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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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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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和她的母亲将他送出了房间,叶在前,母亲在后。叶向前再跨一小步就可以踏上
下楼的台阶了,可是,她没有。她和母亲站在楼道上向他道别,似乎楼梯就是警戒线。
他向下一看,二楼很整齐的黑暗像刀切一般,他的心中有一种临时性的危险感。回头去
看,他的视线里,叶和母亲一般高,两个人好像两张不同时期的照片拼在同一张底版上。
他鼓起勇气踏上了黑乎乎的二楼。

3
    四年间在相互的信件中邮来送去的没有了,达诺和叶再也没见过面。毕竟不是刻骨
铭心的艳遇,达诺对叶的思念极其有限的(他曾为没有能和她上床而遗憾过)。达诺从
叶的来信中得知,叶结婚了。当时,他还想小于这个缺少个性的年轻人一旦和叶结合,
有可能变成和叶一样的人(为她而削足适履)。在这四年间,他也曾下决心和她结束这
毫无意义的哥哥妹妹(他以为,两个人不过是游戏),她的来信在桌子上搁置好几天,
他忍不住又拆开了,读着她的来信(她真会写信,每一个汉字在信中她排列得十分得体,
很诱惑人的),仿佛能听见她在山水之间呢呢喃喃(她有能力将自己毛茸茸的、使他心
旌振荡的气息召唤在纸上),他几乎能看见她俯下身去给他喂稀饭的时候,她的胸脯差
一点触到了他的胸脯上,他感觉到的是她存在的分量和力量(很压迫人的),为此,他
激动不安。他在信中直白地告诉她:男人和男人之间不会有爱情,男人和女人之间不会
有友情(一个伟大作家的语录)。意思很明白,他们之间只能是爱(当然,不只是精神
爱,包括肌肤之亲)。对他赤裸裸的表白,她避而不谈,不表示苟同,也不表示反对,
她的态度使他不可捉摸(因此,也就真有了诱惑能力),他们的通信就在她制造的悬念
中像不太高明的故事一样向前推进了四年,不见高潮,也没有结尾。
    夏天来临之际,她请他到山里来避暑。恰巧,他有一部篇中小说的构思,他想拿到
山中去写出初稿来(同时,想弄清楚,她对他是不是有意),于是,他就踏上了进山的
火车。
    毕竟是第二次来龙山了,对于这个小镇达诺是熟悉的(和四年前比较,似乎变化不
大,只是,龙山公司搬到县城去了)。他径直去了叶的家,上了三楼,敲了好大一会儿
门才感觉到房间里没有人。他猛然间想起,叶已经结婚了,不可能和她的母亲住在一起。
他下了楼,去家属区找叶。一个慈眉善眼的老人告诉他,叶和她的爱人住在靠西边的平
房里。他穿过整个家属区,来到叶的住处,按照那个老人的指点,达诺找到了那幢平房。
他一看,贴在玻璃窗子上的大红喜字尚未褪色,就料定,这是叶的房子。他去叩门时才
发觉,门上别着一个纸条儿,他取下纸条儿,纸条儿上是叶给他的留言(他在信中说好
了,今天要来龙山)。他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一点,就按照留言上的电话号码将电话打
到了叶上班的车间。听筒中,送来的是叶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听见的是叶温柔的喘气声
和朗朗的笑声),叶告诉他,她十五分钟之后就回来了。
    在漫长的十多分钟里,达诺充分地补缀着他来之前的想象(她是一副期盼已久的样
子,会老远扑过来,抱住他叫大哥,因为她在最后一封信中暗示了她对他的爱不是在伦
理之内,因为他们毕竟四年不见了,就在昨天晚上,他还这样想)。他正在举目远眺,
叶回来了。她老远就大哥大哥地叫他,但没有扑到他跟前来,她一走近他,反而有些拘
谨了(连头发也拘谨了,用什么东西梳拢在一起)。达诺一看,结婚后的叶更丰满了,
更性感了(尽管想法有点酸,但她那一览无余的性感不可磨灭)。达诺心中又很难受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强刺激)。叶的连衣裙有当年(1992年)在大都市里流行的色
彩和样式美,她的浑身充满着活力,有一般女人婚后不久十分满足(对丈夫、对家庭、
对婚后的性生活都很满足)的神情。他说,想大哥吗?叶愉快地说,想,很想的。这句,
不仅安慰了达诺,而且给了他勇气。
    叶拿着钥匙开门,达诺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气息在叶圆圆的肩膀上磨擦,假如他
从身后搂住她,假如他在她脖颈上亲一口,假如她回过头来……她说,大哥,进屋吧。
达诺一怔,他被虚设的伦理削弱了胆气。机会在犹豫中失去了,他真恨自己(甚至怀疑
自己激情不足)。
    房间里,虽然没有什么上档次的家具,也没有装修,但新婚不久的气息尚未消逝殆
尽,达诺刚坐下,布置在角角落落里的温馨和浪漫从角角落落里钻出来挤兑他,他觉得
有点悲怆(比难受的感触更分明),只有身处这种环境,他才能想起自己那不幸的婚姻。
他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情绪和叶一样协调。达诺洗毕脸,站在了镜子前,
公允的镜子告诉他,他的气色和刚进门时相比,好多了。这个腼腼腆腆的小于艳福不浅
呀(他对叶的爱人既嫉妒又羡慕)。他在想,四年了,小伙子肯定变化不小。四年前,
他在叶的房间里见到的那张在河边的照片咋不见了呢?达诺正在胡思乱想着,他听见,
叶和爱人在外面说话,达诺干咳了两声(似乎向叶的爱人表示,里间有客人)。
    面对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达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个小于和四年前判若两人,使
他不敢相认。叶大概明白他为什么而惊讶,吃地一笑,说,牛华,这是咱的大哥,我给
你说过的,是个作家。原来不是小于而是小牛(其实,换一个人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彼此打过招呼以后,达诺怀着一种平常心坐在了沙发上。小牛的长相和个头都能说得过
去,就是微黑的脸上有一种暗暗的东西游移不定,却很分明。他没有笑,也许笑容和他
这样的脸庞搭配在一块儿就像油里面加上了水不可溶解一样。牛华似乎是礼节性地问叶
(后来,达诺才明白,他的问话中含有阴暗的目的),大哥是几点到的?达诺抢着说,
十一点。牛华说,你给车间里停的假?叶兴奋地说,大哥来了,我能不提前回来吗?牛
华支吾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在欲笑和没有笑之间徘徊着。
    吃毕中午饭,还没有到上班时间,牛华提前走了。叶对达诺说,大哥,你下午先在
我的房子里凑合一下,我给我们技校的校长说好了,明天你就到技校去写,咋样?他说,
行啊,山里的气候这么凉快,哪儿都行。叶临上班时,给他泡好了茶,将一包烟放在书
桌上,把干干净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叶走后,达诺走出了房间,他在平房和平房之间的甬道上走了一会儿,回到房间里,
开始写作(一坐到桌子跟前,他如同上了战场,注意力很集中,不再想其它的事了)。
写了两页纸,他觉得挺满意的。这时候,牛华回来了。他给达诺递了一支烟,点上了火,
自己也叼着一根烟,坐在达诺跟前,在茶几上摊开了一张图纸。达诺以为他是回家来查
看什么数据或翻看什么资料的(叶告诉他,牛华是车间里的技术员),他就抽着烟,耐
心地等待着他的离去。他连续抽了两根烟,牛华依然坐在那儿(不在看图纸,而在翻一
本什么书)。达诺试图写下去,可他一句话也写不出来了。当着一个人的面写小说,无
异于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女人去做爱,这是最尴尬最窘迫的事。无奈之际,达诺
离开了房间,他想,他在外面走动一会儿,等牛华离去后再写,叶肯定是和她的爱人说
好了,才邀请我进山的,牛华是不会干扰他的。达诺在家属区走动着,他无意留心什么,
对不远处的高山峻岭也缺乏感觉。大约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回到房间里,牛华还没有
走,一直到叶下班回来,牛还没有离开房间。叶一回来,牛华就问叶,没到下班时间,
你怎么回来了?叶说,我要到镇上去买肉。牛华说,我去买吧。牛华一走,房间里那难
为情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叶一看,烟灰缸中那么多烟头儿,就说,大哥,写得怎么样?
达诺苦笑了一声,说还可以。
    晚上,达诺睡在技校的房间里,几乎彻夜未眠。他弄不清这小两口玩的什么把戏,
为什么一个没有去上班?为什么一个提前下了班?在这样别扭的环境中,他还有什么情
绪写文章。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他不辞而别了(要辞别,叶是不会答应的,必定要
问他为什么要走)。临走时,他写了一个便条,塞在了叶的门拉手上,便条上只有一句
话:我回省城去了。

4
    现在,我可以给你说明白,我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达诺看了看叶,说道。
    这已是四年以后。
    清早起来,叶一看门上有达诺的一张便条,她看了一眼,以为是大哥和她开玩笑,
就到了技校。果然是人走房空。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牛华也表示不解其意。叶连续给
达诺写了好几封信,问他为什么要突然离去?这是达诺预料之中的事,前两封信他还溜
一遍,后来她来的信,他不开启,顺手丢在了纸篓中。达诺很委屈,他觉得,在他和叶
的短暂交往中,他被打败了,他对叶来说只是一种需要,需要满足她的虚荣心(她可以
向她圈子里的人炫耀,她有一个当作家的大哥),需要他给她海阔天空地谈趣闻,谈文
学,谈历史,谈哲学,谈她想听的家长里短。同时,他觉得他完全忽略了她狡黠的一面
(她原来是用哥哥妹妹来阻拦他和她产生肌肤之亲的可能),他还以为,他们的兄妹之
情是一座桥梁,是一座通向情感(包括肌肤之亲)的桥梁。当他觉得,他的想法有多么
可笑多么幼稚之后,断然和叶断绝了往来(不再通信)。
    一个春日融融的中午,达诺正在办公室里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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