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汝成责备说:“是啊,惠人,这件事你处理得很不好嘛,我听说后心里都骂你!不瞒你说,有些同志话说得很难听,说你把乌纱帽看得比命都重,没人味!”
钱惠人显然受了震动,怔了一下,抱头痛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儿。
王汝成心里也不是滋味,安慰说:“行了,行了,胖子,别哭了,只要你在经济上是清白的,就不要怕,更不要辞职!辞什么职啊,等着省委来撤好了!我看没那么好撤的,安邦省长了解你,我也了解你,该说的话,我们到时候都会说的!”
钱惠人抹去脸上的泪,抬起头道:“汝成,那请你转告安邦省长,说三点:一、请安邦省长相信我经济上的清白;二、在盼盼问题上,不论给我什么处分,我都没意见;三、不要因为我造成和于华北的进一步矛盾,必要时我可以辞职!”
王汝成说:“惠人,这三点你说得很好,可以直接和安邦省长说嘛!”
钱惠人皱着眉头道:“我……我哪还有脸见安邦省长啊?!”
王汝成想想也是,便答应钱惠人说,一定尽快找个时间和赵安邦谈一次。
不曾想,没等他去省城找赵安邦,赵安邦倒主动找他了,是在钱惠人离开宁川的当天晚上打电话找来的。没谈别的事,开口就问钱惠人:“哎,王汝成,我怎么听说钱惠人突然跑到你那里去了?都和你这同志嘀咕了些啥啊?”
王汝成马上叫了起来,“赵省长,你还问我,我正说要到省城找你呢!”
赵安邦说:“那好,那好,就在电话里说吧,别过来了,我这阵子事不少。汝成,我先问你:钱惠人是不是找你这个新任省委常委喊冤诉苦的啊,”
王汝成道:“这倒不是,他是来联系工作的,文山现在不是学南方吗?两市干部也要交流,就是商量这事的。不过,钱胖子也诉了些苦,还在我面前哭了一场!”把和钱惠人谈话的情况说了说,最后道,“我觉得这事好像不太对劲啊!”
赵安邦说:“哪里不对劲了?汝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王汝成试探道:“赵省长,你说于华北和马达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赵安邦“哼”了一声,“过分?谁过分啊,”
王汝成想了想,还是说了,“赵省长,你是我们的老领导,我既想到了,就得在你面前说出来,不一定对,你分析判断吧!我总觉得这不是钱惠人一人的事,当年发生在宁川的那些是是非非好像还没结束啊!白小亮的案子如果是扫清外围,现在分明进入核心作战了,过去我还只是怀疑,现在看得比较清楚了:于华北同志的意图很明显,恐怕是要以钱惠人为突破口,反攻倒算,最终想把我们全装进去厂
赵安邦没好气地道:“装进去没那么容易,别说我们,就是钱惠人,只要经济上清白,也装不进去嘛! 但是,钱惠人是不是真清白呢,谁敢打保票啊?我都不敢!汝成,这些年你们在一起搭班子,你怎么评价钱惠人?听说了什么没有?”
王汝成觉得赵安邦的口气不对头,也谨慎起来, “我对老钱的评价你是知道的,确实是个能力很强的市长,应该不会有啥问题吧?起码我没发现啥问题。老钱当年追集资款时,赚来的九百八十多万港币都不拿,会受谁的贿么?你说呢?”
赵安邦郁郁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人是会变的!当年在文山当镇党委书记时,钱惠人敢手托乌纱帽和地委书记陈同和干,现在呢?在强奸自己亲女儿的严重犯罪事实面前却忍气吞声!再说,钱惠人这能力强得也让我不敢放心啊!”
王汝成多少还是有些意外,悬着心问:“赵省长,你是不是发现啥了?”
赵安邦在电话里沉默片刻,才说:“汝成,白小亮的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王汝成狐疑道:“这我知道啊,池大姐和我说的,说是白小亮的运气不错,买了只叫绿色田园的好股票,现在都卖了,公款大部分还上了,真是阿弥陀佛!”
赵安邦说:“你别阿弥陀佛,有迹象证明,钱惠人卷进去了,和绿色田园的老总许克明串通一气,在这只股票上做局操纵,省国资委孙鲁生向我汇报过了!”
王汝成推测道:“钱惠人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帮助白小亮?应该是好心吧?”
赵安邦迟疑说:“目前不好判断,就算是为了帮白小亮,也涉嫌证券犯罪!我怀疑这其中还有别的名堂,否则,他没这么大的胆,连我的文章都敢做!”
王汝成吃了一惊,“什么?他做你的文章?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赵安邦又说:“所以,汝成啊,你这同志心里要有点数,要有警惕性,不能再替钱惠人乱打保票了,钱惠人的问题就让于华北和调查组认真查!我们和于华北同志的历史矛盾、工作争执是一回事,钱惠人的问题是另一回事。我也要查一下,准备让孙鲁生暗中查,鲁生也许会去宁川找你,你可一定要多支持 g阿!”
王汝成全听明白了,连连应道:“好,好,赵省长,我都有数了厂
赵安邦似乎还不放心,“汝成,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啊!”
王汝成这才道:“赵省长,我看干脆让钱惠人辞职吧,他自己也提出来了!”
赵安邦叹息说:“没这么简单啊,一弘同志和于华北估计都不会同意。一弘同志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于华北看来不愿让钱惠人这么安全着陆!好了,不说了,等把问题查清后再定吧,该撤职就撤职,这是没办法的事!”
王汝成没再说什么,通话结束后,呆呆怔了好半天,才缓缓放下了话筒。
钱惠人的问题究竟有多严重?裴一弘和于华北怎么竟然连钱惠人主动辞职都不许?钱惠人是不是已经到这两位省委领导面前辞过职了?抑或是赵安邦在裴一弘跟前试探着提起过这件事?这个能干的老搭档当真会这么完了,真有些不可思议!
为今日这个辉煌的新宁川、大宁川,多少同志在前赴后继的拚搏中倒下了,白天明甚至付出了生命代价,但宁川历届班子主要领导没有谁倒在腐败泥潭中。从裘少雄、邵泽兴,到赵安邦和他,一个也没有。尽管包括于华北在内的许多眼睛死死盯着宁川,各种名目的调查组、工作组查个不停,查处的腐败干部最高级别不过是个括号副市级,难道这一回钱惠人要打破这零的记录了?这里面会没有其他什么文章吗?就算钱惠人有问题,只怕也有人事斗争的因素。对此,他心里有数,赵安邦心里肯定也有数,只是不好明说罢了。对宁川的成就,谁都不能否认,也不敢否认,他和赵安邦才先后从宁川上来了。但有些同志不服气啊,比如于华北,总要在心理上找些平衡。这些同志尽管官做得很大,职位很高,胸怀境界比起裘少雄、白天明可就差得太远喽!一有机会总想活动活动手脚,整一整所谓的 “宁川帮”!
思绪裹挟着昨日的风雨,惊涛裂岸般地一阵阵扑打着王汝成的心扉……
第十二章
三十九
王汝成从不认为汉江省内存在一个以白天明、赵安邦为首的所谓宁川帮或宁川派。了解历史的老同志都知道,宁川干部队伍是在风风雨雨和斑斑血泪中冲杀出来的,队伍班底起码可以追溯到八十年代末裘少雄、邵泽兴那届班子。因为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和磨难,宁川在任干部和走出去的干部才有这么一种同心共济的精神,和白天明、赵安邦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就是一个例子。他是在裘少雄任上提的,算不得白天明、赵安邦的人,而且和白天明、赵安邦初期的合作并不愉快。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如果不是白天明、赵安邦的无私无畏和远见卓识真正折服了他,他也许早就和这两位领导分道扬镳了。因此,每每回忆逝去的往事,他总会没来由地记起陈毅元帅的诗句:“此去泉台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真是一次次收拾旧部啊,白天明收拾过,赵安邦收拾过,他做了市委书记也收拾过。
一九八九年初,赵安邦和钱惠人从文山调到宁川时,他刚从市政府秘书长提为副市长,是前任市委书记裘少雄下台前向省委推荐提的。集资风波发生后,裘少雄预感到情况不妙,在市长邵泽兴和常委班子的配合下,于不动声色中组织了一场舍帅保车的大撤退。捐弃前嫌,力保白天明渡过难关,同时,把他和一批处级干部突击提起来了。还根据白天明的建议,为赵安邦来宁川任市长做了不少台前幕后的工作。结果是令人欣慰的,尽管裘少雄和邵泽兴双双下台,但以白天明、赵安邦为首的第二届班子如愿以偿上来了,还为后来赵安邦和邵泽兴的第三届班子,以及他和钱惠人的第四届班子打下了最初的基石,这一点,也许裘少雄当时并没想到。
事过多年以后,王汝成还记得当年裘少雄向白天明交班的那一幕:不是党政干部大会上冠冕堂皇的过场戏,是两个战友私下的交接——一个即将撤下阵地的老班长,向接收阵地的新班长的交底交心。王汝成当时就觉得,裘少雄把他这个新提的副市长也叫上有些意味深长。那当儿,他还没进市委班子,不是市委常委。赵安邦也还没到位,虽说做代市长大局已定,终是没宣布,党政干部大会也还没召开。
那天,裘少雄设家宴请他和白天明喝酒。菜不多,酒却很好,是裘少雄收藏了多年的茅台,白天明也带了两瓶酒来,是啥酒记不清了。大家喝得很压抑,裘少雄的失落和悲愤很明显,想掩饰也掩饰不住,几杯下肚,眼含泪水对他们说:“天明,汝成啊,我和邵市长是栽在集资上了,将来宁川怎么搞,就看你们的了!当然,还有马上调来的赵安邦。赵安邦同志我不太熟,有些话不好说,只能和你们说,你们二位任重道远啊,是我们宁川自费改革的火种,也是我和泽兴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