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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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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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就因为夜里值更。她胆小,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我在艇上值一次更,她就一夜睡不成。”
    “这么严重。”江白看了他一眼。到了艇上,因为自己是新人,他不敢看不起任何一个资格老点的军官,但对这位面目清癯、终日为家务困扰着的动力长,他却觉得可怜。
    “我现在还不能替你值更。我想请个假,到湾尾街去一趟,回来再替你。”
    “那也行啊,”徐有常说,“你快去快回。”
    “艇长不在,我现在是向你请假。你准假了?”
    “星期六晚上九点钟之前是自由活动时间。我准不准还不是一样?你去吧,快点回来,我先给我老婆打个电话,让她高兴。”
    江白又一次走上了湾尾街。他有一种感觉,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去海风酒家了。
    湾尾街上还是老样子。那么多人,那么多车。欲望在汹涌,激情在澎湃,金钱和生命在相互购买。湾尾街,他什么时候能再跟卡门谈一次,让她离开这里呢?
    他没能再想下去。穿行在人流中,他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从一家家人满为患的店铺前走过,他意识到许多人在盯着他,有的还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一回头他们就停止,一向前走他们又继续刚才的举动。
    因为卡门,因为他每个星期六都到海风酒家去,现在湾尾街上所有人大概都认识他了吧!
    这些人闪闪烁烁的目光里为什么多了一点紧张和期待呢? 越往前走,注意他的人就越多。这些不知何故比往常更多地站在街道上的男男女女,尤其是每家店铺门前的迎客小姐,似乎都正焦急地等待他的到来!
    今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是不是卡门那里出了事?
    他的生命已被惊动了,他警觉起来,不自觉地加大了步子。
    海风酒家到了。
    首先看到的是门廊外台阶上下那一堆人,有十五六个之多。更多看热闹的人在两步之外围成了一个圈子。一个粗哑的嗓门在台阶上的人群中吵闹,其余人跟着起哄,不时响起一声声尖叫和口哨声。
    这些声音刚刚传进耳膜,他就觉得有些熟悉!
    还是那伙他第一次来海风酒家就遭遇过的流氓,只是比那天人多得多,是他们在寻衅闹事!
    他几乎已经肯定事情与卡门有关了。不然今晚他就不会受到这样的注意和期待! “对不起,请让一让!”他挤过围观的人圈,说。
    “他来了!”一个女人回头看见他,小声地、兴奋地叫一声。
    所有人一下全回过头来。
    “是他!”
    “是这个海军!”
    “有好戏看了!”
    响起一声尖锐的口哨。。
    人们自动给他闪开一条路。
    他看到发生的事情了。半明半暗的门廊灯下,卡门正和他见过的那个黑胖子对峙着:和卡门在一起的是两三位店里的小姐,其中就有那位脸上有雀斑的姑娘;与黑胖子在一起的是他带来的那一伙打扮得既像港台黑社会分子、又像日本浪人的流氓。黑胖子喝得醉醺醺的,只穿着一件小小的中式背心,上面露着膀子,下面露着肚脐。他用一只黑手不停地在卡门身上摸一下,又摸一下,嘴里嚷着些下流话:
    “你不是就仗着你那个小相好吗?今天他怎么没来护着你呀?……你能陪他消遣,为什么不能陪哥哥我消遣消遣哩!”
    流氓们大笑,起哄:
    “是啊,陪我们三哥消遣消遣吧!”
    “我们这位味道也不差呀!”
    “……。”
    卡门不停地用手挡着胖三的手,身子向后缩,要和店里的小姐们一起退回门去,却被两个流氓从后面死死用身子堵住。看样子,这种局面已持续了一段时间。
    灯火照亮了她半露的一只眼。那只眼里涌满泪水,却没有流下来。她的神情是坚韧的,却没有话。她不想对这伙流氓说话,却不时朝他要来的方向瞥一眼!
    还有一种直觉:虽然事情已持续了一段时间,胖三和他那伙流氓却没有更进一步对卡门和她身后的姑娘施暴的意思,他们今天像是有备而来,要等待什么!
    退不回店里去的卡门也在绝望中等待什么!
    围观的人们肯定也在等待着什么!
    都在等待他!
    不,她也许是在等待他,也许仅仅在等待一个结果,它将告诉她是否还要坚守那条她一直在坚守的防线,她想知道她的生命中是否真地会出现奇迹!
    人们突然静了。
    门廊下的流氓回过头来。
    “这小子来了!”一个小流氓提醒胖三。
    围观者慢慢向后退,酒店门前的空地大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挡死了街心鱼贯而行的汽车,一时笛声乱鸣。
    江白三步两步上了酒家门前的台阶,站在胖子和卡门面前。胖子一只手抓着卡门的衣袖,刚刚转过脸来。
    他并没有意识到,从看见卡门受辱的一瞬间开始,浑身的热血就一齐涌上了大脑,化作一腔激怒,让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栗。
    这一瞬间他也抵近看见了胖三的眼睛,那是一双被烈酒灌得发红、被淫荡和无耻的微光充盈的眼睛,一双因为自己的无耻而得意洋洋的眼睛,一双期待着殴斗并准备由此而享受快乐的眼睛,--一双小小的猪一样的三角眼!
    他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过渡,就将一只激烈颤栗的、僵硬如铁的拳头,瞄准这双眼睛,猛地打过去!
    以后留在他记忆中的就是一些杂乱的不连贯的印象了:先是胖三那一身黑肉抖嗦一下,在他眼前一闪,不见了,他听到“咕咚”一声响,一刹那间还以为是谁在旁边伐倒了大树;然后胖三见了,谁叫了一声,他的头部挨了重重一击,随后浑身上下像鼓一样被别人擂响了。他一个前冲撞到墙上,立住脚跟,回头对着蓦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狠狠打了一拳。谁“嗷”地叫一声,那张脸不见了,他重新看到了湾尾街上辉煌的灯火。
    头脑清醒了一点。
    流氓们成半圆形围定了他,却没有谁敢过来;他的脚下躺着一个瘦子;在酒店门廊下面,胖三正被两个同伙搀起来,一只眼睛闭着,从那里流出了一道细细的黑血。胖三的另一只勉强能睁开的眼睛此刻也刚刚睁开,一只手颤巍巍地举起,指着他,有气无力地喊:
    “给我往残废里打!让这小子再也找不着北!--每人五千!”
    一只拳头照着江白右眼打过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知道了。
    醒过来时他已躺在支队卫生队的病房里了。
    要睁眼才发觉右眼又肿又疼,睁不大开。勉强睁开左眼,便觉灯光剌眼,又匆忙闭上。
    “醒过来了!”一个女护士的声音。
    “先给他治伤,完了再说!太不像话了!”一个气冲冲的男人说。
    一串带钉子的皮鞋底踏在水泥地板上的咚咚声。
    江白再次睁开左眼,看到一个中年医生向他俯下身来。
    “小伙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知道你不怎么样,”医生干笑了一声,“我是问你,我现在能不能就帮你做手术。你的右眼开了一道小口,要缝几针。”
    “那就缝吧。”
    “我就缝了。”
    “缝吧,早晚都得缝。”
    他觉得医生似乎又轻轻笑了一声。“开始吧。”医生说。
    一系列令江白觉得极不舒服的消毒过程之后,一根针头锥心般地扎进他的左眼睑。
    “哎哟,”江白叫起来,“有点疼。”
    “这怎么能算疼呢?”护士嘲笑地、细声细气地说,“比起打架挨拳头,这算不了什么!”
    “大夫,你没有同情心。”
    “我就是再有同情心,也替不了你疼啊。”
    最难受的一刻过去了。麻药渐渐地起了作用。
    左眼的感觉如同一块木头。但是缝针的过程中,江白还是难受得想呕吐。
    “你要是疼你就说话,”医生说,“骂人也行。”
    “大夫,你虽然是个男人,却比刚才那位小姐更有恻隐之心。”
    男医生边动作边轻轻地笑。
    “她还小姐呢,都是小姐的妈了。”
    新的一针让江白疼得全身像弓弦一样绷直了
    “好了,你可以去病房,要安心休息几天。”医生说。
    “谢谢你,大夫。我说句让我自己难过的话,你不是医生,你是屠夫。”
    大夫大笑。
    “你抬举我了。你帮我发现了自己潜在的才能。”
    江白感觉到女护士走了过来。
    “下来吧,海军陆战队员。我扶你去病房。”
    麻药的劲儿正在过去。江白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半个脑袋像被许多钢针一下下戳着,眼前一阵阵眩晕。
    “同志,我非常同情你的丈夫。有你这样一位职业护士在身边,他的日子一定很悲惨。”他对女护士说。
    “你不用为他担心,他过得挺好。”
    她用力扶着江白下了手术台。
    “有多少好男人毁在女人手里啊。”
    “你不用担心她丈夫。她丈夫就是我。”男医生说,“要不我再给你打一针?”
    “不用,”江白说,“对不起大夫,我不是对你夫人有意见,我是真疼。”
    “我明白,你不用道歉。”医生说。
    他费力地睁开右眼,摸索着往外走。
    深夜十一点了,支队长办公室里依然灯光通明。
    崔东山站在支队长办公桌对面。支队长没让他坐下,他只好一直站着。
    “……怎么搞的!你们艇行嘛!潜艇军官都改行了嘛,看样子要给中国人拿回几个拳击冠军了嘛!……这个江江江……他叫什么?”
    “江白。”
    “对,江白,你这个艇长,还知道他叫江白?……我问你,他和湾尾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勾勾搭搭,都好长时间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
    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巨响。支队长站起来,勃然大怒:
    “知道了你怎么不管?你的行政管理怎么搞的?海军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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