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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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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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对!” 
  “怎么不对?” 
  “难道你不觉得这儿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104有关ED 
   
  有一天丁一跟娥说起了秦汉的独身,说他会不会是因为ED? 
  “什么是ED?”娥问。 
  “性无能的缩写,英文缩写。” 
  “我是说什么!是性无能?” 
  “这你不懂?” 
  “性交障碍,勃起困难,是吗?” 
  “不是吗?”丁一反问。 
  “那我问你,”娥说:“会交配的,性就一定不无能?”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认为,性,仅仅就是性交吗?” 
  “那当然不。” 
  那种简单的事畜牲都会呀,哥们儿!猿鱼犬马都会!甚至于花草树木,都会! 
  娥说:“你还记得那个电影里,詹是怎么说的吗?” 
  ……安问詹,你能为我做吗?詹说不行。安问为什么?詹说,因为我不能。安说是不能,还是不愿意?詹说不愿意,所以不能。安说可你说过,你并不真的是性无能。詹承认。安说,就是说你也跟别人做过?詹说是。安问他,你是不是感觉羞耻?詹说不,我的问题不在这儿。安说,那你的问题是什么?…… 
  娥说:“你认为詹的问题是什么?” 
  “是什么?” 
  “你还记得影片的最后,彼得对詹说了什么吗?” 
  “彼得说他跟伊莉莎白上过床。” 
  “而且是在詹跟伊莉莎白还好着的时候!” 
  “而且看样子詹早就知道了,”丁一说。 
  “对!”娥说:“彼得还以为他不知道呢,彼得还想用这个来报复詹,可其实詹早都知道了。而且正是因为这个,詹才离开了故乡的。所以我想,也是因为这个,詹才ED的。” 
  “秦汉呢,”丁一说:“秦汉也是因为这样的事吗?” 
  “他也许走得更要远些。”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问题是詹,问题是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了ED?你还记得詹说过的一句话吗?——那种时候,我总是不能用语言来表达感情。他是指不能用俗常的话语来表达,他是说必须要用身体,用违背一切规则、不顾一切羞耻的性语言,或爱的仪式,来表达。用赤裸的身体,来表达你放弃防范的心愿……” 
  “那话儿!” 
  娥一时莫名其妙:“那话儿?什么那话儿?” 
  丁一便——根据我的记忆和理解——把“那话儿”的历史和意蕴说给娥听。 
  “噢,棒极了!”娥喊道:“‘名可名,非常名’!语音和文字之外的话语,交流与沟通的另一种可能,素常言词难于企及的心愿!棒,棒透了!你想出来的?” 
  那丁嗫嚅,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那可是古圣贤们的先知先觉呀! 
  娥说:“是呀,即便‘那话儿’,也已经让伊莉莎白给弄成了谎言,这才是詹最不能忍受的,才是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和他ED的原因!” 
  丁一:“所以他说‘我总觉得自己忍不住要说谎’。” 
  娥:“所以他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这让我很难再和别人沟通’。” 
  丁一:“他是说:要是‘那话儿’也被滥用,还有什么不是谎言?还有什么能够让亚当和夏娃终于相认?” 
  娥:“他是说:要是一切语言都告失效,人不ED那才是有问题呢。” 
  丁一:“所以你说,ED的,很可能都是些伟大的失望者?” 
  娥:“你说,为什么,詹要拍那些录像?” 
  丁一:“是呀,安也是这么问的。” 
  娥:“他的心并没有死。他仍然盼望听到真话,尤其是在爱情中,那种极端的时刻,人们,真心想要说的,都是什么。” 
  丁一:“可当安真心向他表示爱情的时候,他却说‘我花了九年时间来构造我的生活,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 
  娥:“也许他是想,不如就这么活在虚幻的真话里吧?他已经让真实的谎言给伤怕了。” 
  丁一:“秦汉也是这样吗?” 
  娥:“所以我说,ED并不见得就是性无能。” 
  丁一于是想起那些千逢万遇但是千篇一律的日子,想起了曾经的疲惫与厌倦,想起了丁一之花的几度萎败——肉体是一条界线,你我是两座牢笼……可却一时想不起是从何时,是自何地,是因何事,这一朵失望的花已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激情与敏锐…… 
  是因为夏娃呀!我提醒他:夏娃来到了娥,以及娥走近你丁一,我们才又重新看见了一个非凡的女人! 
  是因为你吗,娥?是因为你吗夏娃? 
  当然,当然。 
  但是你,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呢? 
  啊,那你就再好好看看她吧! 
  赤裸的娥于是冲我们笑笑,移身窗前。窗外,夜正消散。在娥飘动的发丝旁,晨风正徐徐走过;在娥颀长的脖颈边,星辰正缓缓隐没;在娥迈动的双腿间,远山渐渐显其轮廓……我要是诗人我定要把这情景写成诗篇。但这诗情,尚不足以令丁一之花跳动。 
  娥在窗前的地板上坐下,在她挺耸的乳尖前面,晨曦正悄悄地亮起来。娥在窗前的地板上躺倒,在她蓬勃的毛丛上方,霞光正慢慢地辽阔。娥与丁一相互注视,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寂静中嗡嗡然有了喧响……我要是画家我定要把这情景画下来。但这画意,似仍不够让丁一之花昂扬。 
  窗外,白昼就要到来。我担心这样的互望是否就要走到尽头,或就要到达极限?我担心,设若这样的互望年年月月,月月年年,会不会有一天也要魅力耗散?然而就当这时,不知是什么被风吹落地上,娥跪起来,挪动双膝,伏身去捡……啊,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这一个无遮无拦的随意!这一种蒙昧未开的姿态或不知有羞的心流啊,忽令那朵沉垂的花感动至深,瞬间我即扶摇飞扬,丁一的原野亦随之春光普照、疾风密雨……疾风密雨在娥之沃土上激起震荡,激起放浪的呼喊或狂野的嚎叫,激起夏娃存之千古的吟唱…… 
  这是为什么?很久以来我都在想,这是因为什么? 
  有人学着爱上吸引他的人,而有人是越来越被所爱的人吸引。 
  密雨疾风之中,丁不见娥,娥不见丁……但我们却似一齐眺望得更为遥远,谛听得更为深彻,深得近乎抽象,近乎虚拟……唔,那已经不是我们的互相注视了,那是我们在一同眺望时间,眺望过去和未来,眺望童年,少年,青春和晚景,远山和飞霞,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那个不经意的瞬间仿佛把我们一下子带回了伊甸。那美妙的丰臀亦不再只是成熟的吸引,而恰恰是在诉说幼稚;那有形的隐秘亦不再是划出界线,而恰恰是在相告归来;那天赋的身形、肌肤、器官与欲望啊,是要你们一同回想往日的悠久,一同祈祷永在的未来……于是乎天界就会传来声音——从近乎抽象、近乎虚拟的地方传来: 
  We are the world,We are the children(我们是世界,我们是孩子)…… 
  ——这是我在丁一之旅中所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歌。 
   
  107戏剧一种:陌生与间隔 
   
  舞台还是那样的舞台,即约定的时间,和约定的那一种愿望。演员和导演也还是他们俩,丁一和秦娥;包括编剧。 
  剧本都在心里。情节、对话都不确定,但都在心里。 
  这样的戏剧令人激动。 
  夕阳令人激动。因为黑夜即将来临,白昼,像一群群归巢的鸟儿渐渐安静下来,或融入夜幕而不知去向。 
  不需要道具。灯光、布景、化装一概都不需要,只要把屋子腾空。只在地上画两条直线,一横一竖如同一个“丁”字把地面分成三块: 
  “你看这样行吗?”丁一问。 
  娥说:“行吧。” 
  娥说:“好,就这样。” 
  然后她把横线两端各踩开一个缺口:“这是门。”意思是没有缺口的地方都是墙。 
  然后,两个人在“墙”外,或“门”外,各从一端,衣冠楚楚地迎面走来。 
  “这是在街上。”娥用脚尖点点横线以外的地面。 
  “人很多,”丁一示意四周。 
  “对,而且都是别人。” 
  两个人擦肩而过。 
  两个人再次擦肩而过,侧身,甚至互相看一眼,但“素昧平生”。 
  “我说过,你会是个好演员的。”娥轻声赞许,冲丁一微微一笑。 
  丁一目不斜视:“岂止!” 
  几个来回之后,娥站住,把丁一也拉过来站在她旁边。 
  “啥意思?” 
  “车站。他们俩很可能在一个什么车站上见过,就像这样,挨得很近。” 
  “而且,他注意过她。”丁一看着娥。 
  “是吗?怎么会呢?” 
  “甚至,可能,跟踪过她。” 
  “真的呀,你?” 
  “应该算是真的。”丁一指指自己的心口:“按佛家的说法,心生恨怨就已经算动了杀机。” 
  “为什么呢?” 
  “你是说恨怨?” 
  “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跟踪她呢?” 
  “这还用说吗?因为,因为她的优雅,端庄,风度非凡。” 
  “那时他就有了‘邪’念?” 
  “没有。真的。没敢有。” 
  那厮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娥忍俊不禁。 
  “嘘——”丁一提醒娥:“这是街上,咱俩不认识。” 
  俩人背靠着墙,肩并肩地坐下来,意思是已经在公交车上了。女人尽量保持着距离。男人目不斜视。 
  “要不要,”娥说:“我们都另外起个名字?” 
  “喔,画蛇添足。再说也没有观众。” 
  “那,我们就,互为观众?” 
  “嘿,这话棒!” 
  然后又像似在人山人海里了;两个人下得车来,步履匆匆,神情持重,甚或是冷漠。 
  丁一:“这话不光棒,好像还……还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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