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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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墙-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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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儿会让老妈这么伤心?我决定去程家找爷爷。
  我在程家见到了爷爷,而且,也见到了多年没有音讯的老爸。
  这是他吗?老得那么厉害。
  老爸看见我后,慢慢地从正间屋走出来,冲我张开了双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惶恐地站在院子当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离我有两步远时,我跑开了,我奔出程家大门,一路哭着回到了石屋。
  老妈不见了。
  程家人和爷爷分头去找。
  九点了,老妈还没回来。我呆呆地立在门旁,无尽的愁苦袭上心头。风刮得凄凉了,天色也暗淡下来。我回到屋子里,开始挥笔疾书,把心中的苦与痛全部发泄到纸上。脑子里闪出离家出走的念头。
  终于听到街口的动静,我的心陡然缩紧了,听到院门响,以为是老妈回来了。但不是,进来的是巧,她说没找到人。随后巧的姐姐也进来了,仍然没有找到老妈。
  一刻钟后,程奎德两口子陪着老妈进了院。
  爷爷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但没有老爸的影子。
  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围住老妈,气氛特别的压抑,我听到老妈时断时续的哭声,心里像刀扎一般难受。如果不是巧在一边陪我,我肯定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或者掀了桌子,或者摔了东西。
  原来,老妈跑到奶奶的坟上哭去了。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听到老妈的号啕,程家两口子在苦心相劝,程奎德的嗓音大起来,我听到他说:“有话不跟活人讲,到死人那里哭什么?死?用不着!……”
  这一夜,我不停地作恶梦。
  其实事情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可怕,老爸的归来勾起了老妈心中埋藏多年的伤心事。
  当年老爸离家出走,是他的错,但老妈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老爸只是欠了几千块钱的赌债而已,老妈却绝情地将他拒之门外,三天没让他进家门儿。老爸一怒之下,去了东北,失踪了七年。
  事情就这么简单。
  老妈仍然不能原谅老爸,她拒绝了和他的见面,天没亮就返回了南坡镇。老爸在程奎德家聊了一夜。几天后,他们合伙承包了村里的窑厂,老爸搬到山上去了。
  这就是我的家。
  经历这件事情后,我更加沉默寡言了,我不想在南坡呆了,我的心飞出了山外。我在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转学。
  正文 二十九、王林国被开除了
  老妈几乎每晚都泡在牌桌上,我和小弟得以偷看电视。周六晚上的《霍元甲》演得太激烈,导致我做了一夜的恶梦,早上五点半才醒来。老妈以为我星期,没有叫醒我。小弟懒虫一样蜷缩在被窝里熟睡,他的枕边放着一个黄皮本子,我好奇地翻开,里边抄录了许多流行歌,大多是邓丽君的,我不喜欢她的歌,只对那首《春风它吻上了我的脸》感兴趣,它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我盛了稀饭,拿了半块玉米饼子匆匆吃下,走出门时太阳还没出来,清新的空气在河边流荡,鸟声伴着水声,很惬意。
  高三的学生开始入选考试,几排教室贴了红纸,注明某个考场。读报栏多了“考场规则”。而我们高一的学生总觉得高中毕业离我们遥遥无期。
  孔老头给我们上了半天的语文课,讲解《梦溪笔谈》时,我昏昏然睡着了。王林国一边听讲,一边干缺德事儿:给报纸开天窗。他负责管理班上的《中国青年报》,但到他手的报纸都逃不过他那双罪恶的手,他剪去报上的照片和资料,使我们不能完整地读完一篇文章,这家伙真是罪大恶极。
  我们的课程进入复习阶段,任课老师抓得特别紧。上物理课,老师叫到了我的名字,我的头嗡地一声,心紧缩起来。数理化对于我来说,就像一群我永远也战胜不了的野兽,平时的考试,我多半是靠作弊过关的,虽然后期我用了功,但只学了一部份。我硬着头皮走上讲台,爬在黑板上做这道我一点也不懂的题。见我迟迟不下手,物理老师开始热情启发我,他讲得头头是道,可惜我听得一塌糊涂,但又不能说没听懂,只好胡乱写了起来。我做的这道题,把物理老师考住了,他歪着脑袋,皱紧眉头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我这个天才是怎么做对这道题的——妙就妙在虽然过程写错了,但答案却让我蒙得极其正确。
  虽然蒙过了这一关,但我的情绪非常低落,感到痛苦和绝望,不禁怀念起中考后那段自由自在的时光来,我有点悔恨当初不该进高中大门。
  今天初中毕业考试,小弟又给我带来琳琳的消息,他说她学习很刻苦,入选了中专25人名单,不过,她的心事挺重,经常呆呆的发愣。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小弟诡秘地一笑:我有内线啊。
  我真替琳琳担心,暗自为她祈祷:愿上帝保佑她顺利升学。
  王林国这几天的情绪特别不好,孔老头狠狠批了他一顿,收回了他的报纸管理权,并且免去了他的通讯员职务。这小子天天哭丧个脸,莫明其妙地哼唱着伤心的的曲子,哼得腔不腔调不是调,让人哭笑不得,我很恼火,甚至考虑用什么方法报复他。不过,最终还是恻隐之心占了上风,毕竟他落到这个地步与我也有一定的关系——是我在孔老头那里告了他一状。
  学校后院是个幽静的地方,落了一地的槐花,浓密的树冠罩住半个院落。阅览室就在这个院儿里,这儿是我们向往的圣地,我们一个月也难得去一次,今天终算得机会了。
  可是我刚刚踏进门里,就被孔老头点了将,同时被他点去的还有张飞、祝海飞。孔老头交给我们一块光荣而坚巨的任务:到他家里干小工,扎架子抹墙。孔老头把马车赶进后院,让我们把阅览室门前的木板装上车,我们把心里的愤恨全发泄到木板子上,重抬重放,弄出很大的动静以示抗议,孔老头视而不见,倒是阅览室里的人不让了,在屋里恶毒地咒骂。
  干了一下午的活,累得我腰酸腿疼,没想到回到老家,同样的活儿又让我摊上了——老爸买了几车木料,他要给我盖房子了。
  于是,我有活儿干了,每天放学回来后都要到河滩推沙子,老爸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他不允许我有半点怠工,只要发现我的动作慢了,他就会黑着脸训斥:“不要那么娇气,咱农村人,少不了干出力的活儿,怕什么,男人有的是力气!房子给谁盖的?还不是给你?”
  老爸的话对我的打击是沉重的,我不敢想像,我的未来将是这个样子。
  回到房间,我想写点东西,但身心均感疲惫,只得吹了油灯,躺在炕上发呆。月光透进窗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馨和浪漫,全是凄凉。累过了头,一点睡意没有,我不得不用上练功的招数:意守丹田,深呼吸,没多久,沉沉睡去。
  我必须改变自己,改变这种活法,我计划转学。这个念头像魔影一样缠着我,使我的心境特别坏,极易发怒。
  午睡时我到宿舍去捡便宜——我不是住宿生,宿舍并无我的床位,我常常占用别人的空床位。张飞是舍长,这家伙非常在乎手中的权力,经常把不安分的同学赶出来,但他从不惹我。今天他瞄上了王林国,午睡钟声已响过二十分钟了,王林国还在旁若无人地修理床铺,叮叮当当一通乱敲。张飞已经警告他多次,他却充耳不闻。“你……你小点声……好不好。”他本来想说你小点声叮当好不好,但话说了一半,又觉那样太重,才委婉了些。王林国却恼了,锤子抡得更急。张飞知道王林国是个难缠的主儿,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我本来不想管他们之间的屁事,可这样下去,我的觉就要泡汤。我迷迷糊糊抬起半个脑袋说林国你别敲了,放学后再干行不行?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火了,骂了我一句很难听的。
  我翻身跳下床,二话不说,夺过他手中锤子扔到门外。王林国也不示弱,抬手就给了我一拳。
  他竟然敢对我下手。
  我们扭打在一起,打得特别卖力,特别狠。
  这小子拚起命来还真让人生畏,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头把我撞翻了,我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床角。
  我不知道大家是怎样把我弄到医疗室的,在那里,我昏迷了好长时间。
  1984年5月26日,我回家养伤,王林国被开除了。
  正文 三十、樱桃季节
  我的伤并无大碍,恢复得也不错。原因嘛,主要是心情好,压力小。 在家里躺了三天,老妈看到我有了精神头儿,便婉转提示我:老在家里趴着不是好事,出去活动活动对你有好处。她的意思是你应该上学了。
  我说不行,我经常头晕,下周吧。
  离下周还有五六天呢。
  老妈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心事重重的。她瞒不过我,种种迹象表明:她老人家陷入赌场不能自拔了。老爸没出现之前,她在牌桌上春风得意,老爸回来后,她的手气一落千丈。老妈的堕落,越来越让人担心了,还有她对老爸的冷漠,让人琢磨不透。老妈另外的心事,是我们给她造成的压力。小弟对老爸特别憎恨,别说让他们见一面,就是在他面前提到老爸,也会激怒他。还有姐姐,她至今也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老妈曾经犹豫过几次,想去城里见见姐,但不知为什么放弃了。老妈常莫明其妙地把我和小弟叫到身边,盯着我们不吱声,然后叹息一声说妈对不起你们啊,接着便抽泣起来。我们心里比她还难过,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我在镇上的家呆够了,吃过午饭后,提出要回老家住几天,老妈痛快答应了,并给我收拾了一大包衣服,另外,让我捎上一些好吃的。她没提老爸一个字,我感到非常失望,甚至愤恨。
  拎起鼓囊囊的大包,我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天冷的异常,预示着有雨。夏天,过冷或过热,都标志着有大雨要到来,这是爷爷传授给我的经验。
  天空涌动着奇形怪状的黑云,把太阳掳了进去。我必须赶在整个蓝天被浸没之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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