,
这种兴奋的情绪帮助我转移我的注意力,使我见到你时不那么痛苦。这兴奋的情绪含有
爱情的甜蜜,而无爱情的痛苦。我见到她时高兴固然是高兴,但丝毫没有想占有她的心;
我愿像去冬那样和你们一起度过我这一生,我发现处在你们两人之间,我的心是平静的
①我不仅不感到美德的严格的约束,反而觉得处处按美德行事是愉快的。万一我一时冲
动,忘乎所以,我周围的一切也将使我立即克制冲动,恢复平静;我曾战胜过比这更危
险得多的冲动,所以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对你的朋友,我既尊重她也爱她,仅此而已。
当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时,我一想我与她之间的珍贵的友情,我就不会冒失去这份情谊的
危险,做超过友谊的事情。我们单独在一起时,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不敬的话。虽
说她有时候发现我对她的态度过于殷勤,但她知道我内心并不想这样做。这半年我在她
身边是什么样子,我今后一生对她也是这个样子。除你之外,我还没有见过哪一个女人
是像她这样完美;不过,即使她比你更完美,我也只有在从未作过你的情人的条件下,
才能成为她的情人。 ①他在前面几页所说的话恰恰相反。我认为,这位可怜的哲学家在两个美丽的妇人
之间一定感到很为难;我们可以说他是想采取哪个都不爱的办法达到两个都爱的目的。
——作者注
在结束这封信之前,我应谈一谈我对你的信的看法。在你的信中,我看出你不仅谨
小慎微,顾虑重重,而且你自己在吓唬自己,认为必须处处防范,才能万无一失。过于
胆小与过于自信都同样是有害的。本来就没有恶魔,却硬要疑神疑鬼,和幻影搏斗,结
果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毫无根据地担惊受怕,反倒使我们疏忽了真正的危险。你不妨
再看一看爱德华绅士去年给你那封谈论你丈夫的信,在信中他就许多问题向你阐述了很
好的见解。我无意指责你的忠诚,你忠诚的态度,和你本人一样可敬可爱,十分感人,
你的丈夫当然也非常喜欢你这番心意的。但要小心,由于过分胆怯,瞻前顾后,反而会
使你得不到心灵的宁静,觉得处处都有危险,最后弄得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亲爱的朋友,
持身之道,犹如打仗,要想生存下去,还经常要和自己做斗争。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
白吗?我们要少去琢磨什么危险,而多想想我们自己,做好应付一切事件的精神准备。
如果一味地等待机会,那就只好活该倒楣,可是,如果处事缩手缩脚,那就往往会白白
失去许多很好的机会。我们不要总是怕受人的诱惑,即使是为了躲避诱惑,而老是琢磨
这件事情,那也不好。我从来不去自找苦吃,也从不单独和女人在一起,但是,不管命
运让我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我有了在克拉朗八个月的经历,我今后就信得过我自己,
不怕任何人会夺去你使我应得的奖赏。我今后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意志薄弱,没有什么
事情要我去进行更艰巨的斗争。我感受过悔恨的痛苦,也体验过胜利的快乐。经历过这
两种恰成对照的感情的人,在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就不会举棋不定了;这一切,甚至
连我过去的错误在内,将保障我将来的一生。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世界的秩序以及构成世界的人类今后的趋势;关于这些超越人类
智力的问题,我仅仅告诉你,人类只能就他所看到的事物推论他所看不见的东西;我们
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类比法来论证你似乎不甚赞成的这个大原理。理智本身,以及我们从
上帝那里得到的最神圣的启示,都和这个看法相吻合。尽管上帝有巨大的能力,用不着
采取什么简化其工作的办法,但他还是愿意通过最便利的途径达到目的,以免走不必要
的弯路和产生无用的结果。在创造人类时,他已使人类具备一切为完成他赋予人类的使
命所必需的能力,因此,我们若乞求他使我们具有行善的能力,就多此一举了。因为他
已经给了我们明辨是非的理智、爱善的心①和选择的自由。这美好的资质是神的恩赐,
由于我们都得到了这些恩赐,所以我们都应做到无愧于它们。 ①圣普乐把意识看作是感觉,而不是判断,这种看法和哲学家的看法是相反的。我
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圣普乐是正确的。——作者注
我听到了很多反对人类自由的说法,对这类胡乱的说法,我均嗤之以鼻,因为他们
枉自向我论证我不是自由的,我内心深处的感觉,比他们的论据有力得多,足以把他们
驳得体无完肤;不管我采取什么立场,不管我思考什么问题,我都十分清楚,是否改变
立场,完全取决于我自己。他们的繁琐哲学之所以没有说服力,恰恰在于他们想论证的
东西大多。他们既反对真理,也反对谎言;不管自由是否存在,他们都硬要用他们的那
套哲学来证明自由不存在。按照他们这些人的说法,甚至连上帝也可能是不自由的,
“自由”这个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他们之所以显得洋洋得意,并不是因为他们解决了
间题,而是因为他们以空想代替了问题。他们一开始就假设一切有智慧的生物完全是被
动的,然而,从这个假设出发,推论出人是没有主观能动性的。他们的方法多么简便啊!
如果他们以为他们的对手也是这样推理的话,他们就错了。我们不说我们是主动的和自
由的,而说我们感觉到自己是主动的和自由的。我们不仅要他们给我们论证这种感觉是
否会给我们造成错觉,而且还要论证它确实给我们造成了错觉①。德·克洛英主教说;
物质和物体的表面虽无任何变化,但实际上也许已不存在;单用这句话就可以断定它们
不存在吗?在这一点上,表面比实际更重要;我看问题比较简单。 ①不仅仅限于这些问题。还须论证人的意志是否不受外界影响,如果受外界影响,
究竟受的什么影响。——作者注
我不相信上帝满足了人类的需要以后,还要给这个人而不给另一个人以特殊的帮助,
因为滥用上帝给大家的帮助的人是不配受到上帝的特殊帮助的;而善于利用上帝帮助的
人又不需要上帝的特殊帮助。认为上帝偏袒某一些人,这是对公正的上帝的侮辱。当有
人说这种蛊惑人心的论点恰恰出自《圣经》的时候,我首要的任务难道不是为上帝恢复
名誉吗?尽管我非常尊重《圣经》上的文字,但我更尊重它的作者;说《圣经》已被篡
改或过于深奥,这倒没有什么,但如果说上帝不公正或怀有恶意,那可不行。圣保罗不
愿听花瓶问陶瓷工人:“你为什么把我做成这个样子?”如果工人只要求花瓶具有他制
作时所预期的功能,圣保罗的不满不算过分,但是,如果工人指责花瓶不具备当初制作
时所没有设想的功能,花瓶当然有理由质问工人“你为什么把我做成这个样子呢?”
是不是因此就可以说祈祷毫无用处呢?但愿上帝不要使我失去这一能帮助我克服弱
点的手段!所有一切能使我们接近上帝的精神活动,都能使我们超越自我;我们祈求上
帝帮助,我们就会得到上帝的帮助。并不是上帝改变我们,而是我们向上帝接近时,我
们自己改变自己①。凡是可以向上帝提出的要求,我们都能自己解决;正如你所说过的,
人们承认自己的柔弱却等于增加了自己的力量。但是,如果过分依赖祈祷,变成一个神
秘主义者,我们固然是接近了上帝,但自己也就变得无所作为了。因为,凡事寻求上帝
的恩赐,我们就不运用自己的理智。得了上天的一项赠与,就必然会损失另一项赠与;
处处要依赖他来启发我们,我们就会闲置他给与我们的智慧。我们有什么权利强求上帝
创造奇迹呢? ①我们这位风流的哲学家在仿效阿贝拉的行为后,似乎还想采纳他的理论。他们对
祈祷的看法有许多共同之处。许多人把他们的看法视为耶说,这些人宁肯走入歧途,也
不愿有错误的行为。我可不这样认为。犯错误是小缺点,而走入歧途则是严重的问题。
我认为,我在这里讲的,和我在前面针对错误的道德教条的危害性发表的意见,并不矛
盾。不过,应该留些问题,让读者去考虑、——作者注
你知道,任何好事做过了头,就会成为坏事;信教信过了头,就会变为狂热。你对
宗教的信仰太纯洁,所以不会发展到疯狂的程度;不过,使人走人歧途的过分行为总是
开始在前的,所以你应该对这一阶段加以注意。我经常听你责怪苦行主义者的精神恍惚;
你知道这种现象是怎么产生的吗?这是因为他们祈祷的时间之长,超出了人的忍受力,
因此他们神志不清醒;想象力活跃,产生幻觉,他们就以为是受到神灵的启示,变成了
先知;其实他们的理性和智慧均已失去,陷入了精神狂乱的状态。你把自己经常关在房
间里,冥思静想,没完没了地祈祷;你还没有见过虔信派教徒①是什么样子,你就去读
他们的书。我从来不责备你喜欢看善良的费纳隆的书,但你对他的门徒写的书持何看法
呢?你看穆拉的书,我也看他的书,但我看的是他的《关于英国人和法国人的通信》,
而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