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到来之前,黄黎已经和这批高层骨干死党团结一致,统一了口径,唯独对他锁死口风。
他枯坐了四十分钟,待市场部做完业绩汇报后,人员陆续散去。他感觉黄黎特意要他来出席这个会议,是有某种目的的,而且,他只能旁观,无能为力。
黄黎看了看他,首先打破沉默:“旅途愉快。”
孟飞宇懒得去跟她争辩,黄黎对了解他的行踪有一种近于变态的爱好。“很愉快,谢谢。”
“放心,昨天晚上,我没参加柔小蛮的宴会。那种风月场合,正经的女人不会去自取其辱。”
孟飞宇无奈到极点,竟然气若游丝地泛起笑意:“贬损她,对于你真的就那么痛快?是不是你觉得她真的被你打倒了,战胜了?”
黄黎用一秒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这才是刚刚开始,大餐前的开胃小菜而已,我要看着她肝脑涂地,遗臭万年。不过飞宇,你也不要生气,柔小蛮倒了,你还有的是机会。”
孟飞宇被刺到痛处,呼地站起来,一根指头指着黄黎:“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许你动柔小蛮一根毫毛,她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
黄黎对于激怒他感到十分畅快,身体朝椅背上靠去,幸灾乐祸地望着他:“噢,是吗?看来你比我想象的可要情深义重啊!只是,”黄黎的脸突然拉下来,像一只秃鹰盯着生肉那样盯着他,“你别再做梦跟柔小蛮双宿双飞了,林志雄的公子已经看上了她。一个是家财万贯的真公子,一个是徒有虚名的傀儡总经理,我想用不了多久,柔小蛮遇到经济危机的时候,必然会做出让你今生今世受用不尽的选择!”
“经济危机?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有什么不可见人的阴谋?告诉我!告诉我!”孟飞宇抓住黄黎的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只是冷酷地笑着摇头。
“我将永远也不同意离婚,你和柔小蛮无论有多么伟大的爱情,都会在世俗面前沦为一对作奸犯科的狗男女!受人唾骂,一直到死!”
“这就是你的报复?你太可怜了!我的心是不可能回家的!”孟飞宇断然道。
黄黎的眼底划过淡淡一丝凄楚,但马上被决绝所覆盖:“早已没有家了。孟飞宇,我知道你跟我结婚不是为了爱情,而是我能帮你干事业,任劳任怨,含辛茹苦。其他的女人都只会从你身上攫取她们想要的!你利用了我,却把我们一起挣来的花在别的女人身上!柔小蛮不过是跟你鬼混的其中一个,但是因为你在她身上投入了最多的心血,所以我要摧毁她,哪怕花费再多的代价!男人的心并不值钱,可以浪掷在外面任何一个地方,然后他们的女人在家伤心欲绝!我不会的,我要你为自己的风流付出不能承受的代价,直到你一无所有!”
孟飞宇再也不能忍受这番声讨之辞,拔脚向门口走去。
黄黎的声音继续犀利地刺穿他的耳膜:“我要给文文树立新时期最优秀女强人的形象,要她知道将来怎么对付负心的男人,她会站在我这边,你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同情和宽恕……”
门轰然关上,将诅咒隔绝于外。但是孟飞宇五雷轰顶,难逃内心的喧嚣——文文是他和黄黎的亲生女儿,十七岁妙龄,在澳洲读书。
注定孟飞宇一人的罪孽将殃及无辜。
柔小蛮接到了来自梁媚的问候电话:“柔总,大家都好想念你呀,你怎么也不给大家发个照片,聊解相思之苦……”
说着说着梁媚就没了正经,柔小蛮啐她一口:“去你的。”
“有个人追问你的下落,几乎把我们逼疯了。”
“谁?”
“林志雄的公子,林梦南呗。他一天几个电话,还亲自跑来公司问东问西的,追得我呀,烦都给他烦死了!现在公司里人人见他就躲……”
“这个人,有严重的富家阔少的毛病,自以为是,少理为妙。”嘴上这么说,柔小蛮内心还是欣喜的。她作为孟飞宇背后的女人太久了,整个人都要发霉长绿毛了,她多么渴望能够光明正大挽着爱人行走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所以林梦南的唐突,在她看来是大大地给予了她赞美。
如果你要了解一个异性,男人用唇,女人用脑。男人在吻遍这个女人全身时已经了解的,女人却需要在激情退潮后才能回过神来。
柔小蛮告诫自己不要招惹林梦南,因为他的地位太特殊了。一步行差踏错,她就可能把这位财神给得罪了,变成她的死神。
“你和蔓琳的关系怎样?”
梁媚顿时吞吞吐吐起来:“我按照你的吩咐,把年终奖金给她,可是她坚决不收,我们差点打起来……”
“现在蔓琳呢?”
“她走了。”梁媚还在闪烁其词。
“走了是什么意思?”
“蔓琳她一回来就辞职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她去。”梁媚忙不迭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唯恐柔小蛮怀疑是她挤对走了蔓琳。
“柔总,现在怎么办?”
“没有什么怎么办,”柔小蛮用近乎严厉的口气说,“我早跟你说过,公司离开了谁都照样运转。谁爱走谁走,我柔小蛮的麾下,永远都来去自由!”
梁媚一噤。
下雨了。深圳下雨虽不至于千载难逢,但也是个稀罕事。
蔓琳早早来到母亲家,替母亲把院子里的煤球给搬进房间,弄了一身煤渣,雪白的靴子尖也成了花里胡哨的,心里却很快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屋檐滴着水,蔓琳呆呆地望着,母亲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她身侧。
“今天怎么没上班?”
蔓琳怕母亲知道自己辞职了,大惊小怪,想想待在这里也跟母亲没话说,于是借故起来道:“那我去上班了。”
“你连包也没带,上什么班?”母亲用洞悉的目光直穿她。
蔓琳不常撒谎,所以她急得满头汗珠,也编不出下一句话来。好在母亲没继续逼她,返身进屋,给蔓琳拿来了一盒糖,徐福记的。
这糖不知放了多少年月,外包装纸已经渗入融化又风干的糖果内层了。
蔓琳不忍拂了母亲的好意,拿起一粒剥了吃。“真甜。”她想对母亲笑一个,可是“真甜”两个字刚吐出,她就想哭了。
母亲淡淡然道:“是吗?这糖还是有一回柔小蛮来看我时买的,你不在的时候,她老来看我,还带吃的穿的。”
蔓琳面色煞白。
母亲一只手抚摩发髻,继续慢条斯理道:“我琢磨着她最近也很长日子没来了……你们啊,虽然不是手足,但胜过手足,人家同根所生,还有相煎太急的呢,你们之间有个磕碰在所难免,谁先认个错,就没事了……”
“妈,您不懂,她不会原谅我了……她对我这么好,我却辜负了她……”蔓琳这时才感觉到一种从足底升起的震荡和绝望,完全占据了她并不那么世故的心灵。
“你跟妈说实话,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蔓琳眼睫毛挂着泪珠,一五一十地说了:“我爱孟飞宇,并不是意气用事。他为柔小蛮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母亲一个耳光劈过来,怒喝:“不要脸的东西,你知道什么叫做回报?回报就是报应!柔小蛮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是她的事!你非要掺和一腿!当年就是一个狐狸精勾走了你爸,现在你又去做狐狸精勾走别人的男人!好的不学学你爸满肚子坏水,马上就会遭到报应!”
蔓琳心都碎了,捂着脸呜呜哭着冲进雨中。她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蔓琳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恍惚中似乎传来惊雷声,停顿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有人在砸门。
孟飞宇带着公安人员,破门而入。
公安人员询问了蔓琳几个问题,她只痴呆地点头或摇头,公安悄悄把孟飞宇拉到一边:“你该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公安走后,孟飞宇翻箱倒柜找到一袋喝了一半的奶粉,给蔓琳冲了一杯,送到她嘴边,强制性给她灌下去。几天不见,圆脸的蔓琳瘦得两只眼眶深陷下去。
“你可以怪我,可以对我避而不见,但是你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怪你?是我自愿的。”蔓琳木然地说,好像他自作多情一样。
“为什么要离开小蛮?她还需要你。”
“不,她讨厌我,我刚回来就知道,她已经以考察的名义,向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现在正在江南寻开心呢。”蔓琳的语气酸溜溜的。如果是以前,这么好玩的事情,她一定会插上一脚,死活缠着柔小蛮带上她。可是今非昔比,蔓琳突然气馁地发现,和孟飞宇撕破这层纸,得到的远远不及失去的多。最关键的是,孟飞宇心中还有柔小蛮。
孟飞宇怕自己提起柔小蛮,蔓琳会胡思乱想,索性告诉她问题的严重性:“这次我一回来,黄黎向我宣战了。”
“为什么会是你?”
“她的目的是柔小蛮,知会我不过是震慑我一下,图个嘴上痛快而已。”
“刚有两千万运作资金到账,爱悦前景一片大好,谁震慑谁还不一定呢。”
孟飞宇有着深层次的担忧:“我了解黄黎,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透露一点口风的。所以,这次她一定是找对了门路对付柔小蛮。现在我手里掌握的可动用资金仅有区区百万,如果有什么不测也难以应付。我希望你回去,好好协助柔小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说真的,柔小蛮现在不需要我,一个梁媚就足以应付了,来一个男人吃一个,来一对吃一双。”蔓琳骇人听闻地说。
孟飞宇简直啼笑皆非:“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么多的情绪。”
蔓琳睥睨他一眼,洋娃娃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那好吧,孟总,我也跟你说真的,我不会再回到柔小蛮身边了。我不要做绿叶,我要开始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守着她心爱的男人。”
孟飞宇被她这一阵风一阵雨给弄懵了:“什么意思?”
“我要和你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