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能用风流来形容呢?淘淘的这种样子,男人们不注目才怪。这样想的时候,程秋实是有些难为情的。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孩子,她是你的女儿了,他不应该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她。
程秋实让自己以一个父亲的眼光看待淘淘,却不能保证别人不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来看待她。淘淘班里的一个男生,爱上淘淘了,下课往她身边站,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跟她一桌,周末放学回家的时候,也是想尽办法跟她同路走。幸好淘淘虽然身体发育丰满,心理上跟那些早熟的女孩儿还有点距离。她对这个男孩儿没感觉。她把这个示爱者对她的一举一动对李小平说了,李小平又对程秋实转达。两个人越想越怕。正是高中爬坡冲刺的时候,淘淘真要是分了心去谈恋爱,考大学的事可就悬了。一个程大卫就够他们受的,淘淘要是再考的不理想,他们怎么活!这样的担忧,让他们达成共识,那就是,趁着淘淘还不懂、没开窍,一定要把她保护好。保护好她的办法之一就是让她离那个男生远点儿。不让她住校。跟老师也讲了,尽量安排她和女生同桌。
不住学校面临的一个现实问题是,高二的学生晚上都要补课,天黑以后让淘淘一个人回家,路上不安全。为了女儿放学路上的万无一失,程秋实和李小平只好轮换着去学校接。一般情况下,只要程秋实晚上没有应酬,他都会主动去接淘淘,他有车,更方便些。但是,对于一个有生意要做、需要养家口的男人来说,他要应酬的事情不少。很多时候,一桩桩生意的成功是靠酒桌上的气氛做润滑剂的。不能天天去接淘淘,李小平一开始并没有怨言。男人需要出去谋生,这点简单的道理她懂。问题是,坐惯了私家车的人,你让她去挤公共汽车,她肯定不愿意。打了一段出租车后,心疼钱的李小平说:
“秋实,我去学开车吧。这样你忙的时候我可以开,你喝个酒什么的也不用雇司机了。”
以前有过这种时候,程秋实开车出去,本来没准备喝酒,可是说不上哪一天碰上必须得喝的酒,他又是一个开车非常小心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酒后驾车,就想出了不得已的一招:找一个出租车司机,让人家把车放到一边,开车把他送回家,然后,出租车司机再打车回去取自己的车。要光是几十块钱的事,李小平心里也不会很在乎。李小平在乎的是,万一哪个司机起了歹心,把你一个素不相识的醉鬼拉到什么地方解决了,再把你的车开走,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李小平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三个月就把驾驶证拿下来了。家里有两口人会开车,新的矛盾就来了:当两个人都有事的时候,这个车谁来开就是一个问题。一开始,这个矛盾还不突出。程秋实是这个家里的经济支柱,李小平不会跟他抢车,一般情况下,只要程秋实用车,李小平总是主动退出。但是,当李小平听说程大卫在新西兰已经开上车时,她的心态就有些变化了。
程大卫买车的事,程秋实是在儿子出了车祸以后才知道的。程大卫买了一辆旧本田,用他的话说,不贵,才两千新元。两千新元跟国内的车价比,是不算贵。问题是,你一个正在学习的孩子,上大学的事儿八字没一撇呢,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自己就擅作主张了?程大卫自作主张买了车,跟程秋实的说法是外出方便,要不然,囚在惠灵顿郊外那个偏远的小镇上,人都快憋疯了。
程秋实知道儿子买车的消息时,大卫已经出车祸了。
程大卫的那辆二手车,没买保险。他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只要慢慢开,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不买保险,他是想省一笔钱的。没想到在离小镇不远的高速路上,他的车和一辆大货车撞上了,责任全在程大卫这边。程大卫报废了自己的本田车,还要出钱修大货,手里的钱一下子全花光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张嘴跟老爸要钱。
张嘴要钱,必需得有过硬的理由。程大卫采取的策略是实话实说。他知道不这样他是要不到钱的,老爸精着呢,在他身边安了间谍,只不过他还没摸准这个间谍是谁。买车的事要不是他行动神速,老爸肯定早就知道了。只要老爸知道了,车就别想买成,这个他心里有数。没想到,他自己不争气,出了车祸。一开始也是想瞒着老爸的,毕竟买车的事没跟老爸说,他知道自己有毛病。但是,不跟老爸说,修车的钱哪里来?以后的生活费哪里来?思来想去,他让一个叫温慧的女孩儿婉转地通告程秋实。让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亲自去说,也是想缓解一下老爸的愤怒吧。
听到大卫出了车祸的消息,程秋实恨不得马上飞到惠灵顿去。这个不争气的孩子,让你去学习、考大学,你开的哪门子车啊!太气人了!
气过之后,钱他还是要寄的。总不能不让他吃饭吧,也总不能不让他继续读书吧。中介说念完一年语言学校,根据成绩才能决定上什么样的大学。你得让他上个大学吧。
给大卫寄钱的事,被李小平知道了。当父亲的给儿子寄钱,李小平不会很直接说什么。这些年的磨合,他们在给程大卫花钱这件事上基本上达成默契了。钱是程秋实挣的,又没少了她们娘儿俩的花销。程秋实曾经庆幸,李小平还算是一个有教养的女人。如果换成一个蛮不讲理不懂事的,天天为钱的事跟你别扭,日子就难过了。
程秋实给儿子又寄了一万新元。程秋实用的是自己的小金库,没跟李小平张嘴。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妻子的心里更平衡一些。没想到,李小平虽然对他寄钱没说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却提出家里应该再买一辆车。从给程秋实当替班司机到要求自己买车,这中间只过了半年时间,让程秋实觉得其实她一开始就存了买车的心,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有文化的女人,心深着呐,她专门挑选程大卫毁了车之后提出这个问题,让程秋实不好说话。按他的想法,这个家,一台车够了。再怎么不开,保险加油,一台车一年也得一万多,还得不跑长途。你一个小学老师,除了上班、下班,时间都在校园里,自己单独把着一台车,有什么意义?咱们家还没富裕到人手一台车的地步吧?
李小平提出来买车,在程秋实看来,也是有点儿跟他叫板的意思。骨子里还是对他给儿子寄钱不满,不过换了个表达方式而已。
程秋实对李小平提出买车的想法,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他采取的策略是拖。家里的钱在她手里握着的,真下了决心,她自己就买了,还用天天跟他磨叨吗?程秋实劝李小平:“再等等看吧,都说05年是个坎儿,车还得大幅度降价,咱也不差一年半载的吧?就是降个三千、五千的,咱也合适呀。现在汽车行业还是暴利,等水分挤得差不多再买也不迟。”
李小平听了他的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倒是跟他透露过几次,说跟学校的某某老师又去车展看车了。李小平看上的是两厢车,大众的POLO,广州本田新下线的飞度也行,小巧,适合女人开。
买车的事,程秋实暂时摁着,李小平也没再多说什么。一年拿出去二十万,人家有点什么表示,程秋实能够理解。没明着跟你打、跟你骂,不错了。
眼下,程秋实最闹心的还是儿子。据陈一苇说,程大卫虽然车毁了,人确实没什么大事。这一点程秋实也相信了。他曾经给语言学校写过一封询问的信。程秋实不懂英语,托写字楼里一个翻译写的。从新西兰语言学校回来的信是中文的,一看那歪歪爬爬的字,程秋实相信,这信确实是老外写的。信里说,程大卫同学最近学习很有进步,车祸对他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没造成什么影响。
有了语言学校这样的证实,程秋实心里还是不踏实。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心里总是闹闹哄哄,干什么都不静不下心来。
过了不到一个月,程秋实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踏实了。
程大卫的英语成绩不过关,上不了大学。一起去的十二个孩子,只有三个上了大学。程大卫和陈一苇,还别的一些孩子,想上大学的话,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再念一年语言学校,等英语关过了再说。
程大卫上不了大学的消息,也是大陈告诉他的。那天晚上,他和大陈两个人都喝多了。大陈做暖气片生意,替国外的一个高档工艺暖气片厂家做代理。这几年商品房卖的好,买了好房子的人家,也想把暖气片的档次提升上去,原来那种铸铁的暖气片就显得落伍了。大陈这几年是赚了好些钱的。但是,面对儿子在新西兰还要读一年语言学校的现实,大陈同样无奈:
“程兄,你说咱哥俩命咋这么苦?自己省吃俭用,孩子却在那边挥金如土,根本就不心疼钱!一年十五万呐,还不知道明年这时候是什么奶奶样!”大陈的话程秋实当然有同感。他比大陈更难受的是,在家里还要平衡与李小平的关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个是儿,一个是妻,都是亲人,哪个他都想对得起。可是,想两个都对得起,多难呐!
那天晚上,程秋实喝多了,连给李小平的电话都是大陈打的。大陈和李小平一起把程秋实拖上车时,程秋实已经喝了一斤白酒。是他这辈子喝的最多的一次。
那一段失眠多梦的日子里,程秋实无数次反省,如果知道儿子上不了大学的消息时就痛下决心,也许,后来的二十万也打不了水漂儿。正像一些朋友忠告的那样:你一年拿二十万,我保管给你在国内找到最好的英语老师,让你儿子英语成绩大幅度提高。退一步说,你花二十万买台车,让孩子开出租,不也是一条谋生之路吗?非得让孩子去新西兰?
可是,那个时候的程秋实根本就听不进去这样的劝,尤其看不得妻子李小平的一点脸色。既然已经出去了,既然已经花出去二十万了,让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