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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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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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在乎你有丈夫。”

    “荒唐!”

    “又是传统。一个女人并非只能被她丈夫爱。”

    桑仪啧啧两下,她奇怪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都那么善辩。她决定不再跟他谈这
种言情话题。

                                   囚

    “蓝鸟”载着赫斯和桑仪驶进了新浦化工总公司所属的晨光化工厂。

    W公司CH分部接总部电函,要他们在中国市场购买八万吨乙基纤维素。这是巴
拿马的某家企业需求的。赫斯刚刚发出信息,新浦就捷足先登了。

    晨光化工厂是生产乙基纤维素的专业厂家,桑仪曾在那家化工情报所工作过。
她知道国内除了晨光,在西南还有一家这类工厂,其余的便排不上号了。

    赫斯对这笔生意充满了信心,因为他手下有桑仪这位轻化工情报机构呆过的得
力助手。

    “那么,这家厂的产品是可以信赖的喽”在听了桑仪的报告之后,他的手指很
萧洒地弹钢琴似地叩动桌面。

    “对,我们总不能舍近求远。要说,西南那家厂的产品质量要高一些,但从价
格、再加内地到出海口的运费,确实不合算。最主要的,是总部电传来的产品的要
求标准,晨光是完全达到的。”

    正因为心中有数,今天赫斯才在前边那辆皇冠轿车的引导下,直奔晨光化工厂。

    前边的车里,坐着高一桐。

    昨天下午,作为W公司的代表,桑仪独自前往新浦化工总公司。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高一桐显然有点意外,但立即换成苦无其事的热情。

    “W公司对你们的产品很有兴趣,不过,我们老板想对你们的工厂作一次考察。”
桑仪说。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随时欢迎贵方前去晨光。”高一桐道。

    “关于产品质量,我们没有什么不信任的。”桑仪很含蓄地给对方一个暗示,
她觉得那天在酒吧里高一桐最后甩下的那句话——“我算又一次认识了你”——其
潜台词的意思应颠倒过来。

    “谢谢,尤其该谢谢你。”高一桐一点就明。

    “我们老板主要担心的是交货期限。八万吨乙基纤维素要三个月内从交货国口
岸陆续发运完毕,贵方有把握吗?”

    桑仪这句话很巧妙。首先,所谓老板担心是假,其实担心的是她。从她了解的
情况,晨光年产乙基纤维素不过十五万吨,如果三个月交八万吨,每月就得生产两
万七千吨。这明摆着大大超出了实际能力。当然,不排除有库存,可照一般规律,
数量也难以凑足。所以,她说这句话,是一种提醒——她不能明言,因为她是W公
司的代表,只能站在这个立场上说话。

    高一桐意味深长地一笑。他立即察觉出桑仪这句话的真意。但有一点他不敢轻
信,桑仪的这种担忧是否会给这笔生意蒙上一层阴影?

    “过去的眼光不能看现在的事物——”他说。这也是一种暗示。已经离开化工
情报所两年的桑仪多半是凭她过去的掌握来判断的,他需要给她注一支强心针,
“晨光通过一系列技改,已经非昔日可比。”

    桑仪不动声色,但她却不能完全相信。晨光厂的那条冷装置是七十年代中期从
日本引进的,由于技术跟不上,产量一直未达到设备的饱和能力。哪怕就是进行了
一系列技改,要想大幅度提高产量,也是不可能的。

    高一桐看出了桑仪暗藏的心态,很爽朗地一笑,接着道:“我们还有一定数量
的库存。”

    桑仪心想,这一点我早算在内了。她一摆手:“噢,既然贵方如此积极的态度,
W公司当然愿意携手合作。”

    言罢,桑仪拿出了W公司的谈判意向书。

    高一桐接过。

    “如果你们觉得可以谈判的话,那请定个时间。满足我们经理的要求。”桑仪
站了起来。

    “欢迎他参观晨光。”高一桐说,他仍然伸出了手。

    桑仪略一迟疑,还是伸出手去握了……

    赫斯和桑仪在高一桐及几个新浦公司的首脑陪同下,沿着布满管道的厂区转了
一圈。赫斯是搞经营出身的,对于化工生产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桑仪地道的化工
机械学院毕业,眼光虽然跟赫斯看的是一样的景物,但分析力就深入透彻得多。

    当一行人参观完毕,被领进厂部办公楼的贵宾接待室时,她觉得疑团仍然存在。
晨光的生产能力最多只达到饱和,绝不会超出。换句话说,每月不超过一万三千吨
的产量,三个月只有四万吨。那么,差额是一半,若要补足,能有这么多的库存量?

    贵宾接待室里,高一桐等和赫斯谈笑风声。看来,双方对这笔交易都颇有信心。

    桑仪喝了两口龙井茶,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有丝苦味儿。

    她站起来,走到外边阳台上。

    晨光的厂区尽收眼底。已经运行了十来年的合成塔高耸,银灰色的运送筒和支
架积水似的与之陪衬,偶尔见到的人影犹如细蚁。往左侧扫去,一座库房四四方方
地立在阳光下。

    那儿最多能存一万五千吨——桑仪默默计算着。

    她真不知高一桐打的什么算盘。

    这当儿,她听到背后的脚音,不用回头,她知道是谁——在曾经有过的小窝里,
当她傍晚站在阳台上远眺的时候,这脚音常常如此。

    “一个人在想什么呀?”高一桐说,脸上很自然的笑意,不再有丝毫特别的含
义。

    “高总经理,你忽略了个细节?”她说。

    “什么呢?”

    “让我们参观一下你们的库房。”

    “赫斯先生可没这兴趣。”

    “你别忘了,他委托我为谈判代表。”

    “——噢?”高一桐很夸张地耸耸肩。

    “我不愿意在这笔交易上出现什么不愉快。”桑仪正色道。

    “如果签定了合同,那我们肯定会恪守信用!”高一桐变了语调。

    桑仪缄默了。除了那一次懊悔的表示,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软话。

                                   五

    香格里拉饭店旁边是展览馆。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挺热闹。真正纯展览性质不多,
几乎都是各类商品的交易会。

    桑仪倒没想到那儿突然如沙漠出现一块绿洲,引起了大胡子赫斯的兴趣。

    “海报上说了,是著名的气功师呃!啧啧,中国气功,了不起!”赫斯口沫四
溅。

    桑仪对此并不动心。眼下天花乱坠,没见有遐迩一时的女气功师到头来锒铛入
狱的么?烟酒茶这些吃喝的伪劣泛滥,皮鞋衬衣外套穿上身便大呼上当,可谓狼烟
四起。如气功这中华之精奥本来就神秘莫测,谁能说个真假子曰?

    赫斯视此为图腾,非要目睹耳闻为快。桑仪也不好违悖,被他硬拉着去拜谒。

    气功报告会在展览馆后的小礼堂里开。门票每人五元,桑仪和赫斯买票进去后,
见已坐了大半场子人,约有三百之多。

    黄头发蓝眼睛大胡子的赫斯一出现,便引来许多视线,更有窃窃交头耳语,神
情便如广告——瞧瞧,外国佬也来听气功喽!

    讲台上搁着雪白的布单铺盖的长桌,麦克风放置其中。桑仪就觉得如有隔阂—
—气功能经过这种导体扩散传递?倒是赫斯鼻翼翕动,宛如空气中已渗入了不凡之
味儿。

    气功师出现了,满场肃然,如仙人降临。麦克风中传出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桑仪本想该是琴瑟之音金钟之鸣吧,便更觉一丝沮丧。侧目四看,周围听众专心致
志,表情虔诚。不多会就有人渐入佳境,或坐立不安继而手舞足蹈或瞑目沉默甚至
呼噜鼾起。赫斯羡慕之至,极想冥冥入其中,偏偏无法超脱。

    “哎呀,桑小姐,我怎么才能——”赫斯偏过头,急问桑仪。

    桑仪一笑:“赫斯先生,气功师的话你能都听懂吗?”

    赫斯摇摇头。

    “所以,虽然你心诚,但语言有障碍,何以能接收呢?”

    “那你——。

    “我都能听懂,可偏偏我不信。就像电视没去调频道,自然在局外了。”

    赫斯似懂非懂,一双蓝眼睛又盯着合上,随后干脆合上眼皮,费力去捕捉这种
神秘之气。

    桑仪觉得好笑,想离开却又不能撇下兴味无穷的赫斯。就这当儿,气功师站起
来讲演,手也比划起来。台下居然蹦出几个大哭大笑者。

    桑仪的背皮陡然发麻!——并非她也被“气”击中要穴,而是钻进视网膜的那
一男一女。

    那男的在座席间的过道上,扭着身体,双手如新疆舞一般摆动,腿似踩着鼓点,
慢慢旋转。而那个女的则站在座椅上,高举双手于头顶,如风吹柳树般左右摇着,
口里还在哼唱。

    那男的是桑仪的父亲桑仲年,女的则是他的情妇——那个令桑仪一直怀恨的楚
眉。

    桑仪没想到又会在这儿遇上他们俩。

    第一次是大学毕业时,桑仪与同学去海滨浴场,当她穿着泳装经过一段沙滩时,
猝然碰到了在一顶五彩阳伞下的父亲,他身旁,躺着楚眉。

    父亲当时诧异中有些尴尬,但立即满面笑容地站起来,拉着桑仪的手,介绍给
了楚眉。

    “真羡慕你,这么漂亮一个女儿。”

    她记得楚眉这么说,她微笑着,没一丝儿局促不安,倒是桑仪脑子里突然被什
么塞住了,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还要说什么,但桑仪一下子抽脱他的手,转身跑开。她奔向大海,父亲追
了过来。

    “仪仪,你别——”父亲游到她身边。

    桑仪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哭了,脸上溅满了浪花。泪是苦咸的,浪花也是苦咸的。

    父亲一直陪在她身边游着,父女俩游到了一块礁石上。

    “仪仪,爸爸对不起你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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