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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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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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要是没有一个个音符,你音乐个屁! 
  着哇,就像要是没有丁一之旅,我怎么能是永远的行魂呢?一样的,要是没有此前和此后的旅程,又怎么能有永远的行魂,又怎么能有我呢? 
  丁一愣愣地想。 
  我见他滞暗的眸中忽有闪光,还没等他说什么我已经知道麻烦了,我已料到他要说什么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急着离开我呢?用你的话说,永恒的音乐为什么要放弃丁一这个不可或缺的音符呢? 
  唔!我不得不暗暗为此丁叫好——不曾想他倒把我引入陷阱,断了我的逃路。 
   
  40春风浩荡 
   
  病算什么?春风不可阻挡! 
  再说了,什么叫乐观,什么叫坚强?(以及什么叫欲望,什么叫情种,什么叫鲁莽和愚顽?)而且,乐观和坚强说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告诉你:春风浩荡! 
  春风浩荡,就好比荷尔蒙禀领了创造的使命。枯疏封冻的季节,那丁就像在老祖母膝前玩耍的孩子,问这问那,唯唯诺诺,或偶尔随我一同张望夏娃,牵念伊甸,本本分分如同聆听一个久远的传说。然而春风一动,立刻大不相同:天空明媚畅朗,荒原豁然辽阔,绿草茵茵,繁花星布……似只一夜间这丁就变得强悍起来,思绪张狂,浪想蹁跹,哪里还由得了我?纤巧的萌芽亦昼夜成长,或早已于寂寞中悄然开放,蠢蠢欲动,屡屡昂扬。况且美女如云,美女如云哪!——诱人的消息阵阵袭来,常令此丁夜得欢梦,昼有芳思。这思这梦,弄得我也是若惧若盼,寝食难安。丁一呢,更是兼惊兼喜,欲罢不能。 
  那只野牛好像又站起来了! 
  忍耐些吧,我说他:你的病,你的病啊! 
  病?那丁笑道:病是好忍的吗?病是忍好的吗?况且…… 
  况且啥? 
  他不说。不说我也知道:况且的是这良辰将至,美景欲来!恰是这良辰美景让丁一由衷地感到了死的遗憾。他在心里对我说着:我才来呀哥们儿,怎么能就走呢?他心里对我说着:我盼了多久啦呀,兄弟你该知道!他心里对我说着:就这么死了你说我冤不冤?我还从没真正经历过春天呀!我还不知道她们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在那儿,倘若就这么死了,我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了,我就会以为她们压根儿都是幻影啊兄弟! 
  唉,可怜的丁一!唉唉,你这情种!这丁一的荒原,这荒原的春天,这春天的风啊!我理解你,兄弟! 
  但我还是劝他:忍耐些吧哥们儿,有些事是需要等待的。 
  等待,等待,还等待个啥吗? 
  忘了吗,那个隆重的时节? 
  什么隆重的时……时节? 
  夏娃,夏娃她还没有来呀…… 
  那丁怏怏。那丁郁郁。那丁自知不便反驳我,惟眼巴巴张望春光四溢,张望那日胜一日的绚烂与妖娆。(透露个秘密吧:在童贞的丁一,连梦都梦不见确凿女人——尤其是最为诱人的那一带,更总是云遮雾绕,一片神秘。) 
  此地有句民歌唱道:大青石上卧白云,难活莫过是人想人。 
  也许,我就放他一马? 
  也许我就随他去吧。 
  那样的话,不管什么时候离开他,我也都算对得起他了。 
   
  42姑父 
   
  这老头,自打我来到丁一我们就叫他姑父,以至于少年丁一以为,凡与之相仿的老头我们均当称其为姑父。 
  那就还叫他姑父吧。 
  姑父曾经并不很老,孤身一人住在丁家对门,即我和丁一最初与世界相遇的那条小街的另一边。姑父所以让我们感受了“别人”的丰富与神秘,头一个原因是,母亲总不大愿意丁一到他家去:“你倒是瞧瞧,别人谁去?”第二个原因是,倘若姑父家偶尔来个客人,邻居们总要满腹狐疑地互相打听:“来的谁呀?什么人?”姑父碰巧听见了,便一律搪塞道:“咳,都是为了些别人的事。”再一个原因,姑父屋里总挂着一幅陌生女人的照片,有回丁一问:“这阿姨是谁?”我以为姑父一定又会敷衍说是别人,但是没有,姑父沉吟良久,庄重地把那照片掸一掸、扶一扶说:“这是位烈士。” 
  烈士!丁一回家把这消息说给父母,父母听了甚是纳罕。 
  父亲问母亲:“烈士?不都说他是叛徒吗?” 
  母亲说:“男的是叛徒,女的就不兴是烈士?” 
  “谁呀?”丁一问:“谁是叛徒?” 
  “小孩子,甭打听!”父母大人齐声喝斥。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少年丁一不及细想,惟懵懵懂懂地感到姑父必跟某些戏剧或电影有关。但此后他还是背着父母,常到姑父家去——那老头会讲故事。 
  姑父的小院里只住了姑父一家,或不如说只住着姑父一个人。院子里有好几棵树,石榴,腊梅,丁香。三间向阳的老屋里大盆小盆地尽养些花花草草,花草之间惟一床、一桌、一凳。我记得有一棵铁树,夏天摆在外头,冬天抬进屋里;姑父说,这宗东西多少年才开一回花,伺候不好,赌气它一辈子都不开花。还有一种叫昙花,姑父说一人一路脾气禀性,这花开倒是开,可每次只开个把钟头,要是半夜里开你就得瞪着俩眼等它,一不留神睡着了,得,睁眼看时它已经谢了。在丁一跟姑父一起在那老屋中盼着铁树开花或等待昙花一现的时日里,姑父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事。甚至可以这样说,从童年到少年,丁一知道的故事,少说有一半是从姑父那儿听来的。 
   
  43魔术 
   
  在姑父讲过的故事里,最是一个涉及魔术的故事让我难忘。 
  那天丁一和姑父坐在院子里。那天没有什么特别的花要开,姑父很闲在,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过呢,姑父又说,这也许不能算故事,这是件真事。 
  你要是不信呢,姑父说你也完全可以不信,“但这确实是我亲眼得见。” 
  姑父年轻时在E城读书。E城倚山面海,景色迷人。一天姑父出门闲逛,走到一家剧场门前,见个伙计正扯着嗓子吆喝:“快来瞧快来看呀!享誉欧美的华裔魔术师(什么什么斯基或是什么什么斯坦,姑父说他记不清了)回乡祭祖啊,要在本剧场做一次精彩绝伦的演出啦!”“只此一场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姑父抬头,见海报上闪电般八个大字:鬼神莫测,瞠目结舌。姑父问那伙计:“什么内容?”伙计摇头:“不知道。”姑父说:“不知道你就敢这么吆喝?”但姑父还是买了两张票。 
  演出晚上七点开始,姑父与其同窗好友X提前几分钟到了剧场。剧场本来不大,倒近半数座位空着。 
  姑父说那兵荒马乱的年头,能有这样的上座率已然不错了。 
  七点钟,台上毫无动静。再等一会儿,大幕依然紧闭,台下“嘁嘁嚓嚓”有些议论了。姑父看看表:七点十分。观众席里有人问了:“这魔术师到底哪国人?”有人答:“据说是华裔。”有人摇头道:“一个中国人,非起这么个拗口的名字!”有人说:“洋嘛。”也有人说:“入乡随俗呗。”又有人说:“什么入乡随俗,简直是数典忘祖!” 
  七点二十分,台下有人抗议了,有人把果皮往台上扔。 
  又过了一会儿,剧场老板急慌慌走到台前,向观众道歉,说是这位什么什么斯坦或是什么什么斯基久居海外,此番初到E城,大概是被这儿的风光迷住了,忘了时间,此刻正从海滨往这儿赶呢。台下就有人喊:“他不会是个骗子吧?”又有人挖苦说:“他小名儿不会是叫个锁儿、柱儿什么的吧?”老板摸不着头脑,连连鞠躬:“不会不会,兄弟担保,绝不会的。”台下一阵哄笑,冲着老板来了:“那你呢,谁担保你不是骗子?”老板一把一把地甩汗,鞠躬,赔笑脸,说好话:“兄弟经营这小剧场也有些年了,在座的好些都是熟人,朋友,在下以人格担保,据说……据说这位魔术师确实不同凡响,各位不妨耐心稍等,毕竟机会难得……”不等老板把话说完,台下已经有人喊着要退票了:“据说!据说!就凭据说让咱们瞠目结舌?” 
  姑父的同窗好友X有些耐不住了,说要到外面过过风去,里头闷死人了。姑父说:“要不要我陪你?”X说不必,说他一会儿就回来。 
  可X前脚出去,后脚就传来消息:那个什么什么斯坦或是什么什么斯基到了。 
  姑父出去望了一回,到处不见X的踪影,这边大幕已然徐徐拉开,姑父赶紧跑回坐位。 
  魔术师走上台,果然是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他整理一下燕尾服,向观众深深一鞠躬:“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敝人迟到了半小时。”他举举腕子上的表,“不多不少,整整半小时。” 
  姑父也看了看表:七点半。 
  魔术师在台上踱步,介绍自己,说他不仅是中国人,而且E城就是他的老家,但他生在异国长在他乡,此番是头一回得见故土。他说,从他的祖父往上不知多少代,曾经就在这儿生活,捕鱼为业。“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魔术师说:“这世界我也差不多快走遍了,很少有像E城这样迷人的海滨!所以嘛流连忘返,迟到了半小时。”说到这儿魔术师站住,愣了一会儿。 
  姑父说就这会儿,他注意到舞台灯光好像跳了一下,随后就暗淡了些。 
  魔术师一边作揖一边又说:“不过呢,我忽然想起今晚是要为我的父老乡亲们演出,这怎么可以怠慢?所以我立刻跳起来就往这儿赶。”说着又举腕看表:“还好还好,一分钟也没耽误,各位请看,整整七点钟。” 
  众人纷纷看表,满场惊嘘。 
  姑父说他也看了表,真的,“真的又成了七点整!我亲眼看的那还能错?” 
  惊嘘声稍落,魔术师继续滔滔不绝,大意是:E城的风光着实迷人,山青水碧,海天一色,沙滩是那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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