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钦,你等等,我快憋不住了,丁丽又说,夜霄的那二碗紫米粥撑得难受。
丁丽四下看着没人,就跑到铁围栏边,蹲下身子。何钦听了三分钟水龙头滋地
的沙沙声,小肚里的啤酒便集体过滤到尿道里直叩大门。何钦走过去,丁丽正往上
提裙子。何钦站着把啤酒放完,舒服了许多,待重新回到蘑菇树下,欲望的潮汐早
已退到了底线。
丁丽说,要不,再把我挂到树上一次,这次是在白天。
何钦没好气地说,感觉都撒出去了。该死的紫米粥,下次把你钉在树上,让你
喝十碗,尿在裤裆里。
丁而笑起来,那一定很刺激。你还记得小时候尿裤子的感觉吗?
何钦摇摇头。那时候我们穿开裆裤,记得有一次看狗撒尿很好奇,就学着撒。
说着何钦侧抬起右腿。
丁丽越发抑制不住,趴在何钦肩上,抖动着身子。
你不要笑,人在这方面的确不如狗。人撒尿时不时撒在自己身上,狗呢,狗腿
一翘,撒在树根下,自己干干净净。
那倒是,要不现在狗怎么那么金贵,人想作狗还不够身份呢。丁丽说。
两人逗了一阵贫,彼此都感到该收场了。
晚会到此结束。
程序完成了。
两人往林子外走。该说的差不多全说完了,告别的话留在车站说。
刚走十来米远,突然从二侧树干后闪出三个人影,把何钦和丁丽挟在当中。两
人被突如其来的情势骇了一跳,一时不知所措。那三个影子逼到面前,为首的一个
瘦高个,伸出手。哑声道,把钱掏出来!
何钦迟迟疑疑,心想不能都交出去,否则没钱坐地铁了。
右边一个矮个等不及,嗖地掏出一把匕首,亮到何钦和丁丽眼前,威胁道,快
点!
不就钱吗,你们急什么。何钦不情愿地从裤兜里掏出钱夹,一下掷到几步远外。
地上一片漆黑,矮个循着落点在地上瞎摸了一气,一无所获,竟恼羞成怒,回身就
将匕首顶在何钦的胸前,你这小子是活腻了。还敢耍老子。
林子里漏进的灯光被匕首晃成桔黄色,何钦觉得一股暖意从胸口溢向四肢,使
他浑然有无穷的虎力。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何钦竟一反常态,大义凛然,一把将匕首拨到一边。
我是屠夫,屠夫何钦,使双刀上下翻飞。何钦飞快地做了一个垂直落地的解剖动作。
猛地将那三个影子骇得倒退几步。
左边是个胖子。惊魂甫定,盯着丁丽说,你行,我们惹不起,我们作践她总行
吧。说着上来逼住丁丽。何钦既紧张又心虚,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后海没把钱
痛痛快快给他们算了。
胖子嘻皮笑脸,不怀好意地说,可惜是晚上,看不清你那玩意儿。丁丽向后退
去,贴到树干上。胖子张牙舞爪,像典型的色狼对待一只无助的猎物。
丁丽说,你挂吧,把我挂到树上,这是白天,全裸。胖子一下怔住了,有些不
知所措。丁丽又说,来呀,把我挂在树上,周围都是人,大家都在围观、嘻笑、呐
喊。我这样反剪着手,就这样,紧绷绷的。你很激动,光着身子,你上来,抱住我
和树干,你控制不住了,你拱上拱下,忘乎所以,你发狂了,眼看就要……飘飘欲
仙……
胖子一下蹲到地上,捂住胯部,又起来飞快地遁出林子。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瘦
高个和矮个不明究里,面面相觑,继而仓惶而逸。
你使什么巫术了?何钦大惑不解。
什么巫术,毛头孩子,本来就心虚,又经不住诱惑。没用。丁丽不屑地说。
何钦出了身虚汗。还好他们被你的巫术吓跑了,要是刚才他们真的动起粗来怎
么办?何钦的担心迟到地冒出来。
那就该着呗。没想到了而异常平淡地说。其实他们要的是钱,人又不能当钱花,
至多一个强奸,案发了,判得还狠,划不来。所以现在抢劫案越来越多,强奸案越
来越少。
话虽这么说,但这种事毕竟让人后怕,我真不希望今后再遇上这种事。何钦仍
心有余悸。
那谁保得准呢?
何钦显然受不了丁而这种过于冷静的态度,回身扳住丁丽的双肩,说丁丽你别
逞能,今天晚上你是不错,临危不惧,大智大勇。但这种事今后我的确不想再碰上
了,我不想让人用匕首顶住胸口,被公牛似的地铁弄得神经失常,不想每次吃串味
的饺子、走样的炒菜和该死的紫米粥(逛商场除外)。
那你说怎么办?取消约会?丁丽的蓝的眸子凝视着何钦。
结婚!我们结婚吧,结婚,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何钦为自己
终于找到了问题的解决方式感到几许兴奋。
那你就没有机会把我裸体挂在树上了,丁丽说。
我可以把你挂在卧室里,或者干脆挂在床头上。答应吧!
其实,跟你说心里话,对我来说,挂在哪里都一样。
那你答应了?
丁丽郑重地点点头。
「补记」过了9天,何钦与丁丽到街道办事处花180元领了一张结婚证,结婚证
上白纸黑字写着:何钦,男,29岁,丁丽,女,27岁,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中华
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何钦出了办事处的大门,看着脚下
自己的影子,松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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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录 我的两家房东
作者:康濯
明天,我要从下庄搬家到上庄去。今天去上庄看房子,分配给我的那间靠上庄村西
大道,房东老头子叫陈永年。回到下庄,旧房东拴柱问了问我看房子的情形,就说明天
要送我去;我没有答应他;
“我行李不多!你个干部,挺忙;冬学又刚开头,别误了你的工作!”
他也没有答应我;他说:
“五几里地嘛!明儿我赶集去,又顺道。冬学动员得也不差甚了,不碍事。”
第二天,我到底扭不过拴柱的一片心。他把我的行李放在他牲口上,吆着驴,我们
就顺着河槽走了。
这天,是个初冬好天气,日头挺暖和。河槽里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河,有些地方冰化
了,河水轻轻流着,声音象敲小铜锣。道儿上,赶集去的人不多不少,他们都赶到前面
去了。我跟栓柱走得很慢,边走边谈,拴柱连牲口也不管了。他那小毛驴也很懂事,在
我们前面慢慢走着,有时候停下来,伸着鼻子嗅嗅道儿上别的牲口拉的粪蛋蛋,或是把
嘴伸向地边,啃一两根枯草,并且,有时候它还侧过身子朝我们望望,好象是等我们似
的;等到拴柱吆喝一声,它才急颠颠地快走几步,于是又很老实地慢慢走了。
拴柱跟我谈的最多的,是他的学习。他说,我搬了家,他实在不乐意哩!
“往后,学习可真是没法闹腾啦!再往那儿寻你这样的先生啊!”
“学习,主要的还是靠自己个嘛!再说,这会儿你也不赖了,能自己个捉摸了!”
于是,他又说,往后他还要短不了上我那里去,叫我别忘了他,还得象以前那工夫
一样教你他;他并且又说开了,如今他看《晋察冀日报》还看不下,就又嘱托我:
“可别忘了阿,老康,买个小字典……呃,结记着呀!”
“可不会忘。”
“唉!要有个字典,多好啊!”他自己个感叹起来,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膀,停下来
望我一眼。他们这一湾子的青年们,也不知道在甚么时俟,从区青救会主任那里,见到
过一本袖珍小字典。又经过区青救会主任的解说,往后就差不多逢是学习积极分子,一
谈起识字学习甚么的,就都希望着买个字典。可是,敌人封锁了我们,我为他们到处打
听过,怎么也买不到,连好多机关里也找不到一本旧的;和我一个机关工作的同志,倒
都有过字典,可是,他们不是早送给了农村里来的干部,就是反“扫荡”中弄丢了……
走在我们前面的小毛驴,迎面碰上了一头叫驴,它两个想要靠近亲密一下,不觉不
三不四地挤碰起来;那个叫驴被主人往旁边拉开,就伸着脖子“喔喔……”嗥叫。拴柱
跑上去拉开了牲口,我们又往前走。好大一会我们都没说甚么;忽然,拴柱独自个“吃
吃”笑了声,脸往我肩膀头上靠了靠,眯着眼问我:
“老康,你真的还没有对象么?”
“我……我……我甚么时候骗过你?”我领会了他的话,不自觉地脸上一阵热,就
很快地说。“我捉摸你可准有了吧?”
“没,没,可没哩!”他的脸“唰”地红了,忙向旁边避开我,低下脑瓜子笑了笑,
机灵地吆喝他那牲口去了。这时我才忽然注意上他:原来他今天穿了新棉袄,破棉裤脱
下了,换了条夹裤,小腿上整整齐齐绑了裹腿,百团大战时候他配合八路军上前线得的
一条皮带,也紧在腰上,头上还包了块新的白毛巾。没有甚么大事,他怎么打扮起来了
啊?他比我还大一岁,今年二十二了哩!照乡村的习惯,也该着是娶媳妇的年岁了啊!
莫非他真有个甚么对象,今儿个要去约会么?我胡乱地闪出这么些想法,就跑上去抓住
他的肩膀:
“拴柱,你可是准有了对象吧?可不能骗……”
“没,没,可没哩!”他脸上血红,忙把手上的鞭子“拍”地击打了一下,牲口跑
走了,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快……快……呃,眼看到啦,紧走两步吧!”
真个,不大会儿,进上庄村了,我就忙着收拾房子。我从陈永年家院里出来,去牲
口上取行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拴柱忽然那么忸忸怩怩:他又要给我把行李扛进去,
又不动手,等我动手的时候,他可又挤上来帮我扛;他好象是在捉摸着要不要进这个院
子似的,还往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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