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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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3-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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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她回了信,为自己那天的话道歉。但以后我再也没有理睬她。 
  我发奋读书。毕业后第二年,我终于考上了大学,理工科大学。在科技救国、崇尚技术的时代,我将成为宠儿、强者。 
  大学毕业那年,我让一个女孩子打了胎。那是我真正的第一个女人。我成熟了。 
  只是我没有跟那女孩结婚。跟现在的妻子结婚,其实是在无可无不可的状态之下的。也许我一直惦念着她?现在她就在面前了。我能够听得到她的呼吸声。夜已经很深,很静。那两个房间里也很静。他们已经拥抱着进入梦乡了吧?只有我和她还呆在客厅里。这时候,家里的老婆在干什么?孩子应该睡着了liE?那张胖嘟嘟的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一生,儿子情人。只要你伸出手去,已经没有障碍了。她早已破了那个膜。梦可以圆了。但我并不想再和她轰轰烈烈来一场,已经不是那种年龄,那种时代了。我只是怀旧。怀旧——一个多么时尚的词。 
  那音乐听清楚了,是那首《未来的主人翁》。当年我们都把它连词带谱抄在漂亮塑料皮的笔记本上,虽然我们根本不识谱。现在再拿出这样的本子,是不是跟现在还拿处女膜向人炫耀一样,一个过时的时髦?罗大佑。去年秋天,这个罗大佑又在我们这个城市举办演唱会,媒体描绘说:老男人在台上用情地唱,已经过了追星年龄的追星族在台下纵情地和。 
  你走过林立的高楼大厦穿过那些 
  拥挤的人 
  看着一个现代化的都市泛起一片 
  水银灯 
  突然想起了遥远的过去未曾实现 
  的梦 
  曾经一度人们告诉你说你是未来 
  的主人翁 
  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每个人在 
  痴痴的等 
  每个人的眼睛都望着那象征命运 
  的红绿灯 
  在红橙黄绿的世界里你这未来的 
  主人翁 
  未来主人翁?我说。她笑了,我也笑了。 
  还好吗?我问她。 
  好。 
  他呢? 
  在家里。 
  她答。我们都扑哧笑了起来。多少事,到头来都抵不过这么个幽默。 
  我忽然又感到屈辱,有一种报复的情绪。 
  你瞧,现在我们就是这样呆到天亮,也没人相信了。我说。 
  那就,进去吧。她说。 
  我向她伸出了手。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也微微颤抖起来。一种久违的感觉。我牵着她,她让我牵着,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进了房间。我抱住了她。她仍然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只把自己交给我。我闻到了她的味道。居然还是珍珠霜。现在已经没有人抹这东西了,她是不是特意抹的?我解开了她的扣子。 
  她穿得很少。她的身体很快就呈现在我眼 前了,还是那么白,乳房仍然小巧。7+X颗痣。 洞口上那颗痣不像痣、胎记不像胎记的东西,好 像变大了点。我拿手指绕着它。我觉得自己更像老嫖客,那么熟门熟路,有条不紊,技术精湛。那个洞。十几年来我已经追加了许多理性认识—— 
  阴道为性交器官及月经血排出与 
  胎儿娩出的通道。初有处女膜,性交 
  后破裂。也有因为外伤破裂者。性交 
  引起的处女膜破裂(未生育),多位于 
  4点和8点处;外伤导致的处女膜破 
  裂多不规则。 
  阴道是一种收缩性很大的肌性管 
  道。从开口至子宫颈大约有7.5公 
  分。前后略扁,其壁有很多横纹皱襞 
  及外覆弹力纤维。前壁距阴道口3公 
  分左右的地方,为C点。 
  我用嘴吮它,吮得那么准确,好像我嘴上长着眼睛似的。她的小腹在颤抖。我听到了她的呻吟声。我一再吸吮,等待着自己实质性感觉的出现。我要用这种最佳姿势瞧见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已经没有障碍了。可奇怪,我的腹下却静悄悄的。是不是因为在房间里,太舒适了,太安全了?我爬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月光直射了进来,连同远远花园外走动的人影,还有声音。 
  她睁开眼睛,眯眯笑着。你疯了。她说。 
  是,疯了!我说。 
  我又走回去,端坐在床上。我将她的臀部端了起来,让那个洞口完完全全展现在我的眼前。来吧,已没有障碍了!我又对自己说。可是我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一个叫不起床的懒觉鬼。怎么了?奇怪!怎么了?这不是你曾经苦苦追求的吗?可是仍然没有一点感觉。最后成了摸摸索索,成了一种拖延,一种掩饰。她仍然闭着眼睛,静静的,娴静得宛若处女。我们这时代最后一个处女。 
  我轻轻趴到她身上去,抱住她。 
  如果我说可以了呢…… 
  她开口了。我知道她在提醒什么。我吃吃笑了。 
  她睁开眼睛,瞧着我。我猜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她也懵懵懂懂地笑了。 
  就像,亮灯的房间里照进了月光。我说。 
  

挂 像
莫 言 


  高密民间艺术,有“三绝”之说。“三绝”者,泥塑、剪纸、扑灰年画之谓也。泥塑、剪纸,人人皆知,扑灰年画,则需要稍加解释。扑灰的意思,就是用柳木炭棒,在纸上起画稿,然后,将白纸蒙上,用手按压拍打,使画稿上的线条,印到白纸上。一张画稿,可以拓扑十几张。线条模糊后,再用炭棒描画,然后再拓扑。这其实是一种简单的复制方法。复制好之后,那些根本没有画技的人,也可以按着纸上的线条,比照着样板,勾勒着色。“文革” 前,每到冬闲,高密东北乡的朱家庄、宋家庄和公婆庙村,这三个以扑灰年画闻名的村庄,几乎家家都成了作坊,老婆孩子齐上阵,粉刷颜面的,勾勒眉眼的,涂抹颜色的,裱糊的……流水作业,批量生产。春节前夕,那些关东来的画子客,便云集到这几个村庄里,等待着趸货。那些家里没有作坊的人,也可以充当二道贩子,从中牟利。村子里房屋比较宽裕的人家,几乎都成了临时旅馆,住满了画子客。扑灰年画的品种比较单调,无非是“连年有余”、“麒麟送子”、“姑嫂闲话”、“金玉满堂”之类。那时生活贫困,贴壁年画的销量很小,并不需要这么多人家日夜加班生产。支撑着年画市场的,是一种名叫家堂轴子的品种。家堂轴子,其实就是一张很大的扑灰画。画的下半部分,画着一座深宅大院,大院的门口,聚集着一群身穿蟒袍、头戴纱帽的人,还有几个孩子,在这些人前燃放鞭炮。画的上部,起了竖格,竖格里可以填写逝去亲人的名讳。一般上溯到五代为止。家堂轴子,在我的故乡,春节期间悬挂在堂屋正北方向,接受家人的顶礼膜拜。一般是年除夕下午挂起来,大年初二晚上发完“马子”之后收起来,珍重收藏,等到来年春节再挂。但关东地方,却在过完年之后,将其焚烧,来年春节前,再“请”一张新的。家堂轴子,不能说“买”。关东地区每年焚烧家堂轴子的习俗,才是支撑高密扑灰年画市场的资源。 
  家堂轴子挂上之后,年的气氛就很浓厚了。这时,按照老习俗,就不能随便到外姓人家串门了。连出嫁的女儿,也不可以再回娘家。家堂轴子前面的桌子上,竖着十几双崭新的红筷子,摆上八个大碗,碗里盛着剁碎的白菜,白菜上覆盖着鸡蛋饼、肥肉片之类,碗中央,栽着一颗碧绿的菠菜。桌子一边,摆放着五个雪白的大饽饽;桌子的另一边,放着一块插着红枣的金黄色年糕。桌子最前面,是一个褐色的香炉和两个插上鲜红蜡烛的蜡台。满桌子色彩缤纷,很是丰富。到了晚间,点燃香烛,烛光摇曳,香烟缭绕,轴子上那些大红大紫的人物,一个个闪烁着奇光异彩,非常遥远,非常神秘,传达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信息。家堂轴子,和供桌上的供晶、香烛,几乎就是我童年记忆中春节的全部,神秘的氛围,庄严的感觉,都从这里产生。 
  
  
   二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的第一个春节前夕,担任着大队革命委员会主任的我父亲皮发红,在大队办公室里,通过大喇叭,对全村广播。广播的内容是:根据公社革命委员会的通知,今年过年,各家各户,不许再挂家堂轴子。各家的家堂轴子,集中到大队部,统一焚毁。不挂家堂轴子挂什么呢?我父亲皮发红说,公社革委指示,每家免费发一张毛主席的宝像,在挂家堂轴子的位置上悬挂。至于供品,当然要摆,不但要摆,而且要摆得比往年丰盛,因为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我们贫下中农今天的好日子。至于地、富、反、坏、右之家,不允许他们挂宝像,也不允许他们挂家堂轴子,因为他们的家堂轴子上那些人,都是些吸饱了贫下中农血汗的寄生虫。那他们这些人家挂什么呢?我父亲皮发红没有说。 
  年除夕中午,在大队部院子里,各家交来的家堂轴子,堆积在一起。我父亲皮发红,指挥着两个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章的民兵,从村子里废弃的染布坊里,揭来一个大铁锅,安放在一个临时垒成的灶上,灶膛里插满了劈柴,铁锅里倒上了半桶煤油。这架式,有些荒唐,仿佛要煮牛。我父亲对那些交完家堂轴子领取了宝像围绕在锅灶周围似乎恋恋不舍的人说,家堂轴子是“四旧”,破四旧,就要油煎火烧,表示个决绝的态度。我父亲这样说着时,我的心中怦怦乱跳。因为我从众人的脸上,看出来很多东西。这家堂轴子,在人们的心目中,是绝对不容亵渎的神圣物品,它代表着祖先,代表着福荫,尽管迫于形势,不得不拿出来,但人们心中,还是很沉重,很罪疚。尽管人们都没说话,但我知道人们都在心中暗暗诅咒。千万人的诅咒,都降落到我父亲头上,可我的父亲皮发红,被革命的热情燃烧着,满面红光,一手佧腰,一手挥舞着,对那些民兵发号施令: 
  “快,把家堂轴子扔到锅里!” 
  就有几个民兵,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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