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会,我们便来到了附近一条僻静的小街上。这一带很少看到高楼大厦,但街两旁有不少小发
廊,都装潢得十分漂亮,霓虹闪烁,看上去一家比一家迷人。
    我这辈子没什么别的嗜好,就爱找女人按个摩………仇老乡递过来一支烟,我说太呛我
抽不来,他就自己叼上,吸了一口。那个舒服劲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脸问我,小
老弟,你尝过女人么?我不明白他指的什么,没吭声。我是说,你有过…………女朋友吧?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读中学时,我曾经和一个女同学挺
好,互相抄笔记,还给对方到食堂买饭,可我们连手也没碰过;高中毕业后,她考上大学就
音信未通了,那算女朋友么?按摩像吸鸦片,上了瘾就改不掉了。仇老乡自言自语道,老
弟,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个,要是像我这样快打一辈子光棍…………
    后来,仇老乡带着我走进了一家发廊。看来他是这种地方的常客,发廊的女老板一见我
们便像老熟人似的过来招呼,仇老板,八成捡了块金砖吧?今儿怎么还带了个伴啊?我听见
她叫仇老乡“老板”,不禁有点惊讶。但仇老乡听着很受用的样子,背着手那神气真像个大
老板似的,这是我一个小兄弟,还没开过荤哩,你给他找个靓一点的,好好侍候…………
    发廊女老板叫出来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按摩女,人没走近,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直往鼻
孔里钻。我还未回过神,就被其中年纪小些的那个挽住了胳膊,仇老乡也被另一个挽住了。
    刚进工厂那会儿,我便听寝室的伙伴说过佴城有不少发廊。他们谈起这些,都不约而同
的一副神秘口气,我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了。我和仇老乡被那两个按摩女分别领进设在发廊
里间的小房里。每个小房都用木板隔成的,刚能容得下两个人躺下。隔房里很暗,按摩女的
脸在我眼里像个影子似的模模糊糊,这使我又产生了那种走进电影中的幻觉。我从声音感到
她年纪也许比我还小,最多十八、九岁吧。你躺下呀,她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我才坐了下
来。你是第一次进发廊吧?她又低声说,声音很柔和,像对自己的小弟弟说话似的。我没吱
声,她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身上抚摸开来,起初是隔着衣服,慢慢
地,她的手就像一条灵巧的蛇钻进了衣服内,当她触到我的肌肤时,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
噤,差点儿叫出声来。看来她干这个已不只一两天,显得很老练,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感到
那双手忽然滑到了我的两腿间,我激凌一下,猛地挣脱那双手,逃也似地跑出了小隔
房…………
    第二天我醒来时,太阳已升到老高,阳光从没有门的楼房外长驱直入,晃得我睁不开眼
睛。
    该起床啦,小老弟。仇老乡不知什么时候已捡回来一趟旧货,正在从板车上往下卸那些
杂七八拉的东西,蟋蟀和蝌蚪拖着鼻涕也在帮着搬这搬那。仇老乡又换上了那件油渍麻花的
破外套,看上去和一个叫花子差不多。一时,我有点怀疑昨晚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这时,仇老乡变戏法似地推出一辆崭新的三轮车来。天宝小老弟,这是专门给你买的。
他把三轮车往我面前一停,郑重其事地说,这么多年,我都没从商店里买东西啦…………
    现在,我是一个旧货推销员了,我想。我骑着装满旧货的三轮车,穿梭在佴城各个工厂
与学校之间,嘴里不停地叫唤“卖旧收录机旧电视机旧缝纫机…………哎”,短短几天工
夫,我就在学生和工人中间销掉了不少旧货。其实这并不像仇老乡认为的那样,我干这一行
真有什么本事,只不过工人和学生我都当过,我知道他们手头紧,总爱买便宜货,就这么回
事。
 
    开始那几天,我没把卖旧货的钱交给仇老乡。我承认我这样做是别有用心。我没有别的
办法。看看差不多了,便带着钱去了医院。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我妈了。我记着医院催款
的最后期限也到啦。
    我走进病房,看见妈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倚靠在床上打瞌睡,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半个
没吃完的馒头。几天不见,妈又瘦了不少,脸上的红斑更多了,身上的那股味道似乎也更浓
了。我没有叫醒妈,把一塑料袋香蕉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我到收费处补交了费,便去找主治大夫。在医生办公室,我找到了那个女主治大夫。她
见了我就说,我正要找你哩,钱交了吗?
    交啦。我说,你们就知道催钱,也不管病人的病,我妈住了这半个多月院,身体怎么越
来越坏?
    女主治大夫听了我的话,有些不高兴,你这是怎么说话?你妈能维持这个样,我们已尽
了很大努力,像她这种病,发展起来,大面积溃烂,直至…………现在全世界都无能为力,
只能靠药物减轻痛苦,控制一天算一天。她瞥了我一眼说,小伙子,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还得花不少钱哩!
    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觉得脑子有些沉。回到病房,妈醒了,正瞅着床头柜上的香蕉出
神,似乎有些悒郁不乐。见我进去,妈说,天宝儿,我刚才又梦见你姐生了,可这次生的是
个丫头,你说怪不怪?
    我没说什么,为妈剥了只香蕉。妈吃着香蕉,又说,天宝儿,这几天工作累么?累就别
来,好好歇着,看你的脸都瘦多了。
    接下来,妈总是不住地催我回去休息。我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妈的事像一块石头似的压在心里,我一整天都不舒服。晚上,仇老乡对我提起钱的事,
我知道瞒不过去了,就向他说了实话。没料到我一说完,仇老乡就火了,好你个马天宝,你
把我仇老乡当什么人!他冲我吼着。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那张黑脸都变歪了,像一块被
火烤变形的刚出窑的砖头,连在一旁玩耍的蟋蟀和蝌蚪也被吓得面面相觑。
    发这么大火干嘛?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当我不还你啊?
    我这一说,倒让仇老乡愣了一下。嗨,你听哪儿去啦?天宝老弟,他皱着眉头说,我是
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点钱还用得着瞒我?你太看扁我仇老乡了。再说,那还不是你老弟
的功劳么?他说到这儿,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你刚才说你妈得的什么病?
    叫什么…………红斑狼疮。我说。
    让我想一想,仇老乡一边摸着脑门,一边吃力地回忆着。突然,他猛地一拍脑门,叫
道,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认识一个草药郎中,他有一种秘方能治这种病,听说治好过不少人。
    真的吗?我将信将疑。
    这还有错?仇老乡说,我以前学算命混饭吃时,结交过许多江湖上人,那个草药郎中,
对了,他姓吴,是米罗人,一次我得了脑膜炎,多亏他救了我的命,没收一分钱,真是个大
好人。听说这几年他在老家开了一家诊所,专治那些大医院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名声越来越
大。天宝老弟,我看你还不如带你妈去找他试试,免得白花钱不说,还把病耽搁了…………
    米罗是佴城的一个郊县。
    我揣着仇老乡给我的地址,带我妈去米罗找那个姓吴的草药郎中。一路上,我妈神情有
些恍惚,她总是不住地问我,天宝儿,妈的病还能治么?我说当然能治,这不是带您去找医
生么,听说是个神医呢。妈不吱声了。可没过一会儿,妈又说,天宝儿,你没对妈说实话,
可我自个儿心里明白。这些天,妈老做梦,还梦见了你爹,跟他一块去镇上卖红薯。他挑着
百十斤重的担子,走起路来风快,像个年轻人似的,也是,你爹死时才刚30岁出头哩。妈
寻思去见你爹那一天也不远啦。妈说着,用衣袖揩了一下眼睛。妈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老
这么拖累你,怕耽误你的前程………妈就这么不停地唠叨着,弄得我心里也不好受。妈的身
体的确越来越虚弱,比刚住进医院那会儿差多了,一路上车下车,都得我扶着她走,我给她
买了根拐杖也不顶用。
    到了米罗县城,妈说她头晕得厉害,一下车,就蹲在地上呕吐不止,吐完以后,腿肚子
竟软得站不起来了。我只好背上妈,找了一家便宜的私人旅馆,让妈先歇着,我去找那个姓
吴的郎中。
    按照仇老乡给我的地址,我在县城边的一片居民区转悠了好半天,才找到那个姓吴的草
药郎中。原来,他在自己家里开了家民间秘方诊所,一栋黑不溜秋的老房子里里外外挤满了
前去治病的人,墙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锦旗。使我惊奇不已的是,那些病人不论男女老小,
脸上或手上、脖子上,都无一例外地像我妈那样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鱼鳞状的红斑,一股腐烂
的气味呛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一大群人围在堂屋中间一张大方桌的四周,手里举着写有序
号的小纸牌,等着姓吴的郎中看病。吴郎中就坐在那张大方桌后面,但人太多,我踮起脚尖
也没看清楚他的模样,只见到一块亮得像电灯泡似的秃顶。屋子内外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旁
边一间堆满中草药的屋子里,几个药工戴着口罩,每人拿一杆小秤,在各种草药之间忙碌,
照着吴郎中开的草药方子给病人配药,每隔一会就有人扛着沉甸甸的满麻袋草药从里面走出
来。整座房子看上去不像诊所,倒像一家生意兴隆的中草药公司………
    我也拿到一张写了序号的小纸牌,号码刚好是100号。我心想,等轮到我不知什么时候
了,就找了把椅子在一边坐下,屁股一挨凳子便感到有些困乏,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不
知过了多久,才被一阵叫号声惊醒过来,100号是谁?我一听,急忙应了声,起身向那张大
方桌跑去。
    吴郎中是一个50多岁的小老头,留着两撇八字胡,除了头上缺一顶小瓜皮帽或一条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