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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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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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痞呢?”

    各帐篷都亮了窗户。

    我披大衣露着两条光腿奔出去:“地震了?”

    “比地震好啊,天上下肉了,”他兴高采烈,“你们一个个睁开眼看看,这是
什么,啊,是什么妈了个匹撞到我枪口上来了。”

    他的手电筒光柱指着临时篮球场,在中央争球区摆了整整齐齐一排猎物。

    他说:“你们都看看,这是什么。文痞你来给我告诉他们,这满地趴着的4条腿
大耳朵的家伙都是什么。”

    我说:“野兔子,明天解馋。”

    他说:“一共多少只,你给我数数。”

    我数了27只,当场宣布。

    “不对,妈了个匹,少了。”他厉喝。

    再数28只,我马上纠正。

    女兵姗姗来迟,惊呼:“这么多呀,谁打的,立四等功。”

    阚处长说:“全是公的。”

    女兵们叫唤着告状:“古副司令员,你管不管,老侃他又讨厌了。”

    副司令叉着腰越发开心:“文痞你再给我告诉先生女士们,子弹都咬在了什么
地方,你好好看仔细。”

    哪里还用看,我仅检视了五只便得出全部结论:“报告弹着点,统统命中耳朵
根子。”

    众欢呼,拥上去参观战果。

    我到副司令身边凑趣:“我就不随便歌颂领导人了啊。”

    他说:“鬼!”

    我注意到,这时的演习总导演特别慈和安详,他退到一边站着,像一个忠厚长
者看可爱的孩子们在雪地里放鞭炮。庆祝活动持续了半个小时,他没再开口,笑眯
眯地一直在欣赏。

F日8时47分

    我刷牙含糊道:“又去打兔子?”

    古副司令弓步腾挪:“看国境线。”

    我草草吐了牙膏沫:“界碑留个影,就看老天给不给笑脸。”

    他双手盖回到小腹,护住丹田:“以后你听到什么,都给我说说。天上地上呀,
三教九流呀。”

    我说:“我知道,你怕你身边的人也听不到下面的真话。”

    他徐徐吐纳,不置可否。

    我抹净嘴:“小报告我不打,别的都行。”

    他说:“小报告不好。我家你认得门吗?回去常走走。”

    我说:“我们升官最慢,也最不怕它。”

    他突然叹口气;“你们写东西的多好啊,成天乐乐呵呵。”

    我说:“那不一定。还是当首长好,一群人围着转,都说好听的,房子越住越
大,车子越坐越小。”

    他说:“开会坐台上你当好受啊,文件上的圈你当好画呀,说句老百姓的糙话,
放个屁都不自由。有时我倒真想跟你们换,你信不信?”

    我说:“也信也不信。在位时应该我羡慕你,文人纯的不多,十有六七都有官
场,当上了就在权力范围内发动文化大革命,当不上才忧国忧民骂官僚。至于退休
后谁羡慕谁,那倒可能要颠倒过来,因为我们失去的比较少,或者说没什么可失去
的。跟你换我可不敢想。没听老百姓说,升官发财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是你的
跑不了,不是你的拿不来。得的多就失去的多,得的少就失去的少。普通人60岁找
齐,所有人棺材里找齐。”

    副司令收了动作,脚尖点点我屁股:“昨天那个事,不要说给别人,到我这里
就打住啊。”

    我站起身:“昨天哪个事?”

    他摸摸耳朵。

    我也摸摸耳朵,耳轮里没皂沫。

    我笑了,说:“是它呀,一定一定。但素材专利是我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要写
写打兔子。”

F日7时49分

    蓝天。白云。因为鹰而愈加高远。

    绿野。青峦。有了红色的蒙古包和大轮的勒勒车才宗教般宁静与和谐。

    蒙古马擂响棕黑色的生命风暴,如诗如歌的羊群竟奶一样粘稠在草的编年史上。

    古副司令在前座闭目养神,一任吉普车前窗平白流转过一幅幅清丽的大草原水
墨画。可惜好景不常在,这里无霜期短,“五月雪,九月霜,一年三季白茫茫”。
最温暖的季节也像内地秋天,车内在放暖气,驾驶员戴手套的右手不断抹玻璃上的
水汽。野兔在车前乱蹿,小土堆上的旱獭探头探脑。

    我和阚处长不断交换眼色叹可惜。

    早饭吃的酱兔肉在口中余香不绝。两支自动步枪、一铁匣子弹与我俩一起在后
座颠簸,我们却在眼睁睁地浪费资源。基因所系,老侃尤其手痒。他祖爷爷是正宗
的蒙古族人,清末娶了汉族女子,打了一半折扣生出他爷爷;他爷爷和他父亲继续
仿效他祖爷爷,到他就成了八分之一的蒙古族血统。这八之一的比例放在故土上,
狩猎欲望能从他瞳仁烧出来。不知道也不能追问副司令究竟怎么个打算。虽然军区
常委分工他管作战训练和边防,可我不相信他演习前真有此闲心去看界碑。

    果然,古副司令闭着眼指示;“成吉思汗边墙到了再右拐。”

    我抖开的确良布精制的1:100000战区交通图,不出所料,右拐将离开去国境方
向的国道干线。阚处长1:50000的地图更具体,按他的标示,我们的行进方向直指
坦克师的训练地域。这我就不明白了,古副司令向来不赞成对下级搞突然袭击式的
检查。那次我在旁边听到他打电话批评对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放手让下
面去干,让他们拿出积极性来,逼也要逼出来。我的同志哥,不要搞忙忙碌碌的官
僚主义,辛辛苦苦的形式主义。这么大摊子,天天跑,跑断腿,你能看到多少?团
看到了,营呢,连呢,排呢,班呢。腿要跑到,更要脑子想到。实事要办,但不是
要你们扛大校少将牌牌的替下面当团长营长。落实是要抓的,真正大面积落到实处
要靠出点子用人,靠务虚,靠控制。”

    右拐。

    后面的通讯车连连鸣喇叭。何秘书在那,可能提醒上国境线不走这条道。

    古副司令:“不理他。文痞,来个笑话。”

    我说:“咱们老侃货多。”

    古副司令:“他那个不能听。”

    我拍拍老侃膝盖:“你就不能争口气,给副司令讲个下三路之外的?”

    阚处长说;“别扯淡,你就讲你的吧。”

    我想想,说:“讲个美国的,小段子,不太好笑。”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罗斯福总统接见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尼米兹,听取汇报并设
午宴款待。饭后,罗斯福问,为什么在袭击特鲁克岛后,又派航空母舰去进攻马里
亚纳群岛。尼米兹咧着嘴笑,说这个问题使我想到有一次一个老年肥胖的疑难病症
患者要求把阑尾倒掉。由于年高体胖,没有一个医生愿意为他开刀。后来,好不容
易找到一位高明的医生答应为他做阑尾手术。当病人手术后苏醒过来时,他问医生,
我有点不明白,我的嗓子疼得厉害,我住院时根本没这个病,那是什么缘故?医生
说,好吧,我来告诉你。你自己也知道,你的病情很特别,因此我的许多同事都来
看我动手术。当手术做完后,他们向我喝彩。为了再表演一次,我就把你的扁桃腺
割掉了。尼米兹说,所以,总统先生,你知道,我们打马里亚纳群岛就像那位医生
那样,是要再表演一次。

    古副司令不出声地笑,从后面看,笑肌向耳朵方向运动。又问:“罗斯福总统
怎么反应?”

    我说:“罗斯福是坐在轮椅上的,这一点非常重要。他把头向后一仰,哈哈大
笑起来。”

    古副司令摇头;“败笔,笑就是了,你为什么要强调他坐什么呢?”

    我说:“副司令,你知道,我也像尼米兹一样,是要再表演一次。”

    副司令侧着身开怀大笑,笑得咳嗽,说:“好,好。”

    阚处长说:“我也表演一个。话说1981年华北大演习,预演时总部首长和一些
高级将领来着。战役过半,红军第二梯队投入战斗。蓝军轰炸航空兵和地面炮兵实
施火力拦阻。目标是假的,咱们说实话,那次打神了,非常非常准。解说员从广播
电台请来的,讲得口于舌燥,晕头晕脑,大喇叭里喊,打得准,打得好,航空兵炮
兵老大哥大显神威,打得敌人……咦,他解说卡壳了,表扬错了。赶快往回圆,红
军打得敌人负隅顽抗,狂轰滥炸,垂死挣扎。”

    古副司令接道:“司令听出来了,总部首长没注意,洋相没出太大。师团干部
也有出洋相的。来演习区域之前,我陪一个外国军事代表团参观特种兵装备和军事
表演。那个师第一次执行对外接待任务,很重视,下的功夫挺大,连家属院没冰箱
的都设法借了临时摆上。我就陪着去了。先到休息室,抽烟喝水,师长介绍全师情
况。因为两党两国关系都不错,基本是敞开讲,该看的都拿出来。接下来到作战室
看师进攻战斗的沙盘演示。沙盘挺大,用计算机控制,上面能自行显示目标,坦克
装甲车这些小玩意都能走。人家很感兴趣。计算机开机,作训科长接通沙盘,可是
没动静,怎么鼓捣也弄不好。我问师长怎么搞的。说是可能受潮了吧。我说三分钟
搞不好我处分你。我就让翻译告人家,不巧得很,部队刚才搞防空演练,按计划拉
了电闸,过五分钟保证合闸。我又说,现在我来介绍这种沙盘的性能,本来是安排
在后面进行的。可计算机嗡嗡开着,明明有电。人家代表团团长很幽默,说,我们
都是军人,我们的装备比你们的落后,所以对付这种情况我们比你们有经验。他的
手往沙盘框上重重一拍,妈了个匹,沙盘活了。我一看得还他一个幽默下台阶呀,
就说,既然这样,我宣布,防空演练取消。大家都笑了。”

    汽车一歪,驾驶员单手打回方向盘,另只手捂在嘴上,哧哧笑。

    古副司令说:“还没完。后面都很顺利。最后一个节目,吃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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