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很刺眼,袁雪习惯地看了下表,九点多,她把眼睛又闭上,手习 惯地摊向边上,边上没人,袁雪心一惊,忙爬起来去客厅看,拖鞋还是照原样摆放着,昨晚 蒋雨凡看来根本没回家,如果不是这后面发生的一连串的事,袁雪会以为蒋雨凡又去加班 了,可是这会儿就是蒋雨凡亲口说是加班去了,她都不会相信。一股泪意涌上心头,袁雪 软软地靠门傍着,夫妻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这样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吗?也许,也许 放手才是给自己和蒋雨凡的活路。
袁雪有点闷闷地去取了牙刷,随便在嘴里刷了几下,嘴里苦苦的已经感觉不到是在刷牙 ,这都是什么日子啊?袁雪去看镜中的自己,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了,镜中的自己哪像三十 岁的人,不注意还以为快奔四十了,女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手机在卧室欢快响起《不得不爱》,袁雪有些恨恨地想,还不得不爱呢,就为了这不得 不爱连老婆孩子都可以不要了吗?等会就得去把这音乐换了,换成秦香莲,这么一想,袁雪 心情反而好了许多,至少现在自己还不需要到非得包公帮忙的地步,“小雪啊,是我,柳燕 ,我在小雨点喝茶呢,你来嘛。”柳燕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袁雪好半天才回过 神来,“小雨点?”
柳燕还是那么时尚,半露肩的吊带加马靴,换成袁雪,可真不敢穿。柳燕见袁雪过来, 叫跑堂的又加了个杯碧螺春,然后把手边的一张纸条推到袁雪面前:谢园园,女,未婚,25 岁,家住A市柳叶胡同18号402,139xxxxxxxx,工作地址:A市电业集团下属变电站变电管理 所文秘。袁雪的脸刷地一下变白,握着纸条的手一直在发抖,她曾经假想过蒋雨凡是因为 她常出差,故意折腾出这么个叫园园的人名来吓她,可是眼前这么真实的名字,这么真实的 住址,她有点怨恨起柳燕来,就不能让她袁雪抱点幻想吗?
柳燕有点同情地看着袁雪,虽然眼前这个女人极大可能成为自己的情敌,可是现下她的样 子让柳燕有些不忍心。柳燕起身走过去轻搂住袁雪,“去找她吗?”袁雪无神地看看柳燕, 去 找她吗?找她能做什么?质问她为什么抢她袁雪的老公?是自己的老公不争气,去找她不过 是给自己徒增羞辱。袁雪这时候有点恨自己,要是自己是那不懂文化就会骂街的泼妇该多好 ,那样至少可以给那个女人一个耳光,给蒋雨凡一顿抓挠,毫无顾忌发泄一下,可是现在除 了无力地坐在这里,她还能做什么?他蒋雨凡可以不要脸,她袁雪还丢不起这人。
柳燕捻出根烟,慢慢又踱回到自己才坐的位子,袁雪的反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袁雪是 那种好面子的人,断不会找上人家姑娘家的门上去,要是万一那个未婚的姑娘是个不好惹的 主,倒打一耙,赖上蒋雨凡负责,她袁雪能做的怕就是羞愤难当,掉头走人。柳燕暗暗摇摇 头,真不知道这袁雪是怎么做上记者的?今早不是范逸成叫人急急忙忙送来这条子,她柳燕 还没这闲工夫来做这恶人,再怎么说柳燕打心眼里还是比较喜欢袁雪的。
袁雪没有说话,她怕一出声眼泪就会成串跌下来,现在虽然是上午,总还是人来人往 的地方。袁雪手捏着纸条忽然团成一团,眼睛透过茶屋的玻璃望向远方,从这茶屋出去左拐 再过一个巷子,就是袁雪第一次遇见蒋雨凡的地方。回忆总是难忘
那年,袁雪刚满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天是周六,她本来是要回家的,可巧她的 父母要到姨妈家去给姨父庆五十大寿,她素来不喜欢姨父一口官腔,推说学习忙没去,乐得 自顾自地去学校边的旧书店淘宝,也算运气好,还真淘出一本冰心的旧作,她边走边看,已 经痴迷得忘了看前面的路。
蒋雨凡当时读的是水电学院的电力专业,按说两个学校间相隔有半个城市远,怎么都不太可 能碰上,可是那天蒋雨凡最要好的朋友李浩天说有套考研的复习资料,他就兴冲冲地来 到这个城市的南边。蒋雨凡本来心情振奋抱着资料准备穿越这条巷子坐公交车回去,在转弯 的地方与正在看书看得着迷的袁雪撞到一块,蒋雨凡抱得挺紧的资料被一撞后脱手成了风中 的飞花,他木呆呆地看着才拿到手的资料飞过了街,散落到马路上,想都没想就冲出去 ,想把所有资料都捡回来。袁雪被撞后“哎哟”都还没叫完,就见一个身材稍比她高的男人 以“找死”的姿势冲向马路中央,天哪,袁雪赶紧用尽全力拽住这个男人,“不要命了!” 蒋雨凡看着来去的车辆无情地碾压过他的资料,然后粘带一张两张地扬长而去,心痛得说不 出话来。听到袁雪的责问,蒋雨凡怒气冲冲地回头就吼袁雪,“你怎么走路的?”吼完蒋雨 凡就看到袁雪担心而又无辜极其纯洁的眼光。
过往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可是人呢?那个雨中说会永远给自己撑伞的人呢?袁雪心如刀割, 谈恋爱谈了五年,加上结婚的五年,十年的相处竟然抵不过才认识一年多的人,爱情难道就 如咖啡吗?情浓时入口都是满嘴的清香,情薄时就是杯冷水毫无点滴回味了吗?袁雪的眼 睛有了点点的泪雾。婚姻啊你为什么就是爱情的坟墓?柳燕看到袁雪的泪,不安的心又加重 了一分,她又拿出根烟,“男人都TMD不是东西,小雪你别傻了,你也去找个,看谁怕谁 ,谁在乎谁。”袁雪低头,捏紧手中的纸团,去找个吗?
皮包里忽然传来《江南》,袁雪犹豫片刻,拿出手机,“鸭鸭有点咳嗽,幼儿园的老师说让 送点药去,我这会儿正忙呢。”袁雪冷冷地笑笑,蒋雨凡说他忙,难道为了他那所谓的爱连 儿 子都不顾了吗?“我会去的。”袁雪说完挂断了电话,这是从上次蒋雨凡提出离婚后,袁雪 和他的第一次通话,电话那端传来的蒋雨凡的声音是那样陌生,让袁雪隐隐感到别扭。袁雪 歉意地冲柳燕笑笑,“鸭鸭有点咳嗽,我得去送药。”
贵族式的幼儿园管理很严格,一月才可以接回家一次,就是家长去探望也不允许见 面,目的 是培养幼儿自立的能力。袁雪曾经对这种管理模式极其不满,可是现在却有点感谢这种管理 方式,如果鸭鸭每星期都回家,她在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儿子面前,该如何和蒋雨凡维持亲 密的关系,哪怕仅仅是表面上的?
蒋雨凡给袁雪打完电话,就在办公室发呆,他明显感觉到了袁雪的冷淡,这个在他大四快毕 业那年意外遇见的女孩,曾经是那么重要地占据了他的每一个思想,那种刻入骨髓的在意绝 不是现在的谢园园所能做到的。那晚对袁雪说过离婚的话后,蒋雨凡原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决 心,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可是在听到袁雪压抑而伤心的大哭的时候,他蒋雨凡所能做的却只 有一件事,那就是逃,逃得远远的。蒋雨凡拿出根雪茄,心情有些沉重,不是对袁雪没有感 情了吗?不是现在的感情全都在谢园园身上吗?可为什么在想象中应该没有半点留恋,骄傲 出门的他,却是落荒而逃?蒋雨凡捧着自己的头,不敢再想。
袁雪大学毕业那年,蒋雨凡是最高兴的,这意味着袁雪可以和他一起共筑爱巢了, 袁雪父 母本意是要袁雪再继续读研的,可是女大不由娘,袁雪那会儿正陷在爱情的甜蜜中,只想和 蒋 雨凡早些双宿双飞,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读研?袁雪也没告诉父母一声,就自己去找父亲当年 的学生把关系转到第六中学。
袁雪一门心思全放到组建新的家庭上,应该说最初的日子是比较清贫的,可是两人恩恩爱爱 的,常常是蒋雨凡骑了单车去接袁雪回家,路过菜市场再买点菜,然后小两口快快乐乐地一 起吃并不是很丰盛的晚餐。然而随着袁雪怀孕,小两口的生活被完全打乱,蒋雨凡常常不是 把饭煮糊了就是把菜炒焦了,这让袁雪很不满,两人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袁雪就很有些怀 念以前读书的日子,怀念那些可以无忧无虑写作的日子,可现在除了锅碗瓢盆还是锅碗瓢盆 。袁雪摸摸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再瞧瞧已经有很多些时候没动过的笔,想起陆游的《泊 舟》,“湖水无风镜面平,NB023NB023倒影万峰青”,此刻的生活不就是如那无风 的湖泊吗?虽然平 静,倒映的却是别人的风景,袁雪暗问自己,你就愿意做这无风无浪的家庭主妇吗?不,君 当在无风中自成影。
君无风的评论开始出现在晚报上,最初很不起眼,不过就是个边边角角,可这却给了袁雪 极大的生活动力,“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人生有很多境界,袁雪能感受到 文 字带给自己的静心,越发努力把每天的生活点滴用笔记刻下来,渐渐的君无风的评论换到 头版的正下方。蒋雨凡很喜欢读这些豆腐块大的评论,常常忍不住拿着报纸对袁雪点点戳戳 ,“你以前不是写小说很了得吗?看看人家,据说也就二十多点,可写出来的东西,真是有 板有眼,对时事的分析也是入木三分!”袁雪只是捂着嘴笑,也不点破,就快要生
宝宝了, 袁雪想保留住这个秘密。
生完儿子后,袁雪就有些吃不消了,每晚睡不好不说,洗不完的尿片,晒不完的衣服, 这让袁雪对婚姻生活多多少少产生厌恶,再加上电业局改革成立集团化公司后,蒋雨凡的工 作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忙,不仅常忘了袁雪交代要买回家的东西,回家的时间也是一晚再晚 ,甚至有时候加班不回家,袁雪很是烦恼,眼下别说写作,就是想好好休息都不能,加 上产后三个月复出上班,袁雪感觉到力不从心,现在的自己哪有半点在学校时的光彩,不过 是个佣人加保姆而已。婚姻不再是爱情玫瑰的光环,加上蒋雨凡总是忙,没时间关心袁雪 已经相当劳累的心,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