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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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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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叫你全占了,不行,就做大哥。她大哥大哥地叫他(显然有撒娇的意味)。他怀着自
己也解释不清的心情默认了一个毫不沾边的小妹。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她叫他做她
的大哥,其动机是比较复杂的,并非只有缠绵和浪漫。
    
    火车从这座桥上过去,再钻两个山洞,龙山镇就在眼前了。在龙山下车的旅客开始
做准备。他只有一个手提包。他将包儿提在了手中,提前站在了过道上。等他走到车门
上,回头一看,身后是她,她朝他莞尔一笑,说,下车后跟我走(听她的口气,好像她
是来接他的)。
    她没有从出站口出去。他以为她嫌麻烦(后来,她才告诉他,她没有买车票),就
跟着她一直向东走去了。他的眼睛正在左顾右盼这山区小站,她站住了,猛不防,他踩
在了她的脚上,她回过头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动作的完成在一刹那间,他一瞥,只见她
双目平视前方,表情极其自然,似乎她将他挽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那条被她紧紧
挽住的手臂竟然是那么乖觉,没有一丝反抗(他们相识不过几个小时)。他用胳膊挟住
了她的手,不再注视小镇风光,山中无风景,只有他和她。正因为她对他果断地一挽,
使他的想象即刻张开了翅膀,可以说,他对她以后的误读也缘于她主动地挽住他。
    走在龙山小镇的街道上,她依然没有放开他的胳膊的意思。她用手指了指街道南边
比较亮丽的楼房对他说,你所找的龙山公司就在那座楼上。这时候,两个人的胳膊很自
然地分离了,他看着她,目光中的恋恋不舍被她看得十分真切。她朝他笑了笑,又扒拉
了一下披散的头发,仰起头,向北走去了。

2
    找到龙山公司的王经理,达诺就开始采访,工作开展得倒很顺利。吃罢晚饭,王经
理派公司的小毛(一个女孩儿)陪他到龙山镇走一走,他婉言谢绝了,他想独自走一走,
他最怕的是有人跟在他身边指指点点。王经理和他一同下了楼,指着通向北边的那条路
说,你从108厂门前绕过去就是龙山河,河上有一座铁索桥,过了铁索桥,爬上龙山顶,
就可以看见龙山镇的全貌了。他和王经理告了别,向北边走去了。
    还未走到108厂门前,叶迎面而来了。你?叶只吐出了一个字,脸上便有了红晕。她
说,我正要去找你。他说,我随便去走一走。她说,我陪你去,你是客人嘛。他没有拒
绝她(她是叶,不是公司里那个胖胖的,叫做小毛的女孩子)。她说,今晚上,我们的
文学社有活动,你去参加一下,怎么样?他说,改天吧,我刚来,还是先看一看。她说,
你等一等,我就来。她扭头就跑了。他看着她,她跑动起来全身的曲线就毕露了,她的
背身特别优美,一种很健康的美将他的头脑塞得满满的,这种美的感觉把他去领略山区
风景的想法劈得七零八落;等她跑出了视线,他依然愣愣地朝她跑去的方向注视(她依
然在他的心中奔跑)。不一会儿,她领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她说,这是小于,我们文
学社的成员。她对小于说,这是达诺老师。他一看,小伙子很英俊,腼腼腆腆的,样子
像个女孩儿。她说,我们去走走铁索桥吧,怎么样?他说,噢,噢,铁索桥?什么铁索
桥?她扑哧笑了。他也笑了。
    一行三人,刚绕过108厂的围墙,她对小于说,去,给达诺老师买一包烟。他说,不
要去了,我身上有烟。小于不知所措(去还是不去呢),她拉下了脸:去呀!愣什么?
小于像搭上弦的箭,扭头就跑了。小于走后,她向他跟前偎了偎,抓住了他的衣袖,向
前走了几步,她松开了手,说,你觉得小于咋样?他说,小伙子不错呀。她说,他是我
的男朋友,我们在一块儿不到三个月。这时候,小于拿着一包香烟气喘吁吁地撵上来了。
她接过香烟给了他。她眼睛对他一瞪:你咋那么笨呀,不知道买几筒饮料?小于红着脸
说,我咋没想到呢,我去买吧。她又扒拉了一下头发,紧偎住了他。达诺老师,她说,
小于真的不错吗?他似乎已无话可说(他弄不明白,她既然要两次打发小于离开他们,
为什么又要叫来呢),只是点了点头。
    一踏上铁索桥,他的心境全变了,已经失去了欣赏山中景色的雅致。他看看一只手
抓住铁索的叶,心想,这是一个善于指挥男人的女孩儿,而且以指挥别人为荣耀,而那
个小于就可怜多了。走到索桥当中,那铁索晃荡得很厉害,他的双脚好像被提起来了,
身体悬浮在半空中,没有根基,也不稳当。他觉得头晕目眩,有点恶心,便从原路返回
去了。她不再顾及他身旁的小于了,抓住了他的胳臂,走几步,问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还可以。
    不知是由于这里的气候和省城相比差异大,还是由于水土不服,他病了,病得不轻。
王经理执意要把他送到县城去住院,他执意不去。他在龙山公司的招待所里吊了三天液
体,在那三天里,叶一直守在他跟前,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中都逸散着浓厚的人情
味儿。她一只手举着液体瓶子,一只手搀扶着他去上厕所,她要给他解裤带,抹裤子,
他不,他宁肯拉在裤子里也不。她嗔怪道:你在病中,还害什么羞?他还是坚持叫她走
开,她生气地说,你的脸面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他像她手中的工具,由她随意拨弄
(后来他想,当她一只手举着液体瓶子,一只手拎着他的手,看着蹲在茅坑上的他的时
候,她的心中是否有一种愉悦感);他觉得,他不但向她展示了身体的某些部分,而且
展示了丑陋(他以为人在病中是丑陋的)。他躺在床上,由她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稀饭
(稀饭是她的母亲熬好,由她送来的),他看着她拿勺子的那只白净的手和她那娇美的
面容,真想在她那湿润的、生气勃勃的嘴唇上亲一口。
    事实上,那一天,他已能完全自理了,他本来可以坐起来端着饭碗喝稀饭的,她还
是照常要给他喂饭,他只好顺从地躺着。他觉得,他从五脏六腑到每一根神经都吸收到
感觉到了她的气息-一个女孩儿浓郁而诱人的气息,就在她喂毕饭用毛巾给他揩汗的时
候,他的一只手捂在她的手上,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他们离得那么近,他几乎能看清
她的脸庞上茸茸的汗毛,能感觉到她那心脏在怦然而跳。她的腰轻轻地向上一拱,表示
了拒绝,拒绝他接近她的欲望。她咯咯一笑,拉住了他的手,说:大哥,我感觉到了,
你的病好了(多么玲珑的言词,他和她的尴尬即刻云消雾散)。她走后,他自己开脱自
己:幸亏,她表示了抗拒,不然,他也许会陷入庸俗的婚外恋的(他曾经写文章嘲笑一
些拙劣的作家编排婚外恋),况且,他最怕的是缠绵的感情(既浪费时间,又浪费情绪),
他大概需要的只是性。
    达诺是身体复原后到108厂找到叶的,他对叶和叶的母亲十分感激,当着叶的母亲的
面表示了谢忱。叶的母亲很干练,满身的干部味儿,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干部式的(老
人退休前,是108厂工会的妇女干部)。叶将达诺领进了自己的卧室。房子不大,有一股
淡淡的玫瑰花香的味儿在房间里盘旋。书桌对面有一个小书架子,他对这个书架子很感
兴趣(在他接触到的工人家庭中有书架子的不多),他走近一看,书架子上有两本席慕
容的诗集,几本琼瑶的小说,还有描写辞典一类的书籍和国内某个走红作家的畅销书。
书桌上有一张镶在镜子里的照片,是叶和小于在小河边的石头上照的,照片上的叶洋洋
自得(也许是落落大方),小于的腿弓着,双手抱着膝(好像在向一块儿缩,不论心态
怎样,姿势是自卑的),他们的一只手搭在彼此的肩上。从这张照片上判断,叶和小于
已不止于只是男朋友了(也许,恋爱中的女孩儿将男朋友的涵盖量放大了)。达诺的心
中涌上来一股很难受的(甚至是酸溜溜的)的感触。她即刻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是由
照片刺激的,她很自然地将照片挪了个位置,凳子向他跟前拉了拉,说道,大哥,你是
例外的一个能进我的房间的男人。咋啦?他有点诧异。她说,我妈从来不叫男人进我的
房间,特别是年轻人,就是小于来,也是背着我妈,偷偷摸摸的,你说,我妈这人怪不
怪?他说,不怪,你妈对你很负责任的。她吭地一笑:负什么责任?你不是照样来了吗?
我妈能把我锁到箱子里不成?他说,我看大妈这人挺好的。她说,当然了,你是作家,
她对你能不好?我说,你可能哪一天要到家里来,我妈很高兴的。原来是这样!他若有
所思地点了点头。
    房子门紧闭着,小小的房间将他和她梳理在一个空间中。当两个人都无话可说的时
候,当房间里处于十分寂然之中,两个人的气息就变得极其强烈。除过嘴巴以外的身体
上所有的器官都在争先恐后地说话,气氛变了,变得亲切而僵硬。她是多么的漂亮年轻
(他想到了情感二字),他看了她一眼,掉过头去注视着那张舒服的单人床(眼睛很舒
服)。这张床能容下他和她吗?能,他想,搂抱在一块儿的男人和女人在刀锋上也能睡
安稳的。他产生了和她上床的欲望,他再看她时,她已赤身裸体了,她的裸体太美了,
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向她跟前挪了挪,手还没有搭上她的肩头(他想抚摸她的头
发),她站起来了。她说,大哥,你喝水呀,山里的水比省城里的水清甜。他端起水杯
抿了一口,说,是,是呀。他记得,他们什么也没有再说,就起身告辞了。
    叶和她的母亲将他送出了房间,叶在前,母亲在后。叶向前再跨一小步就可以踏上
下楼的台阶了,可是,她没有。她和母亲站在楼道上向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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